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泽睁开眼睛时泪流满面,她的女友不禁伸出软软的手,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好了好了,让我们再找找他吧……你确定他在楼上住?不如我们再去小面馆问问。”
小面馆内,老板娘见到水泽重新露面,欣喜地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问:“找到佐藤先生了?”
水泽摇摇头,她的女友马上追问:“老板娘,你确信佐藤先生住楼上?”
“当然,佐藤先生几次都是从楼里出来,直接到我的面馆来吃午饭。我先生……当家的,你说你曾见到佐藤先生从楼里出来?”
老板从柜台后面走出,点头哈腰的说:“是的是的,那天中午。我在马路对面,看到佐藤先生出来,直接进了我们的面馆,当时我出去买菜,佐藤先生没有看到我,我们并没打招呼。”
水泽追问:“佐藤先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是问:他在这里住多久了?”
此时中午高峰期已经过了,餐馆里客人并不多——其实。在水泽守候在面馆时,高峰期已进入尾声。这会儿工夫,面馆里只有送外卖的工人回来报账。老板娘有足够的时间跟水泽讨论佐藤先生的问题,所以她继续回忆:“佐藤先生在这里住多久我不清楚,他第一次出现……哦,就是遇到水泽小姐的那次。是的,我肯定。”
“六天前!”
水泽转向女友,肯定说。
两人的电话铃同时响了。是工作电话,她们的经纪人要求两人立刻到某地报到。接完这通电话后,水泽有点犹豫。女友马上劝解:“生活还要继续,我们还要生活,不过……你有多少钱?”
水泽歪着头看着对方,迟疑的说:“大约……一百二十万日圆。”
“房租需要五万日圆;吃饭,一日三餐需要100到500日圆(500日圆约相当于33元人民币);医疗保险、雇佣保险约1。5万日圆……二十万请个侦探,应该够了吧?看你舍不舍得了?”
水泽眼前一亮,急切的说:“你有熟悉的侦探吗?”
女友点点头:“我认识一个侦探……监视这座大楼应该是件小活儿,既然佐藤先生住这里,他总要出来买点食物,买点烟酒啦神马的。我们自己可以正常上班。让侦探二十四小时盯着大楼,我相信两三天就能出来结果……现在,我们最好赶紧上工去,走,咱俩边走边说……”
水泽很欣赏这个想法:“二十万能够拿下的话,我愿意。最近我的活很多。大不了我多跑几个场子,二十万很快就能挣回来……”
事实证明水泽的想法不靠谱,两天过后,侦探一无所获。他第N次回应水泽的查问:“水泽小姐,很抱歉,我已经查过大楼的住户,能查的我都查了,最近两周大楼内没有新搬入的的住户……你总不能让我挨家挨户去敲门吧,那警视厅就要拘押我了。我查过大楼的监控录像……水泽小姐,你确信佐藤先生住在楼内?我的人几乎是一格一格翻阅进出的大楼租户,我们找到了十余位可疑者,现在已经排除其中大多数,其余的三人,估计是偶尔到大楼内过路人,我们确信,楼内不存在你说的那位客人。”
“怎么会不存在呢?味馆老板明明看到他从楼里出来?”
水泽急了。
“在味馆老板说的那个时间段,我们没找到嫌疑人出入——您确信你没有记错他的身高?”
水泽想了想,沮丧地回答:“他……他进来的时候我坐着,我们从没有并肩站立,他的身高……我真无法确定。但怎么会呢?味馆老板总记得佐藤当时穿什么服装吧?他是设计师,着装很有品位的。”
电话里侦探咂咂嘴:“我们详细问过味馆老板,老板和老板娘描述的完全一致,他们记得佐藤先生当时穿的服装。但奇诡的是,在那个时间段,确实没有身穿那套服装的人出入大楼。我们甚至调阅过味馆附近监控录像的资料……这个,不好说呀。”
“不好说什么?”
水泽追问。
“我们在监控录像上查到你的出现,但……但你身边没有人。水泽小姐,请原谅,我们甚至在录像上看到你举杯,看到你喋喋说着什么,但你身边没有人。如果不是餐馆老板证明:佐藤先生当时确实坐在你身边,我们都怀疑你在……自言自语。”
水泽感觉一阵毛骨悚然:“鬼魂?……先生,你是说,佐藤先生是鬼魂?”
侦探犹豫了一下,回答:“其实我也无法确定,我拿到的那盘监控录像带,来自江户桥河对面的一座大楼,楼侧监视器恰好扫到了面馆。但遗憾的是,图像中面馆并不是主要画面。我也是把背景放大无数倍,才看到模糊的你坐在餐馆内吃面,我在这盘带子中可以看到你的动作,但你对面一片空白。”
“大楼内……”
水泽勉强问。
“为了保证住户的**权。楼道内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电梯里有,但如果对方不乘坐电梯上下的话,我们无法找到这个人。”
“这几天佐藤没有去面馆?”
“没有!我们在餐馆里留有人监控……水泽小姐,这几天我们拍摄了数千张照片,尽量拍清楚每个男人的脸部,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看看照片。或许能找到你的目标。”
“你们现在在公寓楼前吗?”
“我们还在蹲点……水泽小姐,我要提醒你一下,你支付的费用快花完了,如果继续监控,你需要支付下一笔费用。”
水泽翻动了一下钱包:“我马上过去……”
这个时候,王成正在房间内……舞蹈。
房间的隔音设施很好,音响里放着拉丁舞曲,音调不轻不重正好。王成一个人。高举双手,模拟着对舞伴的拥抱,随着音乐在室内转圈。耳机里传来娜塔莎的轻声耳语:“需要我过去陪你吗?”
咳咳。也许是为了节省费用,也许是为了不惊动太多人,王成这次并没在自家公寓楼对面,租下用于掩护和狙击的房间。所以娜塔莎这段时间都是露宿楼顶平台,而这座楼顶平台位于江户桥另一边,与王成的公寓楼隔河相对。那位侦探获取的监控录像带,恰好来自这座大楼上安装的监控探头。
当然,王成公寓楼对面,江户桥这一侧几乎都是金融大楼,在这里租个房间。那租金是天价,且不容易租到。
此刻,娜塔莎缩在睡袋内,举着望远镜,透过窗户观察着王成的独舞。她说完话后,降低望远镜镜头。锁定在街头一辆面包车上。那辆面包车里坐了两个人,面包车里的窗户半敞着,探出一个粗大的照相机镜头——这两人正是水泽雇佣的侦探。
“不用了。”
王成轻巧的转了个狐步圈,回到他的工作台前,拿起一块皮革继续说:“我已经跳完了。”
娜塔莎轻声一笑,她的镜头对准面包车,问:“你说,他们的监视目标是谁?会是我们吗?”
“我们动手的第一天他们就出现了,对象应该不是我们。如果证监会第一天就能发现我做的手脚,并迅速找到我的住处,马上实行24小时监控——这未免太神奇了。人人都有日本证监会的本事,我们这一行就该灭绝了。”
“猜猜看,他们是谁雇的?”
娜塔莎问。这段时间,高度紧张的工作全在白天,全在股市开盘期间。王成一个人担负起大量运算工作,其余人显得无所事事。娜塔莎的主要工作是掩护,独自一人蹲在楼顶,为了怕人发现她不能听收音机不能看电视不能上网。唯一可以松弛紧张情绪的活动,是夜晚跟王成闲聊的这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她显得很鸡婆,完全不像一个冷静、沉着的狙击手。
两人的聊天其实有也是一种“行为控制”手段,王成不介意娜塔莎的鸡婆,他一边缝纫手头的皮件,一边埋头说:“谁知道呢,也许是追查出轨的丈夫、红*杏的妻子、偷情的男友……总之,日本鬼子太喜侦探了,我记得他们电视里放的全是悬疑片,可见他们是真鸡婆。”
“砰。”
娜塔莎嘴上模拟一声,低声继续说:“我手上有橡胶弹、陶瓷弹、冰弹头,真想一枪崩了他们。手痒啊。见到几个目标晃来晃去,手真的很痒……我这里还有僵尸枪、激光枪,要不,让我打一枪过把瘾?”
两个人通话用的耳机埋藏在耳道内,用近乎于悄悄话的嗓音交谈,对方都能清晰的听到。这样可以防止大楼巡逻人员听到嘀咕声过来巡查……当然,娜塔莎所在的大楼是办公楼而不是商住楼,夜里没人上楼顶平台,白天,除了偶尔的空调维修人员,没事也无人晃悠。
娜塔莎的睡袋安放在大楼拐角,不远处是一根通风柱——如遇意外状况,她会暂时躲入通风道内。
“没必要”王成一边埋头做活,一边低声回答:“这些人的存在确实很麻烦……哦,世上从没有完美到天衣无缝的行动,我们不可能一点破绽不留下。但同样的。教科书上有多少‘完美行动”因为过分注重处理枝节,结果小纰漏捅成大篓子,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我认为,不管外界条件如何变化,我们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把漏洞尽量减少和弥补。让别人无机可趁,那么即使有旁观者存在也不怕。他们不知道自己看的那出戏,因为懵懂无知反而看过就忘。这时候如果刻意针对他们,反而加深了他们的记忆。而仓促布置的临时演出最容易出错,一旦出错我们就被关注了……”
“你说得对……”
娜塔莎镜头里出现一辆出租,这辆出租车驶近面包车停下来,车上跳下来两位发型夸张。眼影浓厚,服装艳丽的女人,她们迅速闪进监控的面包车里。然后与车内人交谈起来——她们正是水泽玲奈与其女友。两人刚从秀场回来,舞台服装都没来得及更换。
娜塔莎仔细打量两位女郎的气质,果然是演员气质。两个女郎与车内人交谈几句,水泽递上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二十万日圆。娜塔莎立刻下了判断:“你说得对,那两位侦探的雇主出现了,两个女人,身穿舞台服装,走路与肢体动作带有典型表演味,估计是演员或者模特。没错了,女雇主递过去一包钞票。侦探收下钱……正在点钞。钱的数量大概在十数万到二十万左右,这应该是侦探费——他们不可能是政府雇员,政府雇员出来执行任务,不可能收这么大笔钱。”
“那就没事了!”
王成缝好最后一道线,耳机里传来“小丑”的声音:“既然没事我就撤了,嘿嘿。白天扮演股评专家,很累人的,我明天还有活儿,我先撤了。”
娜塔莎的望远镜头一抬,见到王成正在欣赏他刚才的作品,立刻喊道:“这件归我……头儿,没想到你还有艺术家的潜力。这个手袋真八错,我喜欢。”
“全是好材料啊。”
王成赞叹了一句,补充说:“我准备下一个角色扮演艺术家,大艺术家。哈哈,提前练练手。”
娜塔莎的镜头离开了面包车,她没有发现水泽已坐在车里开始翻阅照相机的存储卡……当然,这时候,即使她发现水泽的动作也不会在意。王成是监控镜头发现不了的鬼魂与幽灵,他擅长隐藏术,已习惯于行走在别人的视觉盲区,即使擦肩而过你都不一定注意到他的存在。
再说,他如今来日本又不是杀人放火,即使被发现又能怎样?
水泽翻弄一阵照片,她闭上眼睛回忆王成的模样——闭上眼睛王成的身影浮现在她面前,那张和煦的微笑面孔伸手可触,睁开眼睛水泽发觉……她很难形容王成的模样。
词汇量缺乏吗?不,水泽玲奈好歹是海道帝国大学水产学部毕业生,她能详细描述每条鱼的分类学信息,但她却发现很难描述那位擦肩而过的男人。
“没有,没有……这座大楼总共多少户?”
水泽仰头望着公寓大楼,失落的问。
你在我面前,我却无法见到你。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楼高三十一层,共五百多户,平常约三千人出入。”
侦探如数家珍:“有房产证的房主约有……出租户约有……其中,住楼内的男性有……女性……”
“这么一座小小的公寓楼,他明明就在楼内,怎么两天还找不出来——你们是专业的?”
水泽不满意的抱怨。
侦探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我们还详查了面馆老板,那间面馆是他们买下的,但老板夫妇不住楼内,他们每天半夜关门,早班是由雇佣的一对夫妇负责,中午开始由老板夫妇接手……
老板在这里干了十多年,对大楼内的人非常熟悉,他可以说出楼内百分之七十的住户,他可以肯定地说:佐藤并不是大楼的原住户。
我们把楼内经常出入的、已知的百分之六十住户刨除,我们已开始调查楼内不常出现,比较陌生、比较宅的剩余百分之四十住户,你找的人他就在里面,但……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水泽又垂下头,快速翻阅着照片,她边翻边摇头,她的女友纳闷的问:“设计师?难道他最近正在设计一件作品,所以特别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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