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蓉有点疑惑,难道自己问得这么明白也被忽视了?不过主子开口吩咐了,她也不好拦着芸芳不让走,只觉有点怪怪的。
“小六,还不下去帮忙?”苍梨似乎是有意提醒,把其他人都支开。留下莲蓉来,苍梨才把她叫到跟前。
“主子,你有没有发现芸芳有点怪怪的?”莲蓉忍不住说。
苍梨微微点头,问道:“你进宫这些日子以来,有没有听说过景泰殿的事?”
莲蓉想了许久,摇了摇头。“说也奇怪,这后宫中的消息最是传得火热,连永福宫有点什么事儿都得在底下传开,偏偏没听说过那景泰殿,只是知道那贤贵人已经红颜早逝,别的全没有,倒甚是奇怪。”
“没错。当时惠嬷嬷把他们全从景泰殿打发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再者,你看芸芳脸上的面纱,一般的宫女如何能做出这般举止?我猜,应该是得到了太后或者是皇上的特许。景泰殿发生过的事情,贤贵人为何亡故,皇上特许一群奴仆领着俸禄为故主守旧,宫中之人对景泰殿的奴仆们的态度,都说明了当初的事情恐怕非同一般。”苍梨一条条地仔细分析说。
“公主是担心,那个惠嬷嬷把他们配到咱们玉茗轩,可能别有用心?”莲蓉这下倒开窍了,压低了声音惊叹道。
“若景泰殿真有什么故事,又被人用来在我玉茗轩上做文章,我们一无所知,未必招架得住。”苍梨话里有话地说。
莲蓉的眼珠转了两圈,恍然大悟地应道:“奴婢明白了。”
“这些事你平素稍加留意就是,别太刻意显露,自乱阵脚。若是不影响到我们,倒也罢了,不要多生事端。”苍梨小心嘱咐说。深宫暗涌,她心知肚明,为了自保,也不得不步步谨慎。
稍过几日,宫中便忙碌起来。莲蓉打听之下,才知是为筹备二月二“龙抬头”的节令。
这日皇后将各宫召集到永福宫中,也是为商讨此事。
“捱过冬季,后宫开支倒也能节省一番,算是为年初的灾情尽一点意。又是一年春生,大家也都打起精神,好好为皇上分忧。”皇后坐在主位上,一身华袍,尤其加重了“好好”二字。后宫向来多出乱子,能有一天让人省心,倒也觉得满足了。可偏偏这话从皇后嘴里说出来有些别扭。谁不知,这后宫中最不安生的就是刁蛮成性的皇后?
“皇后娘娘说得是。”兰妃微笑着款款说道,先是向皇后示意,接着才转向众嫔妃,道:“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今年北方各地受寒严重,民心不安。二月二乃开启春耕的大日子,关系着百姓们一年的生计,所以皇上有令,为安抚百姓,今年皇上将亲自率领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和后宫贵人以上的嫔妃们出宫农耕,为众人表率,以示皇室对百姓生计的关切,还望身在其位的妹妹们提早做好打点才是。”
苍梨听兰妃说话,吴侬软语,倒是颇有点江南的韵味,其长相也是柔美婉转,恬静如同那传说中北方大漠十年开花的依米。
“兰妃心系朝政,关爱万民,果真是本宫这个皇后也自愧不如。”段皇后看了一眼兰妃,酸溜溜地说。
众人虽有些尴尬,但想来也早已习惯皇后说话的夹枪带棒,何况兰妃这样处处能抢她风头的女子,又独获皇帝盛宠尤多,更被皇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置而后快。怎奈兰妃得太后撑腰,任是皇后也奈何她不得,甚至不得不放下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皇后架子笑面相迎。
“臣妾惶恐,后宫岂能干政?只是皇上昼夜辛苦,臣妾看在眼里,于心不忍,一心为皇上分忧,与皇后娘娘的一片赤心无二,才多嘴通报此事,请皇后娘娘恕罪。”兰妃颔首道。
“兰妃多虑了,咱们都是为了皇上,你何罪之有?本宫倒真希望这后宫中,人人都有兰妃这等贴心与能耐,何愁皇上后宫不兴?”皇后颇有希冀地说。大概这也是她部分的心声,在这当前若是谁能分了兰妃的宠爱,于她也算解了一口多年的怨气。只是到那之后,怕是她又得合计着怎么跟这个新宠较劲了。
“臣妾亦有此愿,故这次出宫,臣妾阅览众书倒是挑得一个应不负良辰美景之地。皇上圣心大悦,自然有心思赏鉴后宫,到时便是诸位姊妹大展风采的时候了。”兰妃轻言细语地应道。
“果真如此,那本宫则代各宫多谢兰妃一番美意。”皇后说着,转头吩咐惠嬷嬷。“竹惠,把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几匹锦缎呈上来,且赠与兰妃。”
一会儿,惠嬷嬷便端来几匹上好的锦缎,无论是成色或质感,都是上等制品。
皇后笑道:“家兄此次跟随祺王远赴南朝谈判,倒是带回一些新鲜玩意儿。本宫见这几匹布料,论色泽花纹,都与兰妃极为般配,故留至今日,全数交给兰妃你了。”
兰妃恭敬不如从命收下布匹,向皇后道谢。
底下的众嫔妃们见此“其乐融融”之景,也不免纷纷附和。
丽昭仪也道:“素来听闻南朝盛产的锦缎是极好的,今日皇后赐予兰妃娘娘,倒让嫔妾们也开了一回眼界。”
“姐姐说得极是。”僮昭仪赶紧接话,“这几匹布看来与兰妃娘娘的气质也是格外相称的。任了别的谁人,也穿不出兰妃娘娘一般的典雅从容。”
皇后冷哼一声,道:“这说得倒是什么话?”
丽昭仪和僮昭仪心头一惊,惶恐地看向皇后。
苍梨早已听出,皇后对兰妃的一席话,无不夹枪带棒,赏赐布料,也未必全心全意,丽昭仪和僮昭仪如此大加赞赏,皇后心里自然窝火,向她们俩撒气也是意料之中。苍梨只低下头不闻不问,全当自己是局外人罢了。
“我堂堂北朝,地大物博,后宫昭仪见了区区几匹蜀锦就算大开眼界,置我北朝颜面于何地?想来这几匹锦缎在南朝,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随意把玩就是,何须看得太重?怜贵人以为本宫说得可对?”皇后看向了苍梨,细细的柳眉微挑,以斜睨来显露自己的不屑。
众人这才记起屋中还有一个南朝之人,风平浪静了一些时日,倒把她给忘了。
兰妃移过视线,仔细打量一遍对座之上的女子。回宫几日,也听说过一些苍梨的轶事。比如她入宫当日,就将殿上群臣数落得哑口无言,当真是个口齿伶俐的非凡女子。只是这段时日一直无缘得见那般风采,而苍梨又是行事低调之人,平日朝见皇后也不多言语,能听她开口说话着实不易。
苍梨垂眸恭敬道:“北朝物产丰饶,自是不以区区几匹南朝蜀锦为重。不过此等蜀锦乃经过重重复杂工艺所制,产量极低,在南朝向来享有‘寸锦寸金’的美誉,想来也衬得上兰妃娘娘的尊贵身份,亦可见皇后娘娘不计私物、和睦后宫的气度,实在为各宫表率。”苍梨并非刻意溜须拍马,只是前面一段话大概驳了皇后,未免平添麻烦,只得恭维几句。皇后也是小孩子脾性,知道苍梨现在对她没有威胁,自不必一味咄咄逼人,加上几句讨好的话,宽了她的心,就无大碍。
皇后果是忍不住一笑,虽然知道苍梨这番话两面玲珑,但好歹给足了她面子,也算有心。
连兰妃暗中也对苍梨所言拍手称赞,此话不但讨好了她们这两位任一也惹不起的主儿,还保全了南朝的颜面,不可谓不是花费了一番功夫。何况怜贵人入宫不久,就能把握住皇后的脾性,这一点着实让她刮目相看。她笑道:“太后将后宫交与皇后娘娘,自然也就是要我们姐妹一齐向皇后娘娘学习。”
众人见气氛缓和下来,也都纷纷调笑,这才免去一场尴尬。
回玉茗轩的路上,莲蓉倒是有些愤愤不平。她本来就当真喜爱那兰妃,皇后撒的火又蔓延到了南朝上,依莲蓉的性子,当时能忍住了不发作,也是憋得够呛。
“我南朝的蜀锦可向来都是皇室贡品,她这样说,岂不分明是贬低我朝?还好公主你反应快,没让她辱没了我们南朝。”
苍梨笑了笑,说道:“发发牢骚就够了,以后‘我们南朝’这四个字,最好别常挂在嘴边,免得被人无中生有。”
“奴婢知道了。”莲蓉撒娇说。亏得主子这样谨慎,实在是宫中的生存太过残酷,经过上次的教训,莲蓉也不得不收敛了几分性子。害了自己不打紧,若是累及主子,倒真让她不安心。
两人正行至拐角处,忽听后面有人唤道:“贵人请留步。”
☆、第020章 波动
苍梨停下来回头看,来人正是刚才陪在兰妃身边的贴身婢女。
那丫鬟走到近前来,向苍梨微微躬身,恭敬道:“奴婢是康定宫的大丫鬟心蓝,我家娘娘有请,还望贵人赏脸移步康定宫一叙。”
苍梨有些诧异,但这面子却不能拂,只能点头答应。
莲蓉倒是很高兴再见到那位和善的娘娘,跟着心蓝一路问东问西。
“听说兰妃娘娘是这宫中最受宠的妃嫔,可是我看她从来不摆架子,比那个什么皇后可好多了。”莲蓉对着心蓝又开始口无遮拦。
虽然是讨好康定宫的话,但苍梨还是赶紧喝道:“够了。这种话别在宫里胡说。”
心蓝倒没苍梨这么紧张,笑笑说:“你们初来乍到,有这些牢骚也不奇怪。不过,皇后娘娘是正宫之主,莲蓉姑娘那些话最好还是收敛一些。但说到我家主子,不是我王婆卖瓜,那是宫里公认的老好人。无论是对待别的嫔妃,还是底下的奴仆,她都格外温和,这大概是她得人心的缘故吧,也难怪莲蓉姑娘夸赞。”
苍梨不怀疑心蓝说这话的态度,不过在这深宫之中,眼见未必为实,兰妃也不见得就如同外界所说的那般慈好。但她本不想与这北朝后宫有太多纠葛,兰妃如何,只要不影响到她的生存,便没有讨论的意义。
几人行至后宫中最繁华的地段,前面是百花园,四季都是鲜花盛开,花香弥漫;尤其是春天,各宫妃嫔都爱过来游玩。妃嫔如此,那么皇帝呢?游玩劳累以后,是不是会倾向于选择就近的宫殿歇息呢?苍梨想,这兰妃定居康定宫,大概也考虑得够多了。这也让她相信,这个兰妃 并没有那么简单。
“贵人请。”心蓝在门口时,便躬身相邀。
苍梨行到前头,进了殿中;康定宫是一座四方工整的宅院,主殿被包围在一些常青树之中,相对于前面花园的热闹,这里显得幽静许多。
“娘娘,怜贵人到了。”心蓝进屋相告,又迎进苍梨等人。
苍梨环顾四周,这屋中的装潢算不得异常华丽,却是说不出的别致淡雅,梅花色的纱帘又添了几分韵味。此刻屋里已经备好酒菜,兰妃从位置上起身来,对苍梨笑道:“妹妹可算是来了。”
“参见兰妃娘娘。”虽然兰妃热情,但苍梨却不能失了礼数。
兰妃赶紧挥手道:“妹妹快别多礼。来,坐本宫身边可好?”
苍梨一边上前入座,挑了个对面的位置,一边应道:“娘娘身份尊贵,苍梨自是不敢僭越,还是遵从礼数得好。”她既不想和兰妃有什么过分亲密的瓜葛,也不想被人抓到把柄挑刺,行事便是循规蹈矩。
兰妃是明白人,将苍梨的心思看在眼里,便笑了笑说:“本宫不过略备薄酒家宴,请妹妹一叙,若是反倒惹得妹妹不自在,倒成本宫的不是了。那本宫在这里,向妹妹赔罪了。”
“臣妾惶恐,娘娘何出此言?臣妾不过谨遵本分罢了,绝无冒犯娘娘之意。还请娘娘收回刚才所言。”苍梨赶紧解释。
“妹妹不必惊慌。是本宫考虑欠佳。想到妹妹初入后宫,定是诸多不便,本宫前些日子又在宫外祈福,未能迎接妹妹,心中不安,所以备了这一席酒宴为妹妹接风洗尘。没想到,是吓到妹妹了。”兰妃轻言细语地说道。
“娘娘您就别自责了。都怪奴婢,去请怜贵人的时候没有说清楚。”心蓝低头说道。她转向苍梨,道是:“贵人,我家娘娘是真心邀请贵人来作客。方才在皇后娘娘宫中,幸得贵人仗义执言,才免去了一些尴尬。我家娘娘也算是答谢贵人了。”
“娘娘心存仁厚,一点小事也挂在心上,实在让臣妾惭愧。不过刚才宫中之事,臣妾也是箭在弦上,并不全为了娘娘。娘娘英明,臣妾不敢居功。”苍梨那一席话,其实本就是为了避开皇后的针尖儿,只是借力而发,顺带替兰妃解围罢了,她这说的,并非是谦虚话。
“有心也罢,无意也罢,总之妹妹刚才一番话,说到了本宫的心坎上。本宫看得出,妹妹生性聪慧淡薄,这后宫之中便是缺少如妹妹一般的女子。”兰妃话里有话地说。
“娘娘过奖了。臣妾不过区区一介和亲女子,并非是聪明,只是争与不争,对臣妾来说并无两样,索性落得清静,也不伤神。”苍梨此话也算是自己撇清,她本无意争宠。不管兰妃是想用恩宠拉拢她,还是在试探她的心意区分敌我,苍梨都没有兴趣。
兰妃抬头看着苍梨,深邃的眼眸不着一丝痕迹。苍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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