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这才知道,这位林轻梅是寄居在欧家的孤女。她虽然不知道林轻梅的往事,却也觉得白氏在高兴的时候突然提起这些伤心事来,有些过分了。
林轻梅听见提起她早逝的父母,怔了一怔,轻声道:“谢三嫂的关心,再有半年就满了。”
白氏道:“今年满十八了么?”
林轻梅垂着眼道:“已是满过了”
白氏起身停到欧二夫人身边道:“娘,儿媳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欧二夫人带了些疑惑道:“你说。”
白氏笑道:“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儿媳就斗胆说了。儿媳瞅着,林小姐老家一个人都没有了,林师父老家一个人都没有了,林师父又去得突然,也没有给她定下亲。前些日子是担心提起这事会让林小姐难受,也不合适,如今眼见就要满孝期,她的年龄也是不等人。是不是请娘给她做主……嗯?”
林轻梅闻言,脸色微微发白。
欧二夫人沉吟片刻,见林轻梅垂着眼不说话,只当她是早有此意却苦于无人做主,不好说,便怜惜地拉过她的手:“孩子,是我疏忽了,有负你爹爹的重托。我这就托人去打听,务必给你优中选优,选一个最好的。”
谁知林轻梅道:“多谢夫人美意,轻梅不出孝期,绝不谈此事,还请夫人成全。”
欧二夫人见她神色坚毅,不似作伪,只得摇头叹息:“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虽然是孝道,可是也太……”
林轻梅截住她的话:“夫人,天色晚了,轻梅告辞。”回头对夏瑞熙说:“四嫂,你要的那书,我回去让人给你送来。”
夏瑞熙忙谢过了,欧二夫人留林轻梅用晚饭,林轻梅执意不肯,告辞而去。
林轻梅主仆走后不久,欧青英也来了,进门就问:“我刚才遇见林轻梅小姐了,你们怎么不留她用晚饭?她一个人怪可怜的。”
白氏笑得古怪:“留了,她这么惹人喜爱,怎么会不留?她执意不肯呢。大概是因为提起了她的婚事,她害羞了吧。”
欧青英奇道:“她的婚事?有人来提亲了吗?是哪家?”
欧二夫人道:“还没有呢,正说着。她虽然说是不守满孝期,坚决不提此事,可现在就已经晚了,再等到那个时候,不是更晚了吗?你们兄弟二人交往的朋友中有适合的人选吗?”
欧青谨和欧青英对视了一眼,俱都摇头。白氏道:“我说句实话啊,他们兄弟交往的,都是些世家弟子,人家多数早就成了亲,少数几个未成亲的,也是定了亲的。再说了,就算是有年貌相当的,人家也瞧不上她,*多只能做填房,或是做妾。”
欧青英皱眉道:“你说话怎么这样难听?林小姐这样好的人才,又有见识,不是闺中寻常女子比得上的,一般人还怕配不上她,哪里能给人做填房,更不要说做妾了!”
夏瑞熙一听,总算是明白为何白氏如此仇视林轻梅了,感情是因为欧青英对林轻梅另眼相待的缘故,白氏吃醋了。
白氏勃然大怒,不知为何,又忍了下来,继续道:“我说的是实话。人才再好,家事不好,想攀上世家那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她这样硬的命,克死爹娘,是个孤女,她要想嫁个年貌相当的,就只有找个寻常人家,还要人家不嫌她。”
夏瑞熙注意到白氏特别强调林轻梅命硬,克死爹娘,显然是不怀好意的。
而且欧二夫人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
“四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白氏突然把话锋一转,绕到了夏瑞熙身上。
夏瑞熙见几道目光齐齐射向她,都等着她答话,特别是欧青英的,眼神焦急无奈,便憨厚一笑:“三嫂,我不懂。”说着把身子藏到欧二夫人身后去,欧二夫人皱眉道:“你四弟妹刚刚完婚,先前也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哪里知道这些事情?问她做什么?”
白氏咬了咬唇,又问欧青谨:“青谨,你的朋友多,你说你那些朋友娶妻提亲时是不是有这些讲究的?你说给你三哥听听,免得他总觉得我说话不中听。”
欧青谨道:“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可林小姐并不是命不好,也不是克死父母的人。我记得当初林师母去世后,林师父曾请一位高人为她批过命,说是她将来后福无穷。”
欧青英神色一松,对白氏说:“先前你那些话,不要再乱说,一天学那些无知夫人一样,有的没的乱嚼一些。不管怎么说,林师父对青谨有大恩,林小姐是咱们家的客人,让人听见了多不好。”
欧二夫人打岔道:“不要说这些事了,眼看就要到开饭时间了,其他人怎么还不来?什么时辰了?”
王婆子瞧了瞧漏壶:“马上就酉时了。”
欧二夫人“哦”了一声,道:“老爷马上就回来了,该干嘛的干嘛吧。”
王婆子应了一声,立刻走了出去,不多时,只听几声猫叫,七八只五颜六色,品种各异的猫变戏法一样地从门口溜了进来,在屋里逡巡了一遍,各行其事,有伸懒腰的,有蹲坐在地上用爪子洗脸的,欧二夫人厌恶地看了这些猫一眼,挥手打落一只想爬上软榻的纯种波斯猫。
那猫被打落在地,嘶叫一声,闪电一样地跳到欧青谨的怀里,见欧青谨没有赶它走,便干脆躺了下来,惬意地半眯了眼。
夏瑞熙正想伸手去摸摸这猫,突然想起了欧二夫人不喜欢猫,忙缩回爪子,正襟危坐。
白氏偏不肯放过她,笑道:“四弟妹,我记得你家里送给爹一只五彩大猫,可厉害了,来了没几天,就把我一只养了五年的大鹦鹉给扑杀了。没两天,又把娘最喜欢的饿一株牡丹根都刨了出来,接着打碎了娘最喜欢的古董花瓶,还把娘最喜欢的一匹蟒状化缎给抓坏了。”
白氏一连用了几个最喜欢,夏瑞熙一边观察欧二夫人的神色,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推给欧青谨:“它有这么厉害吗?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模样呢。好像是青谨听我爹说起了,才和我爹说的。”不关她的事欧二夫人若是要怨就怨她自己的儿子。
欧青谨看了她一眼,继续推:“是,那次从京城回来,我偶然听岳父说起这只猫不错,会捕蛇捉鸟无意见和爹说了,爹硬和人家要的。”这笔冤枉帐等老夫妻二人自己去算,反正欧二夫人也不会向欧二老爷追问这猫到底是怎么来的。
夏瑞熙继续撞晕:“说起来,它是哪一只呢?三嫂,你指给我瞧瞧?如此厉害,我以后可得防着它些。”
白氏干笑一声:“它么?它不在这屋里。”
欧青谨问:“它去哪里了?”
白氏看了欧二夫人一眼:“我也不知道,它自由自在惯了,不像其他猫那样好关,除非它自己想来,否则只有爹才唤得来它。”
“不像其他猫那样好关?”夏瑞熙从白氏这话中品出了些味道。
欧二夫人沉着脸对白氏说:“你没事做,便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好没有。”
白氏怏怏起身,欧青谨轻推夏瑞熙,示意她主动请缨和白氏一起去厨房表现一下,夏瑞熙却端然坐着不动。(记住网址。。)
正文第三十四章猫与汤 在夏瑞熙装晕的时候,白氏已经去了厨房。欧青谨趁着欧青英和欧二夫人说话,低声问她:“我刚才让你和三嫂一起去厨房,你为什么不动?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瑞熙呵呵一笑:“我明白的。”
欧青谨有些不快地说:“你既然明白,为何不动?”他这也是为她好,新媳妇就该表现得勤快些才是,难道不是吗?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算了,既然明白了,偏偏坐着不动,是何道理?
夏瑞熙轻声道:“不是我偷懒,而是因为我刚来,不熟悉情况,娘还没有吩咐我下厨,又怕三嫂嫌我多事,我不敢擅自行动。还是等两天吧?”新婚一天就要她下厨去管事?那以后还不得都是她的事情?根据她前世观察得来的经验,谁要是一次去婆家就勤快无比,前几次人家还会夸你贤惠,慢慢习惯了就都变成你的事了,差一次不做还要招闲话。
她不想表现得自己有多能干,也不想要这个管家的大权,像夏夫人那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想干,只想和欧青谨两个人过好他们的小日子,能躲的自然要躲开。
这个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也算合情合理。以白氏的脾气,在欧二夫人这里受了气,肯定会找机会捉弄夏瑞熙出气的。欧青谨这么一想通了,也就不再强求。
紫缎往窗外一瞧,忙跑过去打起帘子,笑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欧二老爷刚一进屋,那些猫俱都嗲嗲地叫起来,上去围着他打转。欧二老爷笑得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随意和众人说了几句话,便忙着让人取新鲜肉片来伺弄他的猫。
紫缎端出一只盘子,上面是切成片的上好牛肉,那猫一闻到肉腥味儿,两眼放出绿光,直往紫缎身边凑。欧二老爷笑眯眯地接过盘子,往欧二夫人身边一坐:“到这里来,小乖乖。”猫蜂拥而上,开始乱叫,吵得人耳朵发麻。
那只雪白的波斯猫豪不客气地一下跳上了软榻,挤入欧二老爷和欧二夫人之间,抬起头看着欧二老爷等赏。欧二老爷笑呵呵地摸摸猫脑袋,就将手拈起一片肉递给波斯猫,波斯猫坐在华丽的缎面软榻上开始吃肉用餐。夏瑞熙看得暗自皱眉,难怪得欧二夫人会如此讨厌这些猫,欧二老爷爱猫,却也爱得太痴了些。
欧二夫人气得一下站起来,“你干嘛在这里喂猫?马上就要开饭了,这么脏。还让它在这里吃肉?把垫子上弄得到处都是肉。”
欧二老爷笑呵呵地:“不脏,不脏,肉是干净的,猫也是最爱干净的,哪里脏了?”见欧二夫人脸色颇难看,又笑道:“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也不过就是这点爱好而已。”
欧二夫人皱起眉头,换了张椅子坐下,把脸侧开,眼不见心不烦。
欧二老爷怡然自得地继续喂他的猫,扫视了一圈,突然道:“咦,琉璃呢?怎么不见它?”
紫缎道:“从昨日起就不曾见过琉璃了。奴婢昨晚和今早都曾唤过它,却不见它来。”见欧二老爷脸色不好看,又添了一句:“它一向自在惯了,除了老爷,没人能喊得它来。”
欧二老爷一听,立刻不安起来,把盘子递给紫缎就往外走:“莫不是昨日人太多,又有小孩子,放鞭炮?把它吓跑了?”
“琉璃?琉璃?咪……咪……?”欧二老爷顶着寒风,立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唉猫,如果不是他后面发出的唤猫声,人家还会以为他是在唤人呢。
欧青谨对夏瑞熙道:“琉璃就是你家那只五彩猫。”
欧二老爷在院子唤了许久,也不见有回应,垂头丧气地回了屋,一迭声地让人去找。瞧什么都不顺眼。他难过了?欧二夫人这回却是高兴了,正好大少和二少夫妇也来了,便让人开饭。
晚饭时候,夏瑞熙象征性地添了饭以后,欧二夫人便没有要她继续立规矩,让她上桌一起吃饭。福儿三嘴两嘴扒完饭,又凑到夏瑞熙身边,讨好地说:“四婶,福儿错了,你不要生福儿的气好不好?”
夏瑞熙笑笑:“四婶没有生福儿的气呀。”
福儿嘴甜甜地摸到欧青谨怀里:“四叔,你莫要生气了,福儿给四婶道歉了。”
除了大少那个妾生的闷嘴女儿以外,福儿是欧青谨这四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物以稀为贵,她平时本就带的娇惯,偶尔有些小错误,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的。欧青谨本来也不存在讨厌她,或是不喜欢她的意思,自家骨肉,不管是骂她,管教她,都只希望她更好而己。此时见她如此乖巧,自然也就将她抱入怀中,笑嘻嘻地问她想吃什么,他夹给她。
福儿摇摇头,说是她要喝汤,夏瑞熙亲自给她舀了一盅汤后。她就乖巧地坐在一旁喝汤。大人也就没有再注意她,各吃各的饭。
等到夏瑞熙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吃亏了。福儿一手揪着桌布,一手把汤杯歪到向夏瑞熙这边,汤成了一股细线,一滴不撒地流在夏瑞熙崭新的裙子上,浸透了棉裙和内衣。福儿的眼睛看似看着其他地方,实则眼角紧紧盯着夏瑞熙的一举一动(这个臭孩子的举动,是真人版的,年龄啥的都差不多)。
夏瑞熙轻叫了一声,并不去碰福儿,转而往旁边让,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福儿,汤洒了。”纯儿生气地低头给夏瑞熙擦裙子,讨厌死了这个多精怪的臭小孩。
福儿飞快地把汤杯端正,无辜地说:“四婶对不起啊。”
欧青谨闻言,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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