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心易变?
“怎么,皇上你不敢?”潍娅见他不说话,便开始采用激将法。“就算赌注太大,你若是真的对自己有信心,答应又有何妨?”
“朕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所以这场赌局对朕来说毫无意义。朕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湛溪收回心神,像局外人一般清冷地答道。
“我是北夷族的公主,也是我父王唯一的后代,可能就是将来王位的继承人。所以不管你输还是赢,对你来说都是有利可图,怎会没有意义?”潍娅毫不顾忌地搬出这一点来,面对湛溪这个性格迥异于常人的人,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何况她那样有自信,甚至到了自负的地步,好像她已经认定了自己不会失败。
“你这样执着,对你又有好处?”湛溪反问。
“我只是一个女人,什么江山大事一概不管。我只想要爱情,而你可以算是为了江山。无论你答应不答应,我今天说过的话都不会收回。你若是大丈夫,就不要输给一个小女人的气势。”潍娅斩钉截铁地说。
这句话,若是从苍梨嘴里说出来,或许湛溪早就不能按捺心绪。可是他知道,苍梨不是只会寓情于深闺的小女子。尉迟潍娅说,她留在北朝是为他,而苍梨留在北朝,是为了她的子民和南朝的江山。仅仅是在这一点上,他多么希望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是尉迟潍娅,而不是南宫苍梨。只是……只是已经付出去的心,该怎么收得回来?
“朕该说的已经说了,你想要怎么做,朕管不着,也不想管。如果你执意而为,朕无话可说。”湛溪站起身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晚宴。
跳跃的烛火照亮了他的背影,那样淡漠如同孤鸿般的男人,让潍娅越发想要接近他的心,去仔细地看一看。像北野湛溪这样的男子,会有一颗怎样的心呢?
他的脚步,却从不因别人的凝望而停下。
一路清辉映照着他的脸,湛溪迎着月光不知不觉走到玉茗轩的门口。
“皇上,要不要奴才进去通报一声?”小顺子看湛溪凝神犹豫,躬身问道,仿佛催促他做决定,不然自己看得着急。
湛溪想象着,此刻的她究竟在做什么?若是她过得很开心,自己的叨扰是否会影响她的心情?若是她不开心,他的出现又是否会让她平添烦恼?罢了!“走吧。回静心殿。”
小顺子泄了气,转身要打道回府。
“皇上。”身后传来敬嬷嬷的声音,叫住了湛溪的脚步。
“奶娘?”湛溪轻挑眉梢,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
“怎么来了也不进去?”敬嬷嬷有点明知故问,但一双眼睛如同深潭一般不可见底。
湛溪背着手,看了一眼那亮着一盏灯光的屋檐,苦笑说:“朕想来,她却未必想见。朕又何须自寻烦恼?”
“是不想自寻烦恼,还是怕她不高兴?”敬嬷嬷追问。
湛溪一窒,“结果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皇上可还记得奴婢说的?如果下定决心要去守护,就算有再多的磨难,也不能轻言放弃。或许你以为能减少伤害,但也许只是在制造更多的伤害。”敬嬷嬷语重心长地说。
湛溪犹豫了一下,说:“是她不肯见朕。她想要宁静的生活,所以朕不该勉强她。”因为他,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难,若是她肯,他自当用尽全力去守护;但她若是不肯,剩下的一切,他也该自己承受,不必再拉她作陪。
“所以,你和她一样,放弃了吗?”敬嬷嬷反问。
“放弃?”湛溪冷笑,“只要她一句话,朕可以不要这江山,随她天涯海角也无惧。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自由,想要生存,而不是这座禁锢她的皇宫,更不是朕。朕还能如何?”
敬嬷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皇上还记得奴婢曾说,要给她一个考验吗?”
湛溪回想起一些,却不知嬷嬷为何在这个时候提起。
“那天在康宁宫,陪太后散步回房以后,奴婢向她提起了当年的贤贵人。奴婢还记得,皇上曾说贤贵人是一个很值得交心的朋友。高高在上的皇帝,有一个朋友的确很不容易,对她也就照顾有加。可是她却因此而被妒忌,以至于最后葬身火海而惨死……”敬嬷嬷的声音好像午夜的一口丧钟,一声一声地敲响,让湛溪心里一阵发麻。
“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湛溪急道。
“因为她必须得清楚,若是她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就可能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得做出自己的选择!”敬嬷嬷答道。
“可是贤贵人的事情只是个特例,未必就会发生在她身上。”湛溪有些恼意,似乎埋怨敬嬷嬷不该说那些话去恐吓苍梨。
“只要有后宫在,那么后宫的尔虞我诈就一天也不会停止。即便不是如同贤贵人一样,也会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劫难。若是没有足够坚定的爱,又何必去经历这些痛苦?在这冷漠的宫中,唯有爱是值得我们去为之而奋斗或者搏命的事情。如果不是,那么经历这样的伤痛就毫无意义。奴婢不想看着皇上痴心错付。如果她做了她认为对的选择,那么皇上也应该好好想想,为了这样一个女子,是否值得你付出全部的真心?”敬嬷嬷盯着湛溪,说出他并不想听到的真相,就好像拿了一把刀,残忍的在他心上划了几刀。
他原本还能自欺欺人,为她的退步找出一些牵强的借口。或许,她是希望他能够做一个贤明的君主,而不是为情所困的平凡男子。又或许,她要他雨露均沾是为了平衡后宫,才能平衡前朝。至少这样想,会让他以为她是真正爱她的,她所说的爱不是一时冲动或者是骗取恩宠的谎言。但敬嬷嬷却拿着拿把刀,把伪装的面具割开,强迫他面对真相。
苍梨啊苍梨,你当真是那样薄情,那样决绝吗?
☆、第098章 薄情之人
湛溪一早下了早朝,穿过御花园往静心殿去。
苍梨迎面走来,想要避开却已来不及。她福了福身请安,然后便从他身边走过。
湛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却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有无尽的话在胸口郁结,却不知怎么开口。
“皇上有什么吩咐吗?”苍梨半晌开口问道。
“你看见朕就这么急着要走吗?”湛溪胸口一闷,反问道。
“皇上多虑了。臣妾只是答应了送一些糕点给太后,现在正要去康宁宫,害怕太后久等。”苍梨毕恭毕敬地回答。
湛溪蓦地回过头来盯着她问:“你什么时候倒是和太后这般亲近了?”
“臣妾身为后妃,孝敬太后天经地义。”苍梨平和地回答说。
“是因为孝顺,还是因为太后比朕这个皇帝更能保护你?”湛溪用力捏着她的手腕,咬牙问道。
苍梨有些吃痛地吸了口气,目光却仍淡漠如水,“皇上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朕想听你亲口说。”湛溪紧接着她的话,眼眸中流露出戾气。
“皇上想听什么?”苍梨反问道,转过身去面向他。两个人四目相视,犹如烈火碰撞了冰山,不是他熄灭,就是她融化。这场博弈,注定了两败俱伤。苍梨的眼睛被阳光染上了一丝浓烈的金色,如同执着向阳的葵花一般涂满了命运的悲伤和笃定。“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份安稳。当臣妾在这皇宫里举步维艰的时候,是皇上一直在保护臣妾,所以想要靠近你,想要得到你的庇护。但是没有想到,得到越多的恩宠,却一步步走向越多的勾心斗角,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陷入险境。臣妾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只会远离自己的初衷。本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如果呆在皇上身边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痛苦的话,臣妾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那你的爱呢?你说过的话,你对朕说的那些……难道都是假的?”湛溪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睁大眼睛瞪着她,忍着那眼中将要喷薄而出的恼怒和痛苦。
苍梨被那样的眼神刺痛了一下,咬了咬牙说:“皇上一定要臣妾说得那么明白吗?臣妾不想伤害你,所以……”
湛溪恶狠狠的将苍梨拽到近前来,打断她的话,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说:“你听清楚了。朕不需要你的怜悯,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你没有办法改变的是,这一辈子,你入了朕的后宫,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如果你想做一个平凡的妃子,那就像其他嫔妃一样对朕,你想躲,是没有可能的。”
那吐气在耳边的温度,如此熟悉,说话的也还是那一个人,但怎么说的话却锋利如刀子,割着彼此的心?苍梨轻轻咬住下唇,硬着心肠说:“你是皇上,臣妾是你的嫔妃,你若是想要,臣妾也不能不给。你可以像得到其他嫔妃一样得到臣妾的身体,却不能强迫臣妾的心。”
湛溪脸色刷白,整个人好像气得颤抖一般。苍梨或许不知道,这是他此生受过最大的侮辱,而且是从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口中。他原本想要挽回的心,好像琉璃一样被她随手扔掉,摔得粉碎。从他绝望的眼神里散发出来的寒气,慢慢地将他裹住,从此结成牢不可破的坚冰,填补她曾经打破的缺口。她从这里来了又走,却不管他是不是会感觉到心疼。她是真的不曾爱过吧?
“如果皇上没有别的事,臣妾就先告退了。”苍梨从他失了力的掌中抽回手来,仿佛不着一丝痕迹,将不能说出口的都埋葬在心里。
她转过身,眼泪还来不及流下,一个风一样的身影就冲了过来,奔向了湛溪。
“皇上,原来你在这儿,找你好久了!”潍娅丝毫没有注意到前一刻还冻结住的气氛,眨巴着大眼睛举起手里的棋盒,“你会下棋吧?找个地方教教我!”
湛溪瞥了一眼苍梨顿住的身影,垂下眼眸看着那棋盒说:“你学这个干什么?”
“你们中原人不是都喜欢下棋吗?要是以后我嫁过来,还不会下棋的话,那得多闷啊!”潍娅撇嘴说。
“这宫里会下棋的人多得是,别来烦朕。”湛溪说着就要走。她那些疯疯癫癫的话,他真是听腻了,不想再多做解释。
“不行!”潍娅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死缠烂打起来,“怎么说我也是客人,难道你们北朝就是这样行待客之道?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笑话?连你都不怕,朕有什么好怕?”湛溪不以为然。
潍娅却并没有放弃,不管他走到哪里,都像跟屁虫一样尾随,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直缠到他点头为止。
“什么嘛!还真以为皇上会喜欢上她吗?不知羞!”莲蓉耸了耸鼻子,很不满地抱怨。
“干你何事,要去多嘴?”苍梨低声呵斥。
莲蓉委屈地抿了抿唇,急道:“公主,奴婢是替你着急啊!听说那个北夷公主在全后宫面前说出她要嫁给皇上这样的话,还说要皇上给她一宫独宠,你是不知道那口气,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可把人给气坏了!要是皇上真的被她蒙蔽了双眼,那……”
“那又如何?皇上有后宫三千,怎么就不能多她一个?若是皇上当真要独宠她,那也是他们两人的事情,与本宫无关。”苍梨冷淡地说。
“公主!”莲蓉跺了跺脚的,挡在苍梨前面。“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就算是考验皇上,这也就够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有多过分?若是真的伤了皇上的心,就真的来不及了!”
苍梨抬起泛红的双眸,坚定地看着莲蓉说:“你听清楚了。本宫是当真要跟他了断,最好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他若是还不死心,本宫可以说出更狠毒的话,最好让他恨本宫。只要……只要不再给本宫那该死的恩宠!”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莲蓉也红着眼睛怒吼。若苍梨真是这样的无情之人,倒也罢了。她跟了什么样的主人,就该有什么样的命数。但偏偏她太了解苍梨,所以看着她假装的薄情,看她逼迫着自己的心去说不爱,反而更让莲蓉心痛。“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奴婢!你明明就是喜欢皇上的!”
“你这个丫头,现在越来越多嘴了!本宫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别的本宫自有分寸,别自以为你很了解别人,就因为你多嘴,你知道你给本宫惹了多少麻烦吗?”对于莲蓉的相逼,苍梨心烦意乱之下,便口不择言。
莲蓉先是一愣,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公主你……”她跺了跺脚,干脆掉头跑开,一面在心里埋怨自己。这档子事,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这是自己该!
苍梨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垂下头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才慢慢地走去康宁宫。
偏巧是僮昭仪也在这里,正从康宁宫出来,和苍梨迎面撞上。
“哟,这不是怜贵人吗?现在不是请安的时辰,怎么就过来了?”僮昭仪笑盈盈地问。
“僮昭仪不是也一样吗?”不管僮昭仪说这话是什么目的,用这句话还给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