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壤之别了。阿徐摇了摇头,真可惜,这样的年纪便……
阿徐从篮子里拿出小葫芦,喂了他几口水。那人的眼睛就缓缓睁开了,他神色疲倦,但是那眼神却好像在说话。他望着阿徐,阿徐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该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阿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赶快把他推开,连忙摆手,“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害你的!阿弥陀佛。”说罢,一手拎起洗衣服的篮子,一溜烟,跑了。
阿徐从徐府的后门溜进去的时候,还未开始宵禁,许是她跑得太快了吧,虽然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她飞快地穿过三进门,把看门狗的叫声抛之脑后。
过了天井,来到一处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破烂烂的侧屋。她推开门,破旧的门扉吱吱呀呀的作响,她三下两下拍掉了手上粘着的房门上的漆,把翘起的窗户纸往下按了按,轻轻一叹。听年迈的仆人说起,阿徐的娘在生她之前,可是一个人住着一个大院子呢。
“阿徐回来了?”房间里传来娘虚弱的声音。
“嗯。”阿徐简单的答了一声,取了火折子,把屋内的蜡烛点上,屋子一下亮堂起来了。
“今天怎地回来这么晚?”宁氏坐在榻上,无力地靠着墙。她低声咳了两声。
阿徐取了碗,走到到门外,掀开了不太匹配的缸盖,拨了拨水面上的灰,从边缘清澈的地方水缸里舀了水,给先给宁氏盛了一碗。
“娘,小心些,碗边上有个口子。”阿徐把有口子的一角转离了娘的嘴唇。宁氏喝过水之后,把碗递给阿徐。宁氏不说话,却依然默默地看着她。
阿徐自知瞒不过去,就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受伤的人……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反正我本是不祥之人,说不定我救了他,反而给他带来厄运。”
随着阿徐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死寂。她感觉气氛怪怪的,于是起身去放碗。
“阿徐啊……为娘以为你不会去理会那些谣言的。”宁氏突然发了话,“阿徐,如果别人说你是坏人,你就因此真的不敢做好人了,这才是坏人啊。”
声音不大,却莫名的有说服力。阿徐停下了脚步,眼睛有些涩,蜡烛的光渐渐模糊,形成一个光点。
“阿徐,只有以德报怨,谣言才能不攻自破啊。”她又低声说道。
阿徐一愣,没接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发话:“娘,我知道了。”她背对着宁氏,飞快地往脸上胡乱一抹。她走到柜子前,摸了几文钱,揣在袖子里,出去了。临出门,阿徐听到娘说:“早些回来。”她应了,转身出去了。
到了离徐府比较近的药铺子,人家已经打烊了。阿徐思忖再三,还是敲了敲药铺子的门板。这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敲门的响声格外有些空灵。
先听到一声响亮的哈欠声,又听到了药铺掌柜的不耐烦的声音,“谁呀,这大晚上的……”
阿徐松了口气,人在着呢。“我是阿徐,我来买点药。掌柜的,您就行行好,我等着急用!”
“这都要宵禁了!”掌柜的又骂骂咧咧了一会儿,这才吱呀一声把门板打开了,“你娘又怎么了?”掌柜的埋怨地瞥了阿徐一眼,“每次都是这个点来,你这种生意我还懒得做!”
阿徐欲言又止,埋下了头。
“好了,好了……”掌柜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胡子,“念在你孝心一片……怎么着,还是按老方子抓药?”
阿徐赶忙摇头,“不是的,掌柜的,这回……这回要瓶金疮药。”这金疮药能不能救活那人?他伤得那么重,可是这样的情况又不能详细说明。
“你娘磕哪了?”
阿徐低头不语。
“嘿,你这小娘子……还学会不答话了!”掌柜的又一捋胡子,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骂骂咧咧地转身回去拿了。
“给,十文。”掌柜的过了一会儿拿了个小瓶子,赌气似地重重地放在阿徐的手上。
阿徐这才笑了,“谢谢您,掌柜的!”但是还没笑多久,阿徐的脸又拉下去了,“掌柜的……我只有七文……”
“没钱你来买什么药啊!”掌柜的正想把阿徐手中的药抽走,奈何阿徐死死地握着。掌柜的一抬头,看见月光下,阿徐穿得单薄,在风中瑟瑟发抖。
“求您了!我明儿把收来的衣服洗了,就把钱给您送来。”听她声音哽咽,一抬头果然泫然欲泣。掌柜的突然有些迟疑,他冷哼一声,把手背在身后。
“就这样吧。”听到掌柜的闷闷不乐的声音,阿徐几乎要跳起来。阿徐笑了,“谢谢您,掌柜的!您真是好人!”
说罢一溜烟跑了。阿徐本就纤瘦,今晚月光皎洁,背影显得格外的轻盈,窄窄的细腰,竟有了不盈一握的美感。她浅灰色的粗布衣裙,宛如银色的衫子。
掌柜的一时间竟看呆了,喃喃地说:“哎哟,阿徐这姑娘什么时候长成大姑娘了?”他摇摇头,转身准备回铺子里去了,一边重新放门板,一边自言自语:“也不知芳龄几何了。”
还没等他等他话音落下,耳朵突然被人一提,“你怎么不问问老娘芳龄几何啊?!”
掌柜的忙护住耳朵,哀嚎着:“哎哟,夫人手下留情啊……”
随着门板的关上,一切声音都渐渐消失在皎洁的月光下。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像是为正在赶路的阿徐送行。
阿徐赶到的时候,那人还横在林间的小道上呢。阿徐满头大汗,却来不及休息,才把东西放下,就去试探了那人的鼻息。这人还真够命大的,鼻息虽然更微弱了一点,但是好歹还活着。显然他已经昏过去了。
阿徐带了些干净的旧衣服,撕成了布条,留下了一块,就着放了盐的清水为他擦拭伤口。显然他还有知觉,才擦了一会儿,那人的腿就疼痛的抽了一下。阿徐还被吓了一跳,以为他醒了,然而这不过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
等阿徐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完,用布小心翼翼地包上的时候,她这才犯了难,这人背上那支箭该怎么办?阿徐可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瞥见不远处有块巨石,心想着不然就把这人搬到那里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他造化吧。也不知现下是几更天了,总之再不回去就不妙了。
阿徐拼死拼活地将那人拉扯到巨石之下,让他侧面倚靠着巨石,阿徐也来不及细想,转身就要离开。谁知,却被一只手拉住了。阿徐吓得回眸,那人嘴型分明在说:“别走。”
阿徐一愣。就在这时,熟悉的打更声传来,只是因为距离的原因比平时声音小了一些。
宵禁了。阿徐又是一愣。
☆、第三章 救他
等阿徐回过神来,她低头一看,好小子,又昏过去了。阿徐一叹气,这人当真好命,每次都是醒的恰到好处。
阿徐心想,与其回去了被官衙给抓走了……不如……就呆在这林子里好了。反正这林子也没传出过什么被野兽叼去的害怕事……就算有大虫,大虫会放着那家伙不叼,非要来追着会跑的阿徐来咬吗?大虫又不是傻子。想到这里她才放心了,四处拾了一些柴火,拢成了一堆,用火折子点了。
第二日清晨,她是被吵醒的。
“你是谁?你有何居心?”
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阿徐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她没由来得被人这样诬陷,气得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
她怒视着那人,“你这样说你的恩人?”
那人冷着脸,“送我回去,价格随你开。”
“谁要你的银子?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来你也不不是什么好人。”父亲不就是这样的人?这些年有了更多的银子,但是给她们娘俩的银子越来越少,对阿徐也越来越凶。
那人的声音一顿,听得出声音里无意流出来的虚弱,“那是你单纯好心救了我?”
阿徐背对着他,没听出他话里有话,翻了个白眼。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不是我救你的,难道是昨夜大虫来了非但没吃你,反而还给你疗伤接骨,今早怕你感谢它,悄悄溜了不成?
“你是谁派来的?”
“我娘派来的!还有谁派来的!”阿徐气的一骨碌从地上坐起。她昨天夜里就想明白了,自己这是救了一尊大佛。
“你娘是谁?”
阿徐更来气,这个人真当自己是个大人物!她气鼓鼓地说:“我娘是菩萨!只有她这样好心肠的人,才会让我救你这咬人的狼!”
她起身,拿着包袱就要走,冷不防被那人揪住了裙角,“那我给你头衔。”
头衔?像大人一样?今后有人见了她,就叫她阿徐大人?真恶心。她可不想成为大人那样的大恶人。想到这里,这人还是不救的好。
“我不要头衔。”阿徐才一起身,瞧见那人呲牙咧嘴,像是痛苦不堪的样子。她又一下子没有刚才那么坚定了。
那人抬起头,额间已经布满了细汗,脸色也涨红。倒也是,这人伤得这样重,只怕刚才的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是强撑的。他倒抽着气,还不忘瞪着阿徐。他突然开口说道:“你走啊,不是要让我等死吗?”
她既不接话也不离开。
“那你帮我把箭拔…出来。”他看了阿徐一眼,这个女孩或许不是坏人。但是,如今这样的状况,他再也看不清谁是敌谁是友了。他稍稍翻过手来。可以看到从手掌到手肘的一截也是一大片磨伤的痕迹,满是猩红。
她吓得直摆手。拔箭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要是把箭拔了,人就活了,那战场上死去的将士,估计得有一半活过来。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把剑拔…出来,只管倒金疮药,死了算我的。”那人说起来一番大义凛然的样子。阿徐倒觉得好笑。当然算你的!
“你拔是不拔?不然你要我以后见人都要背上背根箭?以后穿衣服,还得定制背上有个洞的?”
阿徐知道他是说笑话,她忍住笑,这人倒不像刚开口说话时这样令人讨厌了。
“我自小不得碰这些凶器。”她思量了一会儿说:“我给你请郎中去。”
“慢着!”那人突然抬头看着阿徐。他浅褐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映照着奇妙的光。一本正经的神情,与他年纪不搭的脸,倒显得这人好像真有那么一点不平凡。
“不可以找郎中。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在这。”他的语气就这样沉下来了,空气里也好像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味道。阿徐本想调笑他一番,自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谁还会专门来害你不成?谁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
她有些为难,“但是,我真的不可以帮你。我不能碰刀子、剪子,甚至连针黹也不可以碰的……”
他瞥了一眼阿徐,嘟囔道:“又是一个四肢不勤的大小姐……”
他没说下去。他话虽出口,却又觉得不像。瞧这衣装,虽说还没到破破烂烂的程度,但是看那粗布麻衣像个丫鬟;但是,瞧那个脸蛋,一眼望去就是眼角的泪痣最为显眼,不出几年绝对不会是一般的姿色。
若不是深闺里养出的小姐,寻常人家里并不会有这样水嫩的人儿。这样想来,他又觉心下生疑,只觉得她也是来害自己的。想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往后移了移。
难道不是吗?自己至亲的弟弟也对自己下如此狠手,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什么也不图地救他?
他又看向这个姑娘,想起她方才说,她的母亲是菩萨。听姑娘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提不起戒心。他想,或许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什么也不图地帮助他,或许吧。
“就你?这样单纯的小姑娘?”事到如今,他只能选择相信。他想拱手作揖,却没有力气。不止手上没力气,感觉手指都无法自由控制。稍微动弹一下,就开始发颤。
她心中一动,嘴上却还倔强,“我帮你就是,不必说话来巴结我……”
阿徐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帮他拔…出来。他向后一缩,“说拔就拔了,得先把衣服脱掉啊。”
她一下燥红了脸,背过去,不理他了。
“你害羞什么?”话一出口,他却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人家女孩子家矜持,若是这男女授受不清,会平白污了姑娘的清名,于是他开始斟酌言辞,“姑娘你这是在救人,与大夫并无不同,大夫面前只有病人,不分男女。在下若有一日,逃出生天,也万万不会多嘴说一句。”
“啰嗦。”阿徐故意板起脸来说道。这人并不像是坏人,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他说得对,那些凶器不过是物件,只有歹人拿着才是凶器。她虽然向父亲起誓不碰这些凶器,可是父亲的话未必就是准则!
阿徐闭着眼睛将衣服从他的身上剥离,指尖无意识触碰到他的肌肉,这种温度吓她一跳。没想到他年纪比阿徐大不了多少,身体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