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院医疗队也化整为零,为各处守堤的官兵送医送药,顺便为基层卫生队提供医疗防疫方面的指导。
芳华的小组沿着江岸向下游走,辗转来到了一处江堤。
小组带队的干事找到分管这里的部队。这是来自广州军区的某师,一位团政委代表全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说是部队战士非常需要医疗支持。
他们除了因为天气炎热、疲劳、饮食不洁,而频频发生中暑虚脱、感冒发烧、拉肚子之外,还人人都有皮肤病,像痱子、湿疹、烂脚、烂裆什么的,还有就是蚊虫叮咬引起的过敏。
看到很多战士的皮肤都因此溃烂得血肉模糊了,夏琳拉着团政委说,这些战士的皮肤不能再沾水了,要保持干燥,也不能再穿闷热不透气的迷彩服了。
团政委说:“不行啊,他们还要完成任务。夏医生,你就给他们开点药,止点痛、止点痒就行了。”
夏琳只好给病情严重的战士亲自上药,又让团政委搬走一箱箱的皮肤外用药,发给他手下的士兵们,希望能缓解轻症患者的症状。
看到团政委走路也是奇怪的“罗圈腿”,夏琳猜他也有同样的毛病,只是不好意思给医生看,她特意给他详细说明了回去后怎么上药。团政委一边感谢,一边说前些日子大家没有药,就这么忍着,或者拿大把的滑石粉往大腿根处一抹了事。
夏琳知道那只是饮鸩止渴,对皮肤没好处的。其实,就算是现在给他们送了药,但是不好好护理和休息,这皮肤病依然难以治愈。可是在当前一切为了抗洪的形势下,皮肤病这种“疥癣之痒”只能被忽略了。
段湘君也在忙着给一个个虚脱、休克、中暑的战士输液。好些还发着烧的战士都只是输了液,感觉好点,又去巡逻、加固、守卫大堤了。
芳华为战士们处理着外伤,很多战士都是遍体鳞伤来的。
有个战士小金,十个手指都血肉模糊的,手臂上还有划伤、擦伤,肩膀上有刮伤、淤伤,膝盖也磨破了,脚底也被石头、铁钉刺伤过,很多伤口都还在红肿化脓。而他这次是因为打木桩的时候被铁锤砸到了头部,昏迷了一会儿,而且头皮裂了个大口子血流不止才来医疗队的。
芳华看这个十八岁的娃娃脸小战士,笑起来很像当年军训时的小熊班长。她在小金身上都找不到一处好地方了,只能忍着心疼,红着眼圈给他缝合头皮伤口。
缝完了,芳华还要给他处理其它处伤口。小金说:“林医生,就包一下手就行了,其它地方都没流血了,没事儿。”
芳华坚持着给他清理所有伤口,还问道:“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前天抢险的时候,太累了,腿跟灌了铅,怎么也走不动了。我就用手抠着土,一步步爬上去的。”
“那怎么不歇会儿再上?”
“连长说了,只要还能动,就不能趴下。”
陪他来的连长也红了眼睛,他和芳华说这个小金不但带伤抢险,还好几次在高温下中暑昏迷,醒过来又冲上大堤。
这时候第五次洪峰已经过去了,部队可以稍微喘口气歇一歇。医疗队就要稍微忙一些了,他们要趁这个时机好好给战士们治病。
在药品都差不多用完,医疗队准备第二天回九江补充时,该部队的师长师政委抽空赶来看望医疗队,对他们的工作表示感谢。
芳华见这师长四十多岁年纪,一点没发福,军人姿态保持得很好,但也不是那种严肃或者严厉的军人。他对下级都挺随和的,看望战士的时候,很多战士都敢和师长开开玩笑。
师长还带来了地方政府送来的慰问品,请医疗队的人会餐。他和政委、团长等各级军官,都对总医院来的医生护士很友好,非常殷勤地让大家吃好喝好。
医疗队带队的干事一边代表大家给师首长们敬酒,一边夸他们带兵有方。师长倒是笑笑没说什么,一旁的上校团长叹了口气说:“唉,带兵有方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裁撤了。”
干事尴尬地说:“怎么?你们师也被……?”
“是啊,红军师啊,说裁就裁了。”
“那你们这些主官的去向?”
“上面让师长转业,我倒是调到别的部队去了。师长可是自卫反击战时候的英雄连长啊,在部队干了半辈子。年纪大了,部队说一脚踢开就踢开了。”
师长拉住团长,然后对医疗队说:“这家伙喝多了,真不好意思,让总院的医生们看笑话了。”
大家都说没什么,继续喝酒吃东西,揭过不提。
芳华也听总院的同事们说起过,今年正是50万裁军的第一步,即机关和部队的调整精简,俗称“师改旅”。会裁撤和整编很多部队,当然也会有很多中高级军官转业或调动。就连战士也有很多要退伍,因为以后义务兵只服役两年了。
像师长这种人,在部队干了大半辈子,除了带兵就什么都不会了,再到地方上重新来过,的确是挺难的。
会餐完毕,医疗队的成员们送师长等人出帐篷时,只见满天繁星璀璨。想来明天又是个酷暑闷热的天气。
师长的指挥所就设在江堤上。因为军委要求“靠前指挥”,好些大军区高级将领都上了大堤。连中将都曾站在齐腰深的洪水中指挥、少将都曾跳下水和战士们一起组成人墙,师长这种级别的更是不用说了。
芳华等人也跟着师长上了大堤。
只见大堤上不时有值班的人来回巡逻,相隔一定距离就是一堆堆码好备用的麻布土包。上面还横七竖八地睡着很多备战的战士。
大堤上有江风吹着,这些战士们睡得很香。呼噜声此起彼伏,和着江水流动冲刷江岸发出的“哗哗”声,竟然很和谐。
走近了看,他们睡得实在太沉了。有的人脸上手上密密麻麻、黑乎乎地叮着很多蚊子,都毫无知觉。有个战士从土包堆上翻个身掉了下来,在斜坡上骨碌碌滚出了好远,趴那儿一动不动。
芳华忙跑过去看,师长等人也跟了来。芳华在师长警卫员的帮助下把那人翻过来,检查了一下他身上,没看见流血的新伤,又见他呼吸平稳,还在睡呢。
芳华不由冲师长等人笑笑:“没事儿!”
几个人把那名战士抬回了土包上,他依然毫无察觉地睡着。
在江堤上看了看,医疗队员就道别返回了。
芳华走在最后,却正好听见后面传来师长和团长的说话声:“刚才那些话可不能在战士们面前说了。等抗洪结束了,裁撤的工作开始时再说!”
团长嘟囔着:“知道了。其实谣言那么多,大家也都知道了。就算现在说了,他们也一样会服从命令,坚决完成任务的。”
“是啊,我们的战士永远是最可爱的人。”
“师长,我还一直记着当年在新兵班,你教我们的吃亏歌——十八、十九正年青,离开家乡来当兵。吃亏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
“记得就好!”
“可是,师长,你这一辈子吃的亏太多了。”
师长再说什么,芳华听不到了。她转身看去,师长和团长搭着肩膀,慢慢地走远了。
芳华看看浩荡的江水,再看看堤岸上酣睡的战士们,一时很有感触。
这滚滚东流的长江就像是中华民族的血脉,里面流淌不尽的是人民子弟兵发烫的热血。只要有他们在,洪水、地震、瘟疫、战争,再大再多的苦难,也吓不倒、打不垮中华民族。
不知有多少像师长这样的热血男儿,前赴后继、无怨无悔地为军队和国家付出了一生,把青春树成了一座纪念碑。让人民铭记他们这些最可爱的人吧!
【作者有话:我发现,留言的书友都挺能分清女主对嘉辉和江波的感情不一样,那我就放心了。继续歪楼下去也没事了。】
正文 一百四十四、急救开颅
一百四十四、急救开颅
回九江后,听说总医院联合北京的各部队医院又组织了新的医疗队,分赴各处抗洪前线。除了长江,还有嫩江、松花江等地。这个夏天,中国从南到北都是一个主题词:抗洪。
后方补充的药品物资也送来了,芳华的医疗小组又准备出发了。江波打过电话来,告诉她第六次洪峰已经在上游形成了,让她们注意安全。
各小组都是划分了片区的,芳华的小组和前几天一样向下游走,路上又经过了上次那个广州军区部队的防区。
继续向下就进入鄱阳湖地区。这次洪水之所以危害这么大,还因为中下游的湖泊围湖造田、环境破坏,使得它们天然的分洪泄洪能力大大下降。
她们来到了湖岸附近的一个乡镇。这个镇子比较大,前有湖堤挡着,本身地势也较高,是比较安全的。只不过,四周漫过来的大水还是把城镇包围了起来。
镇外村庄的农舍矮房已经被淹没得看不出痕迹了,只看到一些露出水面的电线杆和树冠。镇内的街道上有很多积水,地势低洼的地方,人没办法趟过去,只能划小船。不过这里还有水源,可以自己发电,能维持基本的生活。
镇里还有数百名老百姓,医疗组这次是跟随一支送救灾物资的武警小分队,进镇子里为老百姓服务的。
她们找到了镇医院。地势低洼的门诊部都被淹了大半。医院的住院部病房楼是新盖的,楼高四层,地势也比较高一些,但病房一楼的水也到大腿了。不过手术室也备有柴油发电机,所以这里还可以维持医疗工作。
镇医院的院长看到医疗队带来的药品等物资,非常感谢。同时他介绍说,洪水把四周村庄淹没后,有许多难民先是逃到这儿,后又被转送走。镇子里也有很多人跟着撤离,医院里的人特别是临时雇用的一些医护人员都走*了。
现在医院里的医生,就五个人,两个内科,一个妇产科,一个儿科,还有普外出身的院长自己。他们也都疲劳工作快两个月了。
带队的干事当即表示,医疗组就留在这儿帮助他们。
武警支队的人离开时,船上又搭载了些撤离的人们。镇内剩下的人多数是没有地方可以投亲靠友,或者是舍不得离开家的人。
晚上,芳华又接到江波的电话,说是从气象卫星和SAR图像分析,这第六次洪峰非常大,并且在向中下游推进过程中会与清江、洞庭湖以及汉江的洪水遭遇。洪峰目前经过的各地水文站,都报告达到了历史最高水位。
这次洪峰能否安全通过长江沿线,已经牵动了全国的心。这会儿,中央电视台正在直播赈灾晚会。驻守最险要的荆江段的空降兵某部连长还和晚会连线,向全国保证会誓死守住长江大堤。
江波让芳华一定要小心。芳华说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这里地势高,应该没事的,让他放心。
当晚果然没什么事,这里的人都久经考验了,该干嘛干嘛。镇里倒是还有两个怀孕七八个月的孕妇,都被安置在住院部的妇产科待产室,以免出现意外。夏琳干过妇产科,就主动去给当地妇产科的大夫帮忙了。
不过清晨的时候,大家明显看着水位开始上涨了,外周低洼地方住的人都开始往医院附近转移。因为这里地势高,还有镇政府学校等单位,有几栋“高层”建筑,比较安全。
很快,住院部的二楼也开始被淹了大半。为防万一,院长开始让大家把药品、水、食品等物资往四层和楼顶搬运。
芳华也帮着搬东西。她站在楼顶远望四周。镇外已经是黄色的浊流汪洋一片,昨天还见到的电线杆和树冠已经没了踪迹。只在远处隐约可见一道高高隆起的大坝,应该是湖堤吧。
不过,院长还是很乐观。他说最多淹到三楼,楼顶绝对没事的。
芳华不禁想,这房屋底下浸久了水,会不会泡软了就塌了啊。但她马上想,别自己吓自己了。这病房大楼可是他们这里的新建筑,应该没那么容易塌的。
刚这么一想,就看见城边几栋矮房子轰然垮塌了。芳华不禁暗骂自己,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当地的人已经划着小船过去看情况了,说是没有人员伤亡。他们回来的时候又接了几名群众过来。这时候,镇上的人们大多聚集到了这一片建筑的顶层或房顶,也有很多人都穿上了救生衣。
大家并不很慌乱,他们这两个月来已经见多了这类情况。这湖边的大水和溃堤决坝不太一样,一般来势缓慢,而且这里还能通过手机和外界联络。大家都相信有什么事,随时会有解放军来救援。
不过这时候,一位八个多月的孕妇突然开始肚子痛了。她丈夫是镇上的干部,她也就一直不肯撤离。但现在看样子是要早产了,夏琳和妇产科的大夫把孕妇送到四楼的手术间观察。为了保险,院长还是通过手机联系上级,请解放军派人来将这名孕妇转移走。因为医院没有麻醉师,条件也差,万一她需要做手术就麻烦了。
在等待期间,外面的水位上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有经验的老乡说,一定是哪处的湖堤围堰被冲垮了。
过了两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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