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我的错……”赵俞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想到在医院里同样脸色苍白的李玉,看着眼前同样苍白的脸,他再说不出话来。
“是我毁了你…”他毁了赫连楠。
让尊贵的赫连楠公主成了监狱里服刑的连楠。
他还毁了李玉,毁了还未出生的孩子,在他这样的情况下有了孩子,他却高兴不起来,没有一丝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他不知道,他和李玉和孩子的家,会不会变成一潭死水。
“不,你不是毁了赫莲楠,你是杀了赫连楠、连楠。”朱瑾听到他的话认真反驳。
从只言片语里,她推测出赫连楠、连楠两个名字之间的区别,赫连楠是公主,连楠是小姐,一字之差,却是两个姓,两个身份。
她说了两个名字,可赵俞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只继续喃喃道歉,“对不起…”
“你不用对现在的我说对不起,我说过了,你杀了赫连楠,赫连楠已经死了,你要是想道歉等你死后去道歉,我现在是朱瑾。”朱瑾不想听对不起,直言。
“朱瑾?”赵俞不可思议看着她,“你要弃名吗?”
被家族除名、夺姓的人中,会有选择直接弃名重新起一个,代表一切重新开始。如此一来,也代表着,曾经的家人、朋友也会被一同和旧名一样被放弃。
“连楠已死,我现在叫朱瑾。”朱瑾不明白弃名有些什么讲究,不多说只答了一句,“所以你不用和我道歉,也不要再来找我。”
“楠楠…”赵俞看着她面色苍白。
“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歉意。”朱瑾似乎没看到他的异常,不温不火,“在我看来,像李玉那样的外室,即便是她身份合法被承认的年代,不管她是谁、好与坏,作为妻子,整治外室小妾都是应该的,更何况,是在这律法、世人都不承认她身份的年代。”朱瑾的眼突然熠熠生辉,看着赵俞微微一笑。
“我绝对捍卫、支持妻子的权利,不管妻子多坏,不管外室多好多无辜,我都只支持妻子,即便妻子杀人放火、坏事做尽,只要她觉得值就可以。”
“所以,我对你们没有丝毫歉意,我坐牢,只是因为律法如此。最后,请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你如果一直如此,让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我一着急出手让你生不如死就不好了。”
赵俞脸色突变,朱瑾却不管,站起身来,隔着琉璃居高临下看着他。
“有一点,你说得很对,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第七章 再见
“只要我想,我有的是无声无息办法杀了你废了你,这一次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没办法,而是因为我觉得为了你不值得。”她是大夫,救人杀人只在一念间。
“一旦我出手,就不是今天这局面了,请谨记。”朱瑾说话总是不急不缓,语气温柔,神情宁静,然说出的话却让赵俞心惊肉跳。
探监室里,朱瑾的身影早已不见,赵俞却依旧呆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
后来,被狱警叫醒,两脚虚浮离开了探监室。
夜晚,入睡前,朱瑾挑破手心的水泡,简单处理了一下,感受着丝丝痛意想到赵俞,忍不住想,连楠,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连楠会如何,朱瑾猜不到也不愿猜。
第二天,朱瑾按时起床,打了一套五禽戏,去花田剪花。
一个时辰过去,依然满身汗,双手颤抖,满身酸疼。站立起来时眼前还是发黑,却没人再算计她。
朱瑾和女牢头联系,申请带回去些开得不好的,或者已经剪完花后遗留下的部分花草,待批准后细细捡了,包括一些叶子、根茎,
在阳光中弯着腰在花田里找了很久,朱瑾才兜着一堆花草、根茎回去。女牢头正等着她,检查了她带回来的东西,发现没什么问题就让她带回去了。
看着朱瑾面带微笑走远,仿佛很高兴她能答应,女牢头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
从前,这些花草就算是挑出最好的,也永远没有资格摆到楠公主面前,如今楠公主带着已经是垃圾的废花草视若珍宝……
女牢头想,这就是所谓的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监狱内信息完全封闭,并不知道外面热闹非凡,王室已正式出面发言,楠公主的公主位,不出意外将由其嫡亲妹妹连真继任。
女牢头自然不能告诉朱瑾这消息,为连楠感慨后不久,接到了监狱长的指示,连真继任公主之前会来监狱找前楠公主学习,为了大局考虑,监狱已同意让连楠每天下午前来找连楠学习。
连楠很快得到通知。
下午,她在监狱长当差所用的隔壁房间见到了连楠的妹妹连真。看着推门进来的连真,朱瑾忍不住愣在当场。
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的面容,虽然只匆匆见过几次,却从年轻看到满脸皱纹。
她像极了商陆的妻子,面容普通平凡,却娇憨柔顺。
朱瑾的异样很快被打破,连真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在连真进来惊喜奔过来叫着‘姐姐’,在连真跑过来抱住她后,她看到了连真身后一直被她挡住身形的人。
脑袋轰然一声,怎么也想不到会再次看见他。
商陆……
她前世的未婚夫,她为了他死,死的心甘情愿。
商陆将视线从连真的背影上移到了名满全球的前楠公主身上,眼里的宠溺早已消失不见,他和连楠也是从小认识,却没有什么交集。
和他有交集的是连真,听家里的大人说,他从小就喜欢连真,从小就喜欢和连真玩,在长大些后更是早早确定喜欢连真。连真也喜欢他,在连真十六岁时就确定了恋爱关系,这几年感情一直不错。
因为连楠公主身份被夺,连真有了当公主机会时,商陆一心积极帮她谋划,和她一起来看望连楠。
商陆想着和连楠略点点头算是问好,抬起头视线落在连楠面上,脸上刚露出的礼节性笑容在看到她的眼睛刹那,突然呆滞下来,如雷重击。
商陆眼神发直看着朱瑾,脑海里突然无比清晰清楚多了和他长了一模一样,也叫做商陆的男子一生的记忆。
商陆脑海里毫不犹豫的认知到,那是他的前世。
连真带着哭声的‘姐姐’声,突然忽近忽远,再听不真切。
朱瑾,曾是商陆的一切。
是他即便背负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名也要在一起的人。
经历太多坎坷,终于克服一切可以在一起时,朱瑾为他身死,死在他怀里。
抱着怀里美丽却冰冷的朱瑾,他想到了朱瑾花,那种红得耀眼开得无比艳丽的朱瑾花。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他看到盛开的朱瑾想到了他心爱的人,情不自禁折了一把带回家。
兴致勃勃带到了家里,却不知该如何相待放在哪里,左看右看都是欢喜,翻了库房找了最好的花瓶专门让人打了山里的泉水养了起来。情不自禁看到深夜才放在床头恋恋不舍睡去。
次日醒来却发现,朱瑾,死了,都死了。只留下一桌的残花,蔫蔫的,死气沉沉。
如同他怀里的朱瑾。他当夜就葬了朱瑾。
他不想看到他的朱瑾,如同失去了植根被他折回家的朱瑾花,只一夜,凋零、枯萎。
后来,他不能看朱瑾花,每一次看到,都头晕目眩。
他开始喜欢平凡的不起眼的东西,包括花草、包括人,他后来一辈子都听不得‘美’这个字,因为,越是美,死便越显惨淡。
时隔百年,这份美却突然出现在眼前,依然那么动人、耀眼、鲜活。
商陆的眼一阵钻心的刺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他蹲下身紧紧蒙住了眼,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胸膛里的嘶吼叫出声。
他想起来,他一直没能和朱瑾告过别,她那时就那么走了,让他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他以为自己也会跟着去的,最后却没有,后来,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有了孙子……
商陆头痛欲裂,今生长大的一切,前世的一切,两个记忆分开来,是他,又不是他,一个人两份记忆、两份感情。
“朱瑾…”商陆摇摇晃晃站起身,睁着血红的双眼,直直看着朱瑾喃喃。
是你吗?朱瑾……
那个早已埋在记忆深处,画面模糊发黄的一切,却不想会突然鲜活在现实中。
“好久不见,商陆。”朱瑾犹如木偶一般被连真抱着,看着商陆目光幽深,仿若千年古井。
整个人忽然飘忽起来,仿佛不存在一般。
“朱槿…你还好吗?”商陆听了她的回答紧紧闭上了眼,再睁眼紧紧看着她的眼睛问。
“怎么了姐姐?”连真终于发觉不对劲,满是泪痕的脸转过来看着商陆,又看看朱瑾,疑惑问道。
“朱瑾…我…”商陆看着连真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朱瑾,她是你的妹妹,是我对不起你,不是她…她是我前世的…”
语无伦次,看着朱瑾的眼里竟然多了丝戒备。
“她是你前世的妻子,是你这辈子认定的妻子。”朱瑾替他说完。
商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他一生答应了两个女子要相伴永远,第一个是她,可最后相伴的不是她,最后,一直记挂在心中的也不是她。
朱瑾看着他,说不出心中的感觉,不…感觉没有心,她的心,是荒芜,一片荒芜。
她看着商陆,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语气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我死后陪伴在你身边在府里生活了四年,所以认识她,后来一直跟着父亲,直到父亲去世。”
短短一句话,道尽她死后的百年。
短短一句话,让商陆再说不出话来,再站立不稳,退后两步坐倒在地,看着朱瑾神情恍惚、呆滞,眼里透着绝望。
朱瑾静静立在原地,直如松。
“阿陆,你怎么了?”连真焦急跑过去,要拉起商陆。
可不管商陆还是朱瑾都仿佛没看见她。
“朱瑾,你…恨我吗?”商陆仰着头紧紧盯着朱瑾,眼神复杂,犹如他的心,他不知道他希望朱瑾说出什么答案。
“我对你…不悲不喜。”这是朱瑾的答案。
第八章 刺绣
商陆拉着连真木然出了监狱,离和监狱商定学习的的时间还差好几个小时。
朱瑾一个人在临时教室里坐了一个下午。
从临时教室内出来遇到了女牢头,女牢头给了朱瑾一个通知。
全球的人都很关心前楠公主的状态,监狱已经和媒体商议好,会拍下一段朱瑾早间完成监狱从外面接收的委托任务的样子,让大家看看楠公主的状态。
朱瑾对于媒体还是很陌生,猜出了大概的意思,心中自然是抗拒的,却没有推辞的余地。晚间睡觉前看看粗糙了不少的手取了之前带回来的花草制作了护手露,保养了一次。
第二天剪完花后快速又捡了些花草回来,吃过早膳细细擦了护手露就被带到了工作间。
一进入工作间,朱瑾就感觉到了几分熟悉感,一直以来出现在眼前的都是不认识的,这工作间倒是有了眼熟的。
书、纸张、绣架,虽然都有些变样,不过好在还能认出来。
“连楠小姐,这是博物馆展览委托的绣品,还请你抽时间绣出来。”女牢头拿了绣架旁的架子上打开一精美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差不多一尺宽两尺长的绣布,自己动手小心翼翼的将绣布放进绣架里,原本大大的绣架被她一弄,迅速变小很多,朱瑾也看到了绣布上面画着开得艳丽的——朱瑾花。
“还是按照您以前的规矩画了图,这些是针线。”女牢头解释完就道,“我们就要进入拍摄状态,请连楠小姐动手吧。”
“嗯。”朱瑾随口应了声,仔细看了看看似简单却有着精美暗纹的绣布,触手摸了摸,入手滑润软绵,若不是保养了手,倒是糟蹋了这好料子。
朱槿想着看了看花样,拿起明显比绣花针粗了很多的针瞅了瞅,灵巧择线,穿针引线,低头就绣了起来。十指翻飞,动作无比快速、熟练,却快慢有致,芊芊手指灵巧如忙碌纷飞的蝴蝶,犹如一幅画,一段舞蹈,赏心悦目。
女牢头在一旁看呆了去。
和她一样看呆了去的还有媒体前的观众,距离前楠公主入狱以来,这是大家再一次看到她,却不想会看到这样的连楠。
原本也看过很多次的画面,那时欣赏着讨论着,这次却一个个静了下来,没一人开口。很久之后,一个一个的评论出现网络平台,“很奇怪的感觉……”
“一种说不出的美…”“让人静心…”
在医院里养胎的女记者看得目不转睛,半响发出了一条评论,“楠公主身上有种宁静之美…”
作为记者,以严谨为工作原则的女记者,用了楠公主三个字。
她的评论才发上去,短暂的视频就结束了,那牢头看网上反应时,看到她的评论忍不住点头,看了看还认真刺绣的朱瑾说道,“拍摄已经结束了,连楠小姐可以先休息休息再绣。”
“不用这么快休息的,才绣了这么一小会。”朱瑾手不停应道。
“不用太勉强的。”女牢头又劝了一句,朱瑾微微点头。
“连楠小姐绣花的样子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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