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芳每跨过一道牢门,心情就沉重一点点,咣当的铁门声,回响的脚步声,一声声敲打着她的心房。她的内心在呐喊:韩非,我的叔叔,等着我!
终于打开最后一扇牢门。寒芳冲了进去。韩非端起一碗水放在嘴边正准备喝下。
“不要喝!”寒芳一个箭步冲上前,劈手把韩非手中的碗打掉在地。
韩非听见地上“光郎”一声响,回过神来,眼睛红红地望着寒芳,目光中全是惊异。
“这是毒药?”寒芳直接问。
“你怎知道?”韩非更觉诧异。
“我……我猜的。”寒芳顺嘴胡诌。
韩非黯然道:“昨日座上宾,今日阶下囚。人都言秦国是虎狼之国,秦人凶残成性,秦王更是喜怒无常!果然所言不虚。”他愤然道:“我韩非也是一身傲骨,不能面对秦国的酷法和酷吏。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寒芳松了口气,对韩非笑道“那都是道听途说。大王也是被小人所蒙蔽。你就这样死了岂不是更冤枉?”
“你已是秦王的人,还贵为王后,自然替他说话。”韩非嗤之以鼻。
寒芳讶道:“可是,你别忘了,我也是你的侄女呀?”
韩非稍愣,固执地摇头道:“你已事秦王,还是秦王的人!辩也无用。”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寒芳知道他书呆子气上来了,不想就此和他争论,。转了话题巧妙地以柔克刚:“叔叔,侄女陪你说说话,可好?”说着在对面坐下。
韩非被她这句柔柔的叔叔一叫,心里酥麻,微微一笑点头。
“叔叔给我讲讲我童年的趣事,时间太久我都不记得了。”寒芳柔柔地说。
桌上的烛火一跳一跳的,把韩非的身影投在墙上。这个有着书呆子臭脾气的人情绪渐渐缓和下来。
一支蜡烛,一壶清茶。二人秉烛夜谈。
韩非谈理想谈报复,给寒芳讲她“父母”的事情,讲她小时候的趣事。
寒芳听到韩非的满心抱负,频频点头,暗暗赞赏;听到自己大病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不由想起远在21世纪的母亲,不由黯然;听到韩非讲自己小时候拿着丹砂在自己脸上涂抹装扮,并给自己头上插满了花,乐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秦煜随侍在一边添茶倒水,剪烛换蜡也听得津津有味,饶有兴致。
阴森的地牢斗室也变得温馨。
“接着讲!接着讲!”寒芳抚掌大笑,意犹未尽。
韩非长叹一声:“唉,能找到你也算是对兄长有了交代了。在地下也有面目见兄长和嫂嫂了。”
“你不会死。你不该自杀!”寒芳责怪,拿起茶壶示意秦煜再去添壶水。
典狱官忙躬身跑过来献殷勤。
“我死无惧,只是这次来想上书秦王先伐赵而缓伐韩的愿望没能实现。”韩非满是遗憾,感慨着连连摇头。
“秦国统一天下的步伐任谁阻挡不了。”寒芳提过茶壶,给韩非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秦国终将统一六国。”
韩非是个实事求是地人,赞同地点点头,无奈地说:“这个我同意,我只是希望韩国是最后一个被灭的。——你现在贵为王后,要不你向大王求求情?”
寒芳喝着刚添上的茶水,瞥着他道:“韩王杀了我一家,也不重用你,你还替他说话?这样的昏君早倒早罢。”
“你此言差矣,小家岂有国家重要?”韩非严肃地反驳。
寒芳挑挑眉,没有接话。
韩非还想辩论,牢房外有脚步声,一个内侍急急跑来跪奏:“娘娘,大王召您速速回宫。”
寒芳知道韩非已没有自尽的念头,放下心来,站起身说道“叔叔,活着才有希望,切不可轻易服毒自尽。切记!切记!”
韩非深深点头。
“我回去后,自当求大王放叔叔出来。”寒芳想想又怕夜长梦多,恐李斯等人再来加害,对秦煜:“你留在这里陪我叔叔说话解闷。”
“是!”秦煜顿首。
寒芳又对典狱官说:“好生侍奉我叔叔,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典狱官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汗如雨下。
寒芳出了地牢,抬头看看月朗星稀,心中异常亢奋。原来历史是可以改变的?原来改变历史如此简单?只需要赶在时间的前面就可以?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能改变历史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嬴政见寒芳走后迟迟未归,虽然心里不高兴,可是更为担心。派人前去寻找。听人回奏王后和韩非在地牢内秉烛夜谈,更觉纳闷,自己只是下令将韩非幽禁在住所,并没有让下进大牢。为何会进了大牢?
嬴政看着寒芳打着哈欠进了大殿,略带不悦地问:“这么晚了,我不派人催你,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回来?”
寒芳知道嬴政心里不痛快,也觉自己不该参与男人之间的事,赔笑道:“我不是救叔叔心切嘛。好老公别生气!”说着上前为他揉着肩、捶着背,百般讨好。
嬴政听着她的称呼有趣,反手把她拉近怀里:“你叫我什么?”
“好老公!”寒芳俏皮地喊,又俏皮地眨眨眼睛。
“有趣!”嬴政闭着眼睛细细品味。
“把我叔叔从牢内放出来吧?今天幸亏我去得及时,否则他就喝毒药自尽了。”寒芳见缝插针,及时求情。
“唔?”嬴政皱眉。为何李斯和姚贾要联合起来对付韩非?这道理嬴政略一思索就明白。只是碍于面子不能向寒芳承认被臣下蒙蔽,又觉李斯这样处处处心积虑排除异己,不怕他不死心塌地为秦国效力。如此一想又觉释然。笑道:“明天一早就放他。”
寒芳登时放下心来。折腾了这么半天,也觉困倦,懒懒地倚在他怀里。
嬴政低下头看着她的曲线玲珑诱人,问:“你把我一个人晾了一晚上,你说该怎么处罚你?”
“你要怎样就怎样?”寒芳一副小鸟依人的乖巧模样。
嬴政欲念正炽,浑身燥热,轻笑道:“我要给你验胎记!要好好的验,细细的验……”说着抱起她向纱幔内走去。嬴政的精力超人的旺盛,每天处理众多的繁琐国事,经常忙至半夜。可是纱帐中的翻云覆雨还是让寒芳应接不暇,在嬴政的挑逗下,曲意承迎,婉转娇啼。
早朝时,寒芳懒懒地赖在床上没有起身,迷迷糊糊地撒娇说:“我浑身酸痛不想动……我就不送你了……”翻了个身又道:“不要忘了今天放了我叔叔。”
嬴政咯咯一乐,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今天晚上等着我,我还让你向我求饶!”
寒芳把头埋在枕下,只是乐,并不说话。
嬴政和她嘻笑了一阵,由内侍整理好朝服,精神焕发地去上朝。
寒芳躺在床上又迷迷糊糊睡去,直到嬴政下朝回来也没有起来。早膳也不想用,只想睡觉。
嬴政坐在榻边仔细看看:“你的气色如此不好?——来人,宣御医。——你最近脸色一直不好,还是看看安心。”的fd
寒芳伸出一只手握住嬴政的手,微微笑笑:“谢谢蚊子。放心吧,我没事。”
嬴政爱怜地抚摸着她纤细的玉手,在唇边轻轻一吻。
内侍过来奏报:“启奏大王,军前快报,蒙骑射和王绾丞相在殿外求见。”
“军前快报?”嬴政思索着。
“你去吧,我没事!”寒芳笑着催促。
“让他们书房侯驾。”嬴政命令,转过脸温存地一笑:“——我去去就来。”
嬴政刚走,御医走进大殿。
隔着纱帐在寒芳的手腕上搭上一方丝帕,御医请了脉,伏地奏道:“恭喜王后,贺喜王后,王后是喜脉。”
寒芳听闻御医之言,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说什么?”
“回娘娘,是喜脉。”御医顿首。
寒芳心花怒放,终于明白为何最近总是懒懒的毫无精神。她开心地一下从榻上跳了下来,连鞋也没穿,迈步往书房跑去。
吓得内侍和宫女一溜小跑追在后面急喊:“王后小心。王后慢点!”
嬴政表情凝重,正在和蒙武、王绾商讨军情机要,冷不防看到寒芳跑进来。他抬头看见她居然光着脚连鞋都没有穿,不禁皱了皱眉。
蒙武和王绾急忙向寒芳行君臣之礼。
寒芳气喘吁吁地看着嬴政,不停地傻笑。
“有事?”嬴政皱眉,语带责问。
“嗯!”寒芳使劲点头,眼睛却溜了溜蒙武和王绾。
嬴政略一思索吩咐蒙武和王绾:“你们二人先到殿外候着。”
“是!”蒙武和王绾行礼告退。
嬴政盯着寒芳的脚责备道:“又是什么事?又有亲人相认了?连鞋子也不穿,早上还病着。这会儿大呼小叫地跑过来?”
寒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吐吐舌头,轻声细语地说:“我有孩子了。”
“你说什么?”嬴政侧耳倾听。
寒芳咬着嘴唇,含羞道:“我有孩子了。蚊子,我们的孩子。”
“什么?”嬴政先是一愣,继而像弹簧一样跳起来:“真的?太好了。”欣喜若狂地快步走上前把她抱起来飞快地旋转着:“芳,太好了!”
寒芳开心地咯咯笑着。
嬴政大笑着朗声说:“芳,太好了,辛苦你了。”好消息使刚才烦心的政务一下子烟消云散。
寒芳搂着他的脖子被幸福眩晕了。
嬴政停止旋转,愉快的心情溢于言表。不停地在她脸上、额头上吻着,充满怜爱地说:“我要让你给我生一大堆孩子。男的像我,女的像你。”
寒芳闭着眼睛把头靠在他的肩头,柔柔地应着。
窗外,黄莺在繁茂的花枝跳来跳去,时而叽叽喳喳,时而歪头侧目,好像在偷听屋内的缠绵细语。
一个近侍在殿外探头探脑,不知道是否该进来。
嬴政心情格外的好,问:“何事?奏!”
近侍忙躬身进来跪下启奏:“启奏大王,郑夫人刚产下一公子,母子平安。”
嬴政淡淡地道:“知道了。下去吧!”
近侍叩头起身却步退下。
嬴政低下头看到怀里的寒芳正仰脸望着他,急忙解释道:“这是和你之前的事,和你之后没有……”
寒芳扑哧一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你是否应该去看看她们母子。”
嬴政毫无兴致地说:“不用去了吧?我还要商议军务呢!”
寒芳一笑也没勉强。
嬴政一边唤进宫女给寒芳穿鞋子,一边严肃地叮嘱:“你现在有了身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毛手毛脚了,还有,以后不能再这样剧烈奔跑了,知道吗?”
寒芳点着头本想金鸡独立自己提好鞋子,看到嬴政严厉的目光,吐吐舌头,乖乖地由宫女服侍着穿好。然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大殿去休息。
嬴政笑着送她出书房。
蒙武和王绾忙跪地恭喜大王和王后。寒芳羞涩地一笑。
“去吧!”嬴政冲回头看他的寒芳摆了一下手。
寒芳甜甜地一笑,在嬴政的目送下由宫人扶着缓缓离去。那步履走的似乎连只蚂蚁都踩不死。
寒芳回到殿内,秦煜已回来。带回来韩非已经被放出来的好消息。有了孩子,放了韩非真是双喜临门,寒芳乐开了花。
秦煜听闻她怀了龙种的消息,跪在地上叩首道:“臣恭喜娘娘!”
寒芳眉开眼笑地说:“快起来!快起来!”低头摸了摸自己平坦坦的小肚子,想起自己肚子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幸福地笑了。
秦煜站起身笑呵呵望着她。打心里替她高兴。
寒芳偷乐好一阵,方想起来问:“韩非现在在哪里?”
秦煜笑着回答:“您放心,臣把他送到住所才回来。”
寒芳摇摇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要再去看看,回头给大王说说,找个安全的地儿给他住。”
藤蔓刚刚长出嫩芽,嫩绿的芽头一点一点挂在纵横扭错的老藤上,带来春的气息。
韩非正和一人在藤蔓下下棋。
寒芳看背影就知道此人是李斯。示意秦煜不要出声,悄悄走过去看二人下棋。
这盘棋已弈至中盘,激战正酣。二人正专心致志地下棋,目光都盯在棋盘上苦苦思索,没有留意寒芳的到来。
韩非皱着眉思索良久落下一子。
子刚落定,李斯咯咯一笑道:“非兄,你虽著书立说比我强,可是这棋艺还是要差些了。这下你可是要丢了不少子了。”说着落子。
韩非低头一看,自己的白子被李斯的黑子吃去一大块,不觉泄气:“我岂止棋艺不如斯兄,我很多地方都比不上斯兄。”
李斯把从棋盘拿下的白子堆在韩非面前,洋洋自得地道:“非兄就是太过固执,难道非兄忘了《易经》上讲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吗?”
韩非摇摇头:“谈何容易?”
李斯麻雀眼转了转,笑道:“非兄,当年我们同在一个师门下,你是贵族而我是一介布衣,结果现在呢?……”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
韩非神色黯然:“所以现在还要仰仗斯兄了。”
“主上不仅将情报机构给我管,还升我做廷尉,蒙主上如此厚爱,我李斯今生已经足矣。非兄你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了。不如和我一样做个粮仓老鼠如何?”李斯得意地笑着。
寒芳本来报了“观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