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言。辽人一直生活在草原上,最擅长散战。我大宋虽有强将悍兵,对他们这种打就跑、走又来的游击战术,却毫无办法。”
“皇上,此次辽国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大宋,正是天赐良机。我们何不乘此良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叶知秋下首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站了起来,此人头发已是花白,那满脸的皱纹如沟壑般交错,声音却是无比洪亮。
这几日,叶知秋经常和各位大人一起商讨战争之事,我便也顺带着认识了许多官员。这位老人,便是将军高琼。
“高将军!朕何尝不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辽人骁勇善战,如今又击败我宋军第一线的主力,长驱直入,攻克祁、德清军和通利军三城……”皇帝说道,言辞中对高琼甚是恭敬。
“皇上。在表面上看来,似乎是辽人占尽先机,但细细分析来,却是我大宋占了有利条件的。辽人虽攻下了这几处城池,但广大河北地区仍在我大宋之手,辽军前有大河和我大宋主力,后有伺机而动的大宋军民,全军已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如今皇上亲征,我军更是士气大震,皇上万万不可再起和议之意。”
“放肆!”突然一声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悄悄抬头,只见冯拯从座位中站起来,对高琼怒目相向。这冯拯本就是主和一派,此时听到高琼这样说,便高声喝止。
“高将军怎能对皇上如此无礼!皇上雄大伟略,胸中自有丘壑,哪容得你指手划脚!”
高琼闻言双目一瞪,怒道:“老夫是不懂得那些个舞文弄墨的事,只会带兵打仗。倒是你冯大人,你会写文章,能做到两府大臣。眼下敌兵向我大宋挑衅,我劝皇上出战,你却责备我无礼。你有本事,为何不写一首诗让那辽军撤退!”
这一番话说的极其愤怒而坚决,我不由得在心中叫声好。那冯拯本来是气焰极嚣张的,此时见高琼动了真怒,重重的“哼”一声,退回了位子。
叶知秋站起身,朝皇上道:“皇上,臣弟认为高将军说的十分有理。此时正是我军进攻的好时机,若错此良机,只怕再无这样的机会!”
皇上抚了抚额头,似是无比烦恼。
过了一会儿,方道:“话是没错。只是现在天气逐渐转冷,若到寒冬腊月时节,辽军还未被我军击退,到时黄河冰封,只怕会危及东京。”
高琼从座位上站起,朗声道:“皇上不必担心。元帅胆略过人,定会击退辽人。”
叶知秋亦站起身,道:“臣弟定将不负众托!”
那冯拯站起身,正待反驳,皇帝略显疲惫的挥了挥手,道:“如此甚好!那朕就拜托皇弟和高将军了。”
“谢皇上!”
二人行礼道。
议事厅的几位主和派,本想再做劝说,此时见皇帝心意已决,几人互看一眼,还是跪了下来,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到了议事厅外,叶知秋向自己的寝房走去。
“元帅请留步!”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叶知秋停下脚步,回过身。
“高将军!”
高琼行了个礼,道:“方才,多谢元帅替老夫说话。”
叶知秋笑道:“高将军言重了!方才小王只是附和着说了几句实话罢了。您是两朝重臣,又见识过人,小王一直对您十分敬佩。”
“元帅何必自谦,您才识过人,老夫对您才是敬佩的很呢!”高琼真诚道。
“单凭将军您这句话,小王也当竭尽心力,将辽人赶出关外。”叶知秋端正了神色,道。
高琼眉目间闪出一丝似欣慰又似遗憾的复杂之色,长叹口气,道:“王爷!老夫告退了!”
“高将军慢走!”
最后一句话,高琼没再叫他“元帅”,而叫了“王爷!”其实我并不明白这两个词之间有什么差别,但叶知秋似乎很高兴。
回到寝房后,他在大檀木椅上坐了许久,一直在沉思着什么。
“舞!”他突然出声。
我站至他身前,“王爷有何吩咐!”
他没说话!我虽然低着头,但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我,那目光中透出的凌厉之色几乎让我窒息。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那种神色让我紧张万分,心脏顿时向擂鼓般敲了起来,越来越响……
“本王想问你几个问题。”他说。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悸,沉声道:“王爷请说。”
“你是否说过,对你有恩的人,你定当竭尽所能的帮助他?”他问。
“是”
“本王救了你死囚朋友的一条命,算不算得上,是你的恩人?”
“是”
“那,本王现在有一件非常机密又非常重要的事要你做,你可愿意?”他问。
我的眼皮毫无征兆的跳了几下,心底升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咬了咬唇,抬头道:“属下定当竭尽所能!”
“好”他笑了起来。
他的唇角美丽的弯起,像一弯新月,却薄如冰。他的眼睛深遂却明亮,如同天上的繁星,却没有半丝温度。他的笑容很美,美得足够魅惑所有的世人,我却觉得冷!很冷!
“跟了本王这么久!你报恩的时候,终于到了!”他说着,独自走进里间。
不多时,他又走了出来,手里多出两样物件,一件雕着古朴繁杂花纹的匕首和一只小巧的酒杯,里面盛了半杯酒。
他把匕首递向我,我伸手接了过来,那冰冷的温度让我的手几乎有些发颤。我隐隐猜到了他想让我干什么!
“这是我五岁那年,一个奇怪的道士送我的!他说,这是一把弑神匕,可以杀神杀佛。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神和佛,我只知道,我可以用它杀掉一切对我有阻碍的人!”他冷冷的说。
我默默的站着,头垂的很低。
“我现在,把它借给你!你去替我,杀一个人!”
“谁?”我问。我只杀过鬼,没杀过人,想到鲜红的血,我的胃里几乎就要翻腾起来。可是,我把这一切的感觉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这个人,很厉害!”他轻轻的说,然后将那杯酒端了过来,递到我唇边。
我抬眼望向他,他的眼就像一汪大海,深,又不见底。
“喝了它!”他的声音低低的,似魅惑,似劝说,又似呢喃。
我伸手想接过酒杯,他的手微微一晃,拿了开来。
“张嘴!”他说。
我依言打开嘴,他将酒杯再次移到我唇边,轻轻的倒了下去。
那酒的味道清淡中透着甜味,没有竹叶青那浓烈的味道,却别有一番滋味。
“现在可以告诉我,要杀谁了吗?”我冷声问。
心中有些悲凉!
曾经以为他只和我有过一面之缘,便知道我喜好洒脱,是个性情中人;曾经以为他因为看到我怕冷,便让人生一盆炭火,是善待属下。如此看来,他也只不过是个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
“当今圣上!”
“咣当!”
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手里的匕首不知何时滑了下去,在地板上静静的躺着。叶知秋弯腰下去,将它识了起来,将它再次递过来,笑看着我,说:“是惊讶?还是害怕?”
“你不能杀他!”我急道。
真宗皇帝死于哪一年我不知道,但是绝对不是景德元年。我无法想象,如果真宗真的死了,历史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未来世界会变得什么样。或者,根本就不会有未来!这种想法,让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种感觉比他让我杀人时的惊悸要大得多!
“不去,也可以!”他冷冷的看着我,“你就等着明天,毒发身亡吧!”
我咬紧了唇,不说话。果然,那杯酒是有毒的。
见我不说话,他的眉毛挑了起来,“怎么?不怕死!”
我坦然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里渐渐积出怒火,似乎要把我燃烧掉。
“江轩雨……”
那个名字让我的心一颤,随即痛苦的闭上眼睛。
“你真是小人!”我恨声道。
“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
我睁开眼,说:“叶知秋,我告诉你!你不能杀真宗。如果你这么做了,也许这个世界就会被毁灭!”
“毁灭?”他好笑的看着我,旋即大笑起来,“哈哈……”
“我是说,也许!”
“你不用编这些话来骗我!”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如果你耍什么花样,江轩雨、江小云、你的江伯和江婶,都会给你陪葬!”
“我答应你!”
我冷冷的说,第一次抛下他,独自转身走了出去。
我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他,居然想弑君!如果真宗真的死了,会怎么样?我坐在屋顶上,静静的想。凛冽的寒风一阵又一阵刮过来,吹散了头发,却吹清了思维。如果说我从现代回到北宋,是一场宿命的话,那神明们应该不会让历史在我手中颠覆。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安慰自己: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只是,夕阳已快要落山,短短几个时辰,真的会有转机吗?
第 18 章
今晚的月亮被乌云层层裹住,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真正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不由得在心中暗咒,这个混蛋还真是选了个好时机、好天气。我依然是一身黑衣,飞檐走壁了一阵,轻巧无声的落在了皇帝寝宫的院外。
这个院子本是澶州知府及内眷们的住处,只因皇帝驾到,便都搬了出去。偌大一个院子,只住了皇帝一人,还有时刻保护着他的无数的侍卫。
我屏息俯在墙上,见几拨侍卫来回走动,并凝神关注四周的动静。我跃上屋顶,绕了一圈,里面几条回廊,数间房屋,却每个房间都点着灯,并依稀可见一道人影。心中不禁暗笑,叶知秋,你失算了!皇帝虽然懦弱,却并不愚笨,他知道此行凶险异常,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护自己周全。
一口气尚未完全松下来,却突然想起他那日的话,“如果你耍什么花样,江轩雨、江小云、你的江伯和江婶,都会给你陪葬!”
该怎么办?我不能害了他们,我更不能毁了历史。我下意识的回头,往沉沉黑幕里望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可是一个习武人的直觉和对叶知秋的了解都在告诉我,这附近有眼睛在监视着我。若我打伤自己回去复命,他可能真的会一怒之下杀了我和济世堂的人。如此看来,只有下去装作无意的弄出动静,混乱中让人打伤,才会不引他疑心。
心里打定主意,我飞身跃下屋顶,落入其中一处小院落跑去。迎面走来一队侍卫,我一个闪身隐到旁边一棵大树之后,静待着那队人马过去。最后一个侍卫看起来年纪尚小,拖着步子,略显疲惫的打着呵欠。我心中突然一动,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当下轻步闪出来,一个手劈下去,最后那名侍卫就软软的倒了下来。我忙接住他,将他拖入旁边的矮木丛中。俯身将他身上的衣物除下,自己穿上。等到那队侍卫再次走过来的时候,便从旁边悄悄的凑过去,微垂着头跟在最后。
等到队伍走到一处回廊的尽头时,我就悄悄从那边闪了过去,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在院中,在遇到其它侍卫的时候便回避一下,装模作样的在各个点灯的房间外都瞅上一通。我寻思着,该怎样让他们发现我是刺客,然后打伤我,最后我再负伤逃跑。说起来容易,可我知道,稍有不慎,可能我会真的被他们抓住,或真被他们刺死或刺成重伤。脑子里反复想着各种计谋,却又一一被自己推翻,该怎么办……
正皱眉沉思着,突觉身后一股疾风驰来,我下意识的挪动脚步闪开。正待转身反击,只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架在了脖子上,微侧过头,还能看见一道剑尖在我眼前闪着寒光。
“别动!”身后的人说。低沉而略含磁性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好汉饶命!”我故意捏紧了嗓子低声叫道。他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虽然现在还想不起来,不过我不能让他在这里认出我。
他冷酷而轻蔑的“哼”一声,那冰冷的剑又往我脖子上紧了一紧,道:“狗皇帝在哪儿?”
“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被临时调来的,不知道皇帝住在哪间房啊!”我急道,“好汉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小的是家中独苗,还有老母需要照顾,还望好汉手下留……”
那人明显不耐烦起来,脖子上的剑微离开了些,却厉道:“闭……”
我想他可能想说“闭嘴!”,我却没给他机会,乘他稍有松懈,脚步交错急疾,险险的避过了他挥舞过来的剑。他“咦”了一声,似乎特别惊讶,转而执剑又攻了过来,竟是招招想致我于死地。我本想飞身离开,怎奈此人功夫却很好,那柄剑竟如一条灵蛇般缠着我。稍一分神,那剑已如闪电般击下来,我轻抖左手腕露出匕首,右手疾速抽出匕首,迎上他的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