李九娘这样半大不小的少男少女一乐而已。
李九娘倒是有点打抱不平,嘟着嘴道:“大哥你画的好,可又不能印在衣衫上,又不能做成帕子。”说着,又拿出那幅爱不释手的小鸡啄米图。
李大少爷目光闪了两下,笑道:“这些画儿染到布上,倒是有趣。”
巴月接口道:“何止可以染到布上,还可以做成公仔呢,给小孩子们当玩具,再好不过了。”
“什么是公仔?”李九娘奇道。
巴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解释道:“就是布娃娃。”
她指着那些以李九娘为模特的画,又道:“比如说,这个就可以做成布娃娃,里面塞上棉花,唔……端午的时候,还可以塞上艾叶白芷什么的,当成香包挂在床头。”
“好耶!”
李九娘才要拍手,李大少爷却略一皱眉,道:“不好。”
“啊?怎么不好?”巴月不禁觉得奇怪。
李大少爷端正神色,道:“八姑娘手艺灵巧,这是好事,但也需注意分寸,人偶涉及巫盅,一有不慎,便酿大祸。”
“嘎?”
巴月摸不着头脑了,布娃娃和巫盅有啥关系?虽然一肚子疑惑,但是见李大少爷脸色不悦,她也只好闭上嘴巴,安分守己的待在一边。
李九娘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这时却也不说话了,显然她也明白里面的轻重。唯一不明白的人,只有巴月这个半路穿越人士。看样子,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不大一会儿,李信取了银子来,她拿了看也没看,便赶紧告辞离开了李府,回到邵九临时给她安排的落脚小院,才发现封银子足足有五两整,她忍不住咂舌,李大少爷出手太阔绰了,要知道,这三匹布她最多就出了个人工,百八十文的工钱就可以将她打发了,这可是足足五两啊,几乎抵她两三个月的收入了,那可是她辛辛苦苦染二百匹布才能赚到的收入。
这时邵九已经知道回来了,便过来请她去看铺子,半路上,巴月就逮着他问布娃娃的事,邵九一听,略略皱了眉,然后才笑道:“八姑娘怎么不懂,自古便只有巫盅之事才使用人偶,平常若有人做人偶,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八姑娘若有心,倒可以做些动物玩偶,逢年过节时,也能卖些。”
巴月将邵九的话琢磨了半天,才一拍大腿,她知道了,在古人的认识里,布娃娃不是布娃娃,而是用来诅咒的,俗称扎小人,难怪那李大少爷一听她说可以做布娃娃,当场就变了脸,还亏得人家帅哥心肠好,宽宏大量,若换个小心眼,恐怕还以为要扎李九娘的小人呢,还不当场把打出去啊。
因受了这教训,巴月也小心起来,追问了一句:“那做动物玩偶真的没事?”
邵九笑了笑,道:“自然无事,这是咱们这里不兴这个,在北边上,专门有手艺人做这个,做的那些小老虎、小猴子可神气了,只是东西本小利薄,拉趟赚的钱还抵不上运费税钱,咱们跑买卖的都瞧不上,也就不往这边带,偶尔从北边带回来几个,也都是给家里孩子玩的。”
巴月点点头,心里有了数,随口又问了邵九一些别的地方的风土人情,邵九也是有问必答,倒是让对这个古代的平行世界又多了些了解。
没多久就到了铺子。
邵九这个铺子,在天衣坊的最外围,位置算不上好,难怪他以前空放着不经营,只租给人家当仓库,不过再怎么不好,也是在天衣坊的范围之内,现在拿来开成衣铺,也还是过得去的。邵十六已经先来了铺子里,一个人正在收拾,铺子大概是刚刚搬空的,地上还残留着不少垃圾,他拿着把大扫帚,扫得挺卖力。
看到巴月和邵九过来,小伙子也不多话,只是喊了一声“九哥”,然后继续埋头扫地。
“八姑娘,你觉得如何?”
巴月正在估量这个铺子的大小,听到邵九这么问,便随口答道:“位置不算好,不过若是给十六郎历练,倒也足够。咦?这里有个后门,后面是个小院啊,这倒不错。”
反正他也不在乎位置的好坏,不是不想在乎,而是没有能力在乎,衣坊中心位置的铺子,别说她买不起,就是邵九都未必有能力盘下来,就算是盘下来,恐怕也元气大伤。说实话,现在的位子,已经比她想像中好了,虽然不在最热闹的中心地带,但是天衣坊三条街口,这里是其一,不管是谁来衣坊买东西,都得从街口进入,反过来说这也是可以展示门面的地方,只要第一时间把顾客吸引进门,倒是不愁没生意可做。原来还以为,邵九铺子根本就不在衣坊之内呢。
邵九听她这么回答,微微一笑,道:“若是好位置,倒也没有必要给十六弟历练,他若有能力,便是再差的位置,他也能做好这个掌柜,若是没有能力,给他再好的位置,铺子也未必经营得下去。”
这话在理,好位置和差位置,不过在于起跑线的高低而已,巴月对邵九的话很是赞同,事实上,之所以同意跟邵九合伙,也是存了个历练的心思,她最终的目标,还是独立开一个蓝印花布制品的专卖店,里面所有的制品,都出自她的创意,所有的商品,都独一无二。
不过,目标还太遥远,干好眼前的事情才是正理。于是巴月挽挽袖口,翻出一条蓝印花帕子,把头发一包,就跟着邵十六一起清扫起铺子来。
邵九倒是没凑进来一起干,只是笑着看看巴月,眼里流露出一抹赞赏之色,然后甩甩衣袖就走了。
走后门儿
隔了一天,邵九又给带来一个叫陈福的伙计,大概二十来岁的年纪,嘴皮子极为滑溜,见人便带笑的,然后这位邵管事便要带商队走货,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把巴月弄得一愣一愣的。
“你哥这就不管了?”她忍不住问邵十六。
邵十六默默的刷着墙,隔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是我和你的铺子。”
巴月当场就是一脸黑线,合着邵九就只管给个铺子找个伙计,然后就让她和邵十六自生自灭了。
好在邵十六虽然话不多,但是还算个干实事的人,当天下午就拉了一车布来,高档的没有,基本上都是中低档,全部堆进了巴月临时落脚的那个小院。随车同来的,还有八个裁缝娘,都是从邵记商行别的地方调来的。
好吧,虽然邵十六还没有开口,但是巴月已经明白他要让她做什么,当下便道:“我得先回张家村一趟,拿些以前设计的衣服样稿过来。”
邵十六点点头,道:“还需带几匹花布过来,我原想从商行里进些,但已经没有了。”
巴月眼前一亮,当即应允。
那八个裁缝娘都是手脚勤快的,不等吩咐,就已经把小院里打扫干净,布匹全部堆入事先准备好的仓房。这个小院里共有七间屋子,除了一间用做仓房,一间是厨房,两间相邻的中间打通成一个大房间,划做了缝衣间,剩下的四间房子,巴月独占一间,那八个裁缝娘合住两间,最后一间空着没动,只打扫了一下。
邵十六没有住小院,他和伙计陈福起,在铺子后面的小院子里搭了一间房住下了。
巴月把那八个裁缝娘安排了一下,让她们就着现有的布匹,先做些普通的男女衣裳,然后就牵上自己的小毛驴,准备回转张家村。
离开百陵州前,她还特地往李府去了一趟,一是去告别,二也是拉拉关系,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一方的父母官,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指不定哪天她就要求到人家门上,这时候不拉关系什么时候拉。
当然,这一次巴月学乖了,不走前门走后门,也不说是来干什么的,只说是找李信,跑到人家府上,一开口就找人家的少爷小姐,谁把她当根蒜啊,说不定还又要惹出什么麻烦来,找个小厮就没什么问题,只说是他个远房亲戚,来看看他。
守后门的也是个老头儿,见了也不刁难,只说了一句“等着”,就帮她叫人去了。
在后门上等着时候,巴月也转着眼珠打量开了,这李府的后门倒是挺幽静的,墙边上还种一丛孝竹,很有那啥啥的味道,话说那些送礼的为啥要走正门不走后门呢,不是都走后门好办事吗?难道这里的古人特别笨,不知道走后门送礼这种事?
她还在这儿胡思乱想,哪知道那丛孝竹后面转出个老头儿来,大半个身子还躲在孝竹后面,只露出个脑袋,冲着她一边招手一边道:“大闺女,你过来……过来……”
巴月一看,傻眼了,连忙乖乖的走过去,战战兢兢的道:“老太爷,您叫我?”
会叫她大闺女的,除了李府中那位老爷的老爷——老太爷,还能有谁。
李老太爷笑眯眯的道:“大闺女,我就知道这回你肯定走后门儿。告诉你,守后门的,也是我的人。”
难怪不见那些送礼的走后门哪。
巴月一头冷汗,连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走后门儿的,我只是要回张家村了,来找李信道个别。”
“别怕,我不找你麻烦,来来来,这些布你拿着,回去染些好看的花样,要大花,越大越好,懂不?”
李老太爷一转身,露出后面搁得整整齐齐的十匹白布。
巴月的下巴一下子掉下来,眼睛瞪得溜圆。
“老太爷,你你你……我我我……”
“结巴什么,不就是让你染十匹布嘛。”李老太爷捋了捋胡子,一脸追忆的表情,“想当年啊,娃儿他娘就爱穿大花样的衣裳,咱成亲的那一年,给她做了一身,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都舍不得穿,后来娃儿出息了,做官了,有钱给她做花衣裳了,可是她没福气,没来得及穿就走了,这一晃啊,都快十年了,我打算啊,在她十周年忌上,给她做足花衣裳烧了去。”
这这这……巴月摸了摸那几匹布,虽然不是丝云帛那等高档货,但也不是寻常细布,这老头儿啊……哪里是节俭,浪费起来比他孙子还狠。不过……她再看看李老太爷那幅表情,心里面倒是有些感动,这老头儿还挺重感情的,她喜欢。
“老太爷,你放心,就包在我身上。”一时冲动,巴月当场就拍了胸脯,话才说完,忽然觉得自己把话得太满,连忙又补充道,“老太爷,要是染坏了……”
“总不能全部都染坏了吧,我可拿了十匹布来……”
李老太爷脸一板,巴月连忙头哈腰:“是是是,不会全部染坏了,我保证,最多只染坏一匹布……不不不,我尽量全部染好,一匹也染不坏……”
“记着,要大花,最好是那什么菊花、莲花、木棉花、向日葵之类的,牡丹不要,这花太富气,俗!染好了,给我送到正门来,知道不?”
“是是是,都记下……”
李老太爷这才满意的捋捋胡子,施施然的走了,徒留巴月在原地,脑袋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见这老头儿走了,这才直起腰擦汗,娘啊,这老头儿果然不愧是权威级的,脸一板气势逼人,怪不得这老头儿往大门口这么一坐,就没人敢上门送礼呢。
闹了这一出,巴月也不敢在后门口上多待了,把布往毛驴身上一搁,一溜小跑的走了,也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李信就从后门里出来,在后门口上绕了一圈,没见着她,一脸纳闷的直挠后脑勺,嘴里嘀嘀咕咕着:“人呢?”
人当然是跑了,巴月没再停留,骑着小毛驴就一路赶回了张家村。
回村以后
奶娘看到她回来,十分高兴,把前日张掌柜来取布时留下的订金如数交给她,然后又将这几天来,几个员工的工作情况大略说了一下,也没别的,就是张三嫂在布上画花样的时候,不小心画坏了一匹,巴月把那匹布拿过来看了看,发现是从中段开始,有一笔白痕,笔直往下划了差不多一米长,完全将布匹的这一段整个的毁掉了。
“怎么毁得这么厉害?”巴月很惊讶,原来以为不过是画坏朵两朵花,或许还可以涂成叶子状来弥补,可是长的条白痕,肯定是没办法弥补。
奶娘叹口气,道:“还不是村里头的那个张癞子,原来一直纠缠你三嫂子,前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闯到这里来,对你三嫂子动手动脚的,你三嫂子当时正在画花样,一下子没躲开,被他推了一把,结果布上就多了这么一条长痕,还有那一罐子琉璃冻,都给洒了,亏得当时那两位老哥哥正在家里晾布,见你三嫂子被欺负,过来把那张癞子给赶走了。”
巴月一听,立时柳眉倒竖,道:“那个张癞子,是不是以前也欺负过我?”
“那是个赖皮货,打小就没皮没脸的,月儿,你别去惹他。”奶娘一看巴月的脸色,便知要糟。
巴月见奶娘一脸担忧,马上挤出一抹笑容,道:“奶娘,你放心,我是淑女不跟恶男斗,有分寸。”
所谓的分寸是什么呢?
第二天巴月就找了张小虎同志,咬了半天耳朵,然后张小虎同志就气呼呼的走了。当天下晚的时候,那个张癞子晃悠悠的从村西头过,被人用弹弓对准后脑勺来了一下子,当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