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蓉这才压低了点声音,但仍是拉住苍梨,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说道:“公主,你猜奴婢在这附近的林子里发现了什么?”
“这荒郊野岭的,大概就是些野物吧。”苍梨并没花心思去猜测。
莲蓉却很较真地跺了跺脚,说:“梨树林啊,公主!我找到了一大片梨树林!”
苍梨一下子愣住了。
“还记得吗?在南朝的时候,后山也有一片很大的梨树林,没想到在这样寒冷的荒郊野岭也能找到开满花的梨树!”莲蓉显然是过于激动了,一张笑脸红扑扑的,刚才跑得太急,呼吸也还没平顺。
“真的是,梨树吗?”苍梨似乎是哽咽了一下,愣愣地看着莲蓉。
“嗯!奴婢是在梨树下生长,怎么可能认错呢?”莲蓉重重地点点头。
苍梨还没把话听完,就直奔向门外,一边对莲蓉唤道:“走,去看看!”
“主子?主子?”芸芳本还想劝,但一转眼苍梨就已不见了人影。
刚到山脚,大家都还在整顿,不过兵力严防却是滴水不漏。
苍梨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叶潇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又正好认得这位后宫贵人,便拱手问道:“怜贵人,这是要往哪里去?”
莲蓉指了指那边的树林,代为答道:“我家贵人闷得慌,想去那边林子走走。”
“山郊野岭,恐有猛兽出没,何况出门在外,人多眼杂,贵人身份尊贵,还是不要乱跑得好,免得属下无法分心,保护不力。”
“我家公主不需要你的保护。”莲蓉本就看不惯叶潇那副目无尊上的模样,语气也冲起来。
“莲蓉!”苍梨低喝一声,拦住她。
叶潇冷笑了一声,说道:“是吗?就你这一口一个公主的叫法,是真不知道北朝境内还有主战派的存在,所以觉得你主子很安全是吗?”
莲蓉一愣,顿时语塞。她差点忘了,这是在宫外,即便不是有意针对南朝的主战派,也可能会遇到山野草莽。
“叶侍卫。”紫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后面来。她看了看叶潇,拿出手臂上挂着的斗篷给苍梨系上。“外面天凉,主子多穿些。”
“紫苏姑姑。”叶潇倒是记得这个宫中老人,语气也放缓和了些。
“主子来到北朝这么些日子,还没看过我北朝的大好河山,今日难得有机会,相信皇上也愿意主子出去走走。至于安全问题,奴婢想叶侍卫一定会为主子安排好的。”紫苏明里是对苍梨说话,倒也婉转。
叶潇知道紫苏所指,拱了拱手说:“属下会安排几个侍卫跟从,以护卫贵人周全。还请贵人就近走走为好,别为难属下。”
“本宫知道了,谢叶侍卫提醒了。”苍梨看着叶潇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有些慌乱。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拥有这样的眼神?而且,似乎只是在对着她的时候。她摇摇头,想必自己初到陌生的环境,有些草木皆兵了。
“有劳叶侍卫,让他们远远跟着就好,别打扰了贵人清静。”紫苏提醒道,又转向了苍梨。“主子你也要保重身体,奴婢在屋里收拾收拾,让人温一壶酒,主子回来的时候也好回暖。虽然已经是春天,毕竟是野外,总是凉一些。”
“嗯。”苍梨点点头,领着莲蓉往外走。她现在有些庆幸,多亏了有紫苏这样周到的人陪在身边。别的事情,也暂且抛到一边罢了。她跟着莲蓉走进树林里,朝圣一般缓缓走向那片灿烂的梨树林。
☆、第025章 梨花胜雪
一片新春的嫩绿从眼前蔓延向远处的群山,四周包裹着的绿叶散发出清新的气味。而分开绿叶走进深处,便能看见那一片雪白的梨花。
“公主,看,奴婢没有说错吧!”莲蓉满脸通红地大叫。
苍梨紧抿着唇说不出话,停住脚步,眼中隐隐闪动着泪光。在她面前,雪白的梨花连成一片;随着薄纱般的风吹过,带来湿润的芬芳,就好像记忆中那片雪白的连绵不断的云朵一般的梨花林,露珠点缀在绽放的花瓣和花蕊上,正如同此刻的苍梨一样,泪中带笑。那些穿过发丝、抚摸脸颊的风,都好像亲人的手,带着淡淡的怀念的温度,浸入她冰冷的骨髓,刺激着一股酸酸的情绪缓慢流淌。她缓步走过,那些被风吹落的花瓣落在她的发簪上,肩头、掌心,让她身上也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梨花香。
莲蓉在边上停住,看着苍梨的背影在一片落花中若隐若现,喉咙里竟然有些哽咽。原本就是干净淡薄如梨花一般的女子,偏偏零落在红尘中,这不是属于她的世界,却没有那么一缕风,能将她带往那片无边无际的天空,自由徜徉。
低矮的梨花枝头触碰到苍梨的发髻。她抬起头,用手指尖儿轻轻戳破花瓣晶莹的露珠,嘴角扬起微笑,心头有低低的唤。若是老天啊,懂得凡人的辛酸,让人心像梨花一样坚强,即便是苦寒之地,也能生长,便再没有熬不过的苦难。若有那般,让边疆饱受战乱的土地开满梨花,遍地芬芳,百姓不再流离,即便远在他方,她心亦安。“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苍梨喃喃地说着,眼里的梨花倒映在江南的水烟中,
“姑娘……也为这片梨花倾倒?”蓦地有男人的声音从梨花深处传来。隔着影影绰绰的桃花,那双澄澈的眼眸能看见女子精致的侧脸。
“谁?”苍梨略微一惊,不知来人是谁,赶紧背过身用手绢遮住脸。
莲蓉也听到了声音,上前来拉住苍梨,小声道:“公主快走!”
后面的轻云紧追几步,走到苍梨之前的位置,佳人却不见了踪影,仿佛只是一个梨花香气营造出的梦,风一吹便融化。可是方才那一句“公主快走”,却真实地收进他的耳里。公主?这荒郊野岭哪来的什么公主?即便是这次祭天之行,也并没有让皇室公主跟随。他有些疑惑地瞧向远处,似有人影闪过,空中传来“嗖”的声音。轻云眼疾手快,往后退出大半步,再定睛一看,一只利剑正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箭身上还串着一只野鸽。
轻云松了一口气,抬头看见那人影从梨花深处窜出来,一身男儿装,可眉目却极清秀,直奔向那被射杀的野鸽。轻云对着那丰满的身姿微微一笑,并不立即说话打断。
“哈,就说你逃不出本小姐的手心了!”假小子对着野鸽得意地扬了扬眉。
“像小姐你一般女扮男装,可不见得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轻云偏在这个时候出言泼了冷水。
假小子这才发现旁边梨花树下还有人,立刻退了一步,扬着手里的弓箭,喝道:“什么人 ?'…3uww'”
“山野村夫,惊扰小姐雅兴了。”轻云拱手说道。
“我看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有什么企图?”假小子得理不饶人地逼问道。
轻云也不着急,反倒是说:“小姐明鉴,在下确是躲避在此。如若不然,刚才那一支从天而降的利剑,可要让在下的脑袋多了个窟窿。”
假小子握着利剑的手紧了紧,面上显露出一丝窘色。“你……你这家伙,还强词夺理?看箭!”说着就用手执着利箭刺向轻云。
轻云一个闪躲,侧身将假小子拉入怀中箍住,笑道:“分明是姑娘无礼在先,为何还如此不讲理?”
假小子看不见轻云的脸,却能听出他话里的讽刺,用力挣扎了两下,满脸涨得通红,骂道:“流氓,你放开我!”
“流氓?姑娘说话可得小心。这句话若是传出去,足够你死几百遍。”轻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那温热的气流淌过假小子的耳根,竟泛起红晕来。她尴尬地咬牙切齿说:“你……你放肆!可知本小姐是谁?”
“若论教养,恕在下无法估论小姐出自何名门望族。”轻云仍是波澜不惊,嘴角笑意未褪。
“你……你大胆!”假小子急了,可除了这样几句话,竟不能反驳对方。
“王爷!”偏在这时,青松冲了出来,又是那样匆忙的模样,拽着轻云的胳膊就要走,丝毫没有注意旁人。“皇上的宴请要开始了,您赶紧的!”
“知道了。”轻云瞥了一眼旁边的假小子,拱手道:“小姐保重,在下告辞了。”
旁边那假小子从听到青松那一声“王爷”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现在更是看着轻云说不出话来。那潇洒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梨花深处,只留一股年少张狂的气息流淌。假小子沉默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轻云刚才那句话,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辱骂当朝王爷,可不就是辱骂整个皇室?不过,看那家伙一点不正经的模样,竟也是王爷?
等轻云赶回客栈的时候,后院酒席已摆好,连皇上和皇后也入座。
“皇兄,皇嫂,臣弟巡视外围,所以来迟,还请恕罪。”轻云拱手恭敬道。
“臣弟忠心尽职,何罪之有?不过你这个做皇弟的,倒是比朕这个皇兄潇洒,从来不守时,朕若要怪罪,你早就死了千百遍了。”湛溪淡淡笑道。
轻云却是微微一愣,脑海中想起刚才和那假小子的对话,不由好笑。看来,皇室中人,连说辞倒也都一样,到底是一脉相承,抑或是深宫之中,言行谨慎,已形成一套不变的陈词。
“四弟因何发笑?”这次倒轮到湛溪不解。
“好久没与皇兄如此交谈,倒是有些不习惯了。”轻云无奈地摇摇头说。
“四弟闲云野鹤,就是我这个皇兄想见你,也得快马加鞭,派人去寻才行。”湛溪笑说。
“安王爷就是脱缰的野马,若是皇上舍得缰绳,倒是可以把人给套住。”皇后也应景地接道。
“朕可是什么绳都用尽了,也不见这匹野马乖顺。若是能留下他一分半刻,便是黄金绳,朕也不皱一丝眉头。”湛溪半真半假地嗔道,眼眸里透出深邃的光芒。
“安王爷生性淡泊,黄金绳自是无用。看来皇上作为兄长,是没有抓住臣弟的心思,所以失策。”在席侧的兰妃出言说道。
“那依爱妃所见,朕要如何才行?”湛溪仿佛有些兴趣,便询问道。
兰妃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安王,似乎连轻云自己也不解兰妃何意。兰妃便是掩唇笑道:“缰绳只能套住野马,若不是从根儿里治住,这日夜折腾,也总有磨损殆尽的一天。但若有那一根马鞭,和执鞭之人,才能降住野马的心啊。”
众人细品之下,皆明白其中之意,连轻云自己也不由笑起来。
“到底是朕的过失,竟不知这野马的心意,原是缺了一个家,和那管家的人。”湛溪调笑地看着轻云。
“皇兄英明,只是缘分这东西,太可遇而不可求。臣弟游遍大江南北,偏偏就没遇见那样的女子啊。”轻云叹息说。
“若有一天,四弟能找到此人,定让皇兄赐你天下最尊贵的大婚。”湛溪似是作出承诺。若有那么一天,真有一个女子,能将这北野轻云的心留在帝都,留在他这皇兄身边,他还真得大加感谢。
“那臣弟,就先谢过皇兄,金口玉言,不容反悔。”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偶有调笑之言,也并不觉过份。
“你们两兄弟,是该选个日子聊聊家常了。不过今日可是宴请群臣,臣妾听说,福泰褔大人准备了精彩的节目助兴呢,都有些等不及了。”皇后接着话说道,以免冷场。
“皇后说得是。福泰,你且说说,今日是何节目?”湛溪转向福泰问道。
福泰赶紧上前拱手说道:“回皇上,臣确实准备了节目,还请皇上,各位娘娘,还有各位大人,一睹为快。”说着,转身拍了两下手掌。
对面立时冒出几个壮实的大汉,抬上四台大鼓,院子两侧一边两个高大的男人冲上前,手持鼓槌敲响大鼓。隆隆的鼓声“哗”地响起,一群身着棕色长袍、金蛇束发的女子随着鼓声整齐地跳起遒劲的舞蹈。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好!”祺王起身鼓掌大叫。北朝是戎马之国,风烈烈,黄沙漫天,仍不改兵将英勇,才能夺下这一片江山。这一舞,舞出了北朝的风范。
“皇上,我北朝气势非凡,不管男女老幼,皆有征服天地的豪气,实乃皇上之福,北朝之福!”赵斌拱手说道。
“赵中书此言不差。只是皇上才与南朝和亲,这征服天地的豪气,就未可知了。”说话的人是须发花白的老太师章蟠。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湛溪原本就深邃不见底的目光,宁静得更如同一潭深水。
☆、第026章 主战派
作为主战派的头目,章太师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并不奇怪。
可一向儒雅的祺王却听不得,便起来回道:“太师所言,恐有偏颇。虽然在场的都是皇上的忠臣良将,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也恐怕影响皇上英明,还请太师注意言辞。”
“吾皇圣明,自知忠言逆耳,老臣也不过是关心我北朝的未来罢了。先帝传下来的江山,我们这一干老臣,自当鞠躬尽瘁,也许说话不中听,但一颗拳拳之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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