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渔妇来到他们近前。只见她满面泪痕,浑身颤抖,她用嘶哑的嗓音乞求一般问道:“年轻人,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儿子?请告诉我,我家阿康在哪里?”【﹕。。】
“阿康?”光标闻听不禁微微皱眉,他茫然地望着她,他不知如何回答。“阿康”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他仿佛在哪儿听过,他忽然想起从前有个朋友也叫“阿康”。
“日出以前,他赶海去了,再也没有回来。人们都在传说,大海里有鬼魅吃人,你相信吗?我的阿康啊,回来,快回来吧!”老渔妇神情呆滞,老泪纵横,喃喃自语,乱蓬蓬的银发在海风中轻轻飘动。她那双灰蒙蒙的眼睛,茫茫然眺望波涛起伏的大海,湛蓝海水在朝阳照耀下猩红闪烁。
晨雾,在姿态婀娜的椰树林中悠悠飘荡,一张张羽翼般宽大的叶片已然浸湿,湿淋淋密布水珠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光滑的叶面纷纷滚落,仿佛母亲泪珠点点的面颊。三个年轻人默默驻足,目送那位失魂落魄的老渔妇,盲目走向远方。远方的海天,雾气缭绕,愁云惨淡。海的涛声和椰树林的“沙沙”悲鸣,汇合成了愤怒的吼声。
“小翠?”吉祥忽然想起一件特大新闻,正好化解眼下沉闷的气氛,他激动地嚷嚷:“对啦,朋友们,我姨妈的那只绿毛鹦鹉,昨天夜里,不晓得给什么畜生咬啦,看起来,它被活生生吸干了鲜血。摸上去,感觉身子骨儿硬邦邦、干巴巴的,活像一根‘鸡毛掸子’啦。”一听这话,光标感觉都要晕倒啦。他伸长脖子,傻乎乎瞪眼瞧着乐呵呵的吉祥,无话可说,束手无策,只得可怜巴巴地舔了舔苍白干裂的嘴唇。一贯灵牙利齿的家伙,这时候也不灵光。稍作停顿,他努力咽下一口口水,无奈地望着身旁“冲锋枪”一般勇猛有料的哥们陈炜,他一大清早辛苦请来的“救火队员”。
霎时热血沸腾,陈炜憋闷一肚子的火儿,他随之涨红了脸。他故意显得大惊失色,大惊小怪,他也同吉祥一样激动地高声嚷嚷:“哇啊,这个吸血的‘畜生’哪,就是您那位珍贵的表弟小福儿。”
小福儿?闻听此言,吉祥僵直地站在那儿,脑海深处一片空白,白得雪亮,他立时头昏眼花。海风吹拂,他感觉浑身发冷,体内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吃惊得说不出话,无助地望着要好同学光标。
“嗯,”光标十分为难地点点头,他一边回忆,一边试图劝说吉祥。他很是艰难,断断续续地小声告诉他,说:“是、是啊。半夜里,我听见,好像婴儿的哭声。当时呢,我是想着那只黑色的猫咪,它是不是又来欺负鹦鹉?唉,我真不该多管闲事。为了保护你姨妈的宠物鸟,我到底还是下楼,只是想看个究竟。吉祥啊,我说了,你可别不相信,真的是我亲眼所见!在亮堂堂的月光下,你家小福儿,好像在‘亲吻’鹦鹉,你明白吗?他的嘴巴鲜血淋淋,他把我活活吓倒。怪诞。还有呢,那个什么、什么‘宝珠大法’的,也很古怪。想想看吧,前两天,天涯海角的那个‘白大袍子’,嗯,我意思是想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对吧,吉祥?”
吉祥低下头,乖巧地听着,凝神思索,他皱眉不语。见他默不做声,光标凑近他,试探着又问:“要不,吉祥啊,咱们俩今天先搬回我的‘小窝窝’?横竖,安全第一。”吉祥仍旧不吭声。看他那样子,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好呀。他一向肯听我的。光标顿时感觉有信心,决定继续努力。眼前,最坏、最坏的打算,也得赶紧体体面面逃离“吸血鬼的巢穴”。
“再过两天,咱们就要到‘蝶恋花’公司上班啦。陈伯伯说的,待遇从优呢。咱们总得准备准备,好好工作。蜃城么,完全可以以后再去嘛。你说对吧,吉祥?”他偷偷瞟他一眼,发现他的反应不算太冷淡,乘热打铁,他连忙热乎乎地补充说:“比方‘蜃城’这种地方,我保证,下次一定陪你去。”
吉祥一直老老实实地听着,想着,自始至终他也不答话。他就这样默默走开,在一颗姿态扭曲的椰子树旁停下脚步,他背靠光洁溜溜的树干,眺望大海上翱翔的洁白海鸥,独自出神。这时候他需要一个人呆着,恢复冷静,好好想一想。他心想,怎么会这样?自己身边这些人,他们究竟怎么啦?幻觉,妄想,还是走火入魔?莫非,表弟小福儿他生病啦?莫非,光标“傻孩子”梦游?莫非,“宝珠大法”闹鬼?
“蜃城在南中国海上”这句话,刚听表弟这么一说,也结结实实吓我一跳。怪哉,怎么会不害怕呢?事情明显超越常识,分明不同寻常,可是表弟他多么顶真。开玩笑?一定不是的。那么,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是谁?他怎么突然变得陌生,他好像脱胎换骨,我简直不认识他了。
小福儿呀,他可是姨妈家的“独苗”,老俩口中年得子,爱若珍宝。想想刚才,那个泪流满面的悲伤母亲,她在痛失爱子以后,仍然日日夜夜痴情期待,然而她的亲人永远不会回来。回头,回头,金鹿回头。小福儿他,若是被什么坏人、坏事“装进”罗网,我这个当表哥的,无论如何也要把他领回头。回头?哈,可是回头的路又在哪儿?
见吉祥久久沉默无语,愁眉深锁,他像是独自陷入沉思苦想。光标真想冲他大吼一声,“想也别想,你少管闲事。赶紧回头,滚蛋,回上海。”想到这儿,他咬紧牙关,忍气吞声。俄顷,他转念又一想。啊呀,吉祥这个孩子,痴情哪。他一旦陷到感情里头,到死也拔不出来的。眼下,瞧他那顶真的样子,便知不好了,他是对表弟动感情。亲戚彼此之间,三分礼,七分恩,动感情又何必呢?想我老爸爸“落泊”的时候,亲戚们“呼啦”一下统统隐蔽。世态炎凉,人心冷漠,多少人心中沉甸甸的,承载的仿佛不是热血而是金钱。
吉祥天生迟钝,真不懂事。怪不得,临来三亚城那天,他父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他们说,“我们家吉祥‘傻’,指望你光标领着,带着,提醒着,到三亚游玩,记得早早回家。”
回家?很对。可是吉祥昏头昏脑,活像深陷罗网的猎物。他不会是听了自家表弟的鬼话,那些花言巧语,就对“宝珠大法”动感情?他不会是“泡”不上妞儿,索性舍身“大法”?他不会是,也想修炼一个什么、什么“口吐宝珠”的,人前炫耀?我的老天爷,事已至此,必须当机立断。武力强攻?好主意。赶紧把“吉祥傻瓜蛋”装进铁皮箱子,打包,捆绑,敲钉子,贴封条,邮寄、托运或者快递也行,火速送回上海。免得他在“小福儿”这号人身上动用感情冒险,落得“完蛋”的可悲下场。至此,思绪总算整理清楚,他连忙扭头寻找老同学。
咦,陈炜人呢?好家伙。他倒是悠闲自在,正蹲在一棵椰树下,兴致勃勃地观察泥地上,一群四处觅食,追逐猎物,抢占地盘的黑色蚂蚁。光标差点儿被他活活气死,他冲上去狠狠踢他的屁股。老实巴交的陈炜也不反抗,乖乖地站起来。他低头皱眉,垂手而立,专注地望着老同学,任是一声没吭,那样子倒是“挺深沉、挺深沉”的。他的个头本来就比光标高出一截,再加上如此“深沉”的模样,兴许是被哥们吉祥感染、熏陶的吧,更加显得气势上压人。
光标心想,怎么着?今儿早上,这两个人,居然是一个样儿的。好啊、好啊,你们俩合伙欺负我,哼。这么想想,他便上火。他使劲儿拉扯老同学的衣服角,软硬兼施,软磨硬泡,恳求他,催促他,赶紧上去教训“傻孩子吉祥”。他自己躲在一旁,也好找机会插话,一言千金,力争一劳永逸彻底“搞定”吉祥,从而成功拯救他。
瞧啊,陈炜已经朝他走过去了,呵呵。光标看在眼里,喜上眉梢,暗自舒了口气。胜利在望。稳操胜券。他心想,吉祥这回可有救了。幸好,遇见热心坦诚的陈炜,他比吉祥还要“傻”。果然,陈炜干得还不坏。光标看见,他脱下牛仔外套,殷勤地替吉祥披上。他这是在套近乎,光标心里这样想。手扶树干,陈炜关切地低头打量吉祥,他这是预备要张嘴“开讲”啦。光标心里又想。他就这样眼巴巴瞅着他们,心里很满意。静悄悄地,他也慢吞吞凑上去,他故意站在两人中间的有利位置,为着方便插话。
“一个人,想什么呢,吉祥?”陈炜问。
“回头。”吉祥显得傻里傻气。
“回头?”陈炜的样子,比较吉祥也毫不逊色。
“是啊。小福儿,他是我亲表弟,他可是我姨妈的独生子,我不能不管他。可我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你也不必着急。吉祥,小福儿是你表弟,就是我陈炜的兄弟。有什么事儿,我们一起帮助他。”
“‘蜃城在南中国海上’,这是小福儿告诉我的话。陈炜哥哥,对此你怎么看?”话音刚落,陈炜马上认真回答:“坦率地说。吉祥,我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儿‘邪’。”
光标迟疑地看看吉祥,又扭脸看看陈炜,小心翼翼地,他插进一句问话,说:“我们是不是遭遇了……”
“邪教!”
三个人脱口而出,异口同声。一阵风骤然而起,吹得整片椰树林“哗啦啦”狂响。一瞬间,他们只觉得手脚冰凉,寒毛根根竖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吉祥小声惊问,脸色煞白。
“对此我的确好奇。以前,在学校,听老师们说起过。邪教,从来都不是宗教,而是犯罪团伙,它是人类共同的敌人。古往今来,古今中外,都不乏其例。‘宝珠大法’,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不知道。不过么,依我看,事情在弄清楚以前,还真没办法和你表弟理论。毕竟,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激情哪,纯真哪,糊里糊涂的‘小屁孩’。经过慎重考虑,我提议,咱们‘桃园三结义’,共赴大海上的蜃城,彻底解开谜团。”陈炜的声音坚实有力,他的话也说得在情在理。听这一席话,心中豁然开朗,吉祥的眼睛亮起来。他默默注视哥们陈炜,心生赞许,用力点头允诺。
光标紧紧盯住陈炜,瞠目结舌,耳边“嗡嗡”轰鸣,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他暗自寻思。怎么,陈炜,这就是你今儿早上,替我光标老同学辛苦办的好事?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不是让你无论如何,也要力劝吉祥远离他的表弟,远离荒谬的“宝珠大法”,远离传说的“海市蜃楼”,赶紧回家。结果居然是这样的,真是成功啊,陈炜亲爱的。
“光标,你别瞪我,好不好?”陈炜笑嘻嘻地说,语调十分柔和。他是迅速从老同学阴霾的脸上,看出毛病来啦。
“瞪你,我还想吃了你呢。”光标眼睛不大,炯炯有神,霎时间大放光芒。
“好光标,别生气,你听我跟你分析呀。”陈炜还在嬉皮笑脸。
“哦?”光标盯住他,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小福儿,亲表弟,他要带领吉祥,去一个叫做‘蜃城’的地方。干什么?修炼‘宝珠大法’。干啥修炼‘宝珠大法’?为了‘口吐宝珠’。那么,‘宝珠’又是什么‘东东’?不知道。”陈炜自问自答,声音抑扬顿挫,他认真为他分析情况。
“不知道?!”光标厉声喝问。
“不知道,确实不知道。所以本人才要亲自出马,一切眼见为实嘛。”阿炜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回答。
“狗屎。”光标小声嘀咕,他恨得直咬牙。
“吉祥啊,你瞧瞧光标,他讲粗话呢。”陈炜扭捏起来,他还挺委屈的。
“去死吧,少在我面前发嗲。”光标咬牙切齿地骂道,眼神儿穷凶极恶。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吉祥怪不好意思的,努力笑了笑,打断他们的争执。“唉,都是我不好。我要自己处理这件家务事。给你们俩添麻烦,十分抱歉。”
“你想怎么办,吉祥啊?”光标连忙绕开他那套假惺惺的客气话,他关切地轻声追问他。
“我还是应该去蜃城,看个究竟。如果出了什么事,也好马上带我表弟回家。”吉祥一边想,一边回答。
“出事?出事可就太晚啦,吉祥啊?”光标激动的声音,禁不住微微打颤。
“别紧张嘛,这位同学。就算真的遇见,嗯,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遇见邪教,它总不会吃人吧?”吉祥努力微笑,故作轻松地说。
“吃人?”光标闻言惊呼,他的一双眉毛随之高高“飞翔”。
“哼。总不会的吧。”陈炜声如洪钟,他积极插嘴说:“吉祥,既然你拿了主意,那我们俩就跟你一起去。反正,人多力量大。三个男子汉,保护表弟平安归来,不成问题的。要还嫌‘兵力不足’,我可以带领我哥哥陈强、陈浩,我还有表兄弟和要好同事。”
“闭嘴,陈炜。你给我马上闭嘴。怎么你,预备在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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