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存在一个不需要流血的办法就可以统一天下,她也不介意一试,可世界上有那种好事吗?
不过,现在又回到让她头痛的老问题了:到底把无坚安置在哪里好?
起身跺了两步,除了花山书院,什么地方既隐秘不易被人关注又随时随地有许多人保护着?这本来就是很矛盾的两个条件。
猛然,陆颖抬起头,她想起了普智曾经说过留给她的话:大燕皇陵。
对,这个地方非皇族不可能轻易进入,又常年有重兵把守,一般人再怎么无聊也不会想到跑到坟墓去闲逛,更不用说是皇族的坟墓——除非是大燕灭亡了。
只是如果大燕真的到了快灭亡的那一日,无坚也到了重出人间的时候吧。
陆颖扶住额头,喜上心头,她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么个好地方。兴奋的转了个圈,突然又停下脚步。皇陵是用来存放皇族遗体的地方,如何又有地方供她存放无坚利器呢?即便有,她需要避开老师的耳目,将无坚偷偷送入皇陵呢,难不成让她学姬香君在皇陵下面挖个地洞?
难道她想岔了?那老尼姑说的不是她理解的意思?
普智若真有本事猜到她的心思,她刻意对自己说出大燕皇陵四个字,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谪阳,你去京城查探普智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皇陵和普智之间有什么关联?”陆颖问。
谪阳歪着头,凝眉想了一会,摇摇头:“应该是没有什么。如果硬要说有,只能说普智所在的大广济寺离皇陵比较近,所以皇族成员多有喜欢去那里祈福许愿的,京城的达官贵人也以去大广济寺为荣。”
陆颖的眉毛慢慢扬了起来,眼睛里透出不同寻常光亮:“大广济寺离皇陵很近?”
谪阳不明了地看着陆颖:“是啊。传说大燕立国不久,曾经有一位皇族成员在大广济寺出家,使得这座寺庙的地位变得无比尊崇,香火也日益鼎盛。后来,三百间又有几位皇族成员出家为尼,无一不是在这座寺庙。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皇室也将大广济寺周围的土地陆续赐给了大广济寺,经年日久,大广济寺不断扩建,规模越来越大。在很多年前,它拥有的土地差不多就和皇陵所在之地接壤起来。皇陵附近本没有什么人烟,大广济寺算是最近的了。”
陆颖忍不住笑了:普智一定知道什么,皇陵中也许有其他人不知道的蹊跷。看来是时候再去捉这个老尼姑让她开口说老实话了。
将自己所想告诉谪阳,谪阳也很认同这种猜测:“我立刻派人去查探普智的行踪。务必在我们返程前与她联系上。”
陆颖握着谪阳的手,渐渐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多,我总觉得普智,大广济寺,大燕皇陵……或者与三百年前的什么事情有关?”
“你是说与姬香君——”谪阳只说了半句。
如果普智的出现不是偶然的……
陆颖与谪阳对看一眼,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惆怅。
陆颖向京城去信,通报了自己认为应该接受齐国求和的请求和原因。
李凤亭的反应却让人玩味,直接把陆颖送去的信连同信封放在一个大信封里,又让人快马送了回来。除了被撕开了信封口表明老师已阅外,陆颖没有找到其他不同——老师愣是连一个字都没有给她。
陆颖拿着信,低头站了很久。
谪阳安慰道:“你老师的意思是——这种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陆颖叹了一口气:“我真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
谪阳笑道:“你老师想的是,反正大燕以后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你揽上身的事越多,将来越脱不了干系,再想回花山过安逸日子,越发的不可能了。”
陆颖将信慢慢叠好,缓缓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回不去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总想着再挣扎一下,或许会有些机会。”微微一笑,“回不去便回不去吧。不过就是个储君之位罢了,我还能怕了不成。”
虽然远离了花山,但是至少老师和谪阳都还在我身边。
书院寒光看护的很好,也不要她再操心。
“哈哈,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老妇这段日子总在想,燕国这么多年,除了一个宋丽书能够拿得出手外,其他的连看都不够看。什么狗屁西北侯,一保不住西北,二连自己小命也保不住,也配在这块地盘上封侯,没得让人笑大牙!”
侯盈怒目相向,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老太婆斩成八节。
侯明玉按住她的手臂,轻轻摇头,最后只把目光投在了陆颖身上。
陆颖看着眼前明显是齐人风格的戎装中年女子,不用人介绍,她也猜出大概的身份。齐国大将军孟获,手握齐国兵权的第一人。她虽然朗声发笑,眼神却如同霜冻的表情,口中说着似褒若嘲的话。虽然是败军之将,偏偏气势一点也不落下乘。
也难怪,孟获在燕齐边界纵横二三十年,即便是宋丽书当年也只是把齐人的脚步阻在了边境线上,她一个黄毛丫头却踏进了齐国的领土,逼得齐帝俯首求和,而且还是在短短半年时间内,换了是她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上,也觉得不甘心。
孟获也把目光落在了众人簇拥中的陆颖身上,那目光看得极深,像一头嗜血的饿狼盯着食物,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嫡亲王原来不过一个弱冠少女。燕国总是自称人才济济,总觉得有些不信。今天总算大开眼界了,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啊!”
陆颖微沉:这老太婆嘴够狠,看来能够成为齐国手握一方重兵的人物,绝对不是能打仗就够了,智谋和言辞上也不输人一等。
“说到不信,”陆颖既已占在胜利的一方,更不可能白白让对方占了口头便宜,“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不太敢相信,我原以为至少要等到大燕军队兵临齐都,齐帝才会愿意低头求和,不料贵国陛下这么快就表现出极大的诚意来俯首迁就我国——我以为,齐人的骨头,也不过如此。”
她此言一出,对面的齐国的谈判队伍立刻变了脸色,眼神一个个如同要吃人般的骇人,有两人甚至欲出列向陆颖挑衅,却被同伴死死按住。
齐人最是重视勇士的荣誉,将这种信念视作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也是因为这种信念,齐国的士兵才能在战场发挥出近乎一对三的战斗力。
陆颖却一开头就不带一个脏字的骂对方贪生怕死,一点没顾忌对方的颜面。
只是颜面这个东西,对方都已经不客气了,她有必要留情吗?陆颖微微抬起下巴,毫不吝啬的给了对方一个轻蔑的眼神。
先头齐军打进大燕,也是一连丢失数座城池,却没有一个燕人提求和之事,现在风水轮流转,齐国却是这么快低了头,这其中不能不说是无坚的破坏力太过骇人。
许言武虽是垂首静听,嘴角却忍不住上翘:这孟获果真是输得太惨,头脑都混乱了吗?跟花山书院的人斗嘴,还是花山书院的山长,你是怕气不死自己吗?
孟获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弱冠少女就是陆颖,是齐国的心腹大患,是齐国的头号大敌,却只能将指节捏得发白,而不能对她轻举妄动。她毫不怀疑此刻陆颖身边有无数高手保护,如果自己轻易靠近陆颖,只怕还没有碰到她的头发,就会横死当场。孟获虽然看不起燕军,却不敢小觑燕国境内的武学高手。
想到这里,她稍微收敛了一些身上的傲慢之气,开始认真投入到谈判中去。燕国自然是漫天要价,大齐未必不能就地还钱。若不是有所顾忌,燕国何必答应求和,显然继续打下去对她们也有不利的地方。
只要掐准了对方的顾忌,就可以将损失降低到最少。只是燕国到底在顾忌什么,异位而想,孟获也也唯有推测到燕国内战初平,民生未定,战线拉长,于社稷未免负累太过而已。但若是燕军攻入大齐的时候心狠些,靠劫掠补给,并非没有机会占领齐都的。
孟获不相信哪个帝王能够忍得住这种将整个天下掌握在手中的感觉,比起可能遇到的种种风险,换做她是绝对愿意去赌一赌的:不过是百姓过的稍微差一点,慢慢调理几年或者几十年不就恢复了,可统一的机会哪里会有第二次?
话说,当听到燕国愿意接受和谈的时候,孟获也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或许,是她不够了解这位新登基的燕帝,也许到底是花山书院出身的,还是喜欢笼络些民心民意的。
“割地,赔款,交换俘虏……签署通商协议,互派留学生,互设使节团……”孟获越看越诧异。她现在看的这份和约是燕国草拟的,前面的割地、赔款、交换俘虏都是和约上惯常必有的部分,自然是没有问题,有的条约上甚至还有和亲,称臣纳贡之类。这都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和约后面所说的通商协议,留学生,使节团都是前所未有的条款,而且规定之细致,显然不是仓促之间想到的,而是谋划甚久才会有这样滴水不漏的规定。
孟获看完协议后沉默表情让其他谈判人员也十分诧异,她们自然能猜想到燕国会漫天要价,但不管这个要价是否在大齐的底线之上,孟大将军都不可能露出出无动于衷的表情,至少也会咆哮作态一番,表示自己绝不可能接受这种无理的要求之类。
可如今,她这算什么是怎么回事?
这和约上到底写了什么,让孟大将军居然放弃了主动掌控谈判节奏的机会?
孟获知道自己身后的人心痒难耐,于是将和约拿转给她们传阅。
“这和约是燕帝的意思?”还是你陆颖的意思?
孟获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弱冠少女。
她很想知道能写出这种条款的人,到底有一颗什么样的心!?换了谁也不可能在与宿敌之国大战之后,还能提出通商等等明显表现出建立长久友好关系的意愿的条款。或许这些条款确实对燕国有利,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天下有几个人会面对血汗深仇的敌人的同时,还能伸出友好的手?
陆颖不是冷情的人,孟获知道,如果她是,当年她就不会顶住压力,放燕白骑回来,然后在销声匿迹两年后,带着传说中灭世的无坚利器,仅仅在半年时间内将大齐军队赶出了燕国,残忍的杀死燕白骑,然后毫不留情地破开齐燕边境,占领了大齐数座城池,二十万齐兵拼都拼不完整的尸体在齐燕边境之地散落的到处都是……逼得皇上不得不果断求和。
陆颖记仇,记得很牢很深的那种。
可正因为陆颖不是冷情的人,她做这种决定的时候,需要多大的克制力,需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多么客观的位置,以一个多么局外的人的身份来看待这一场战争?
这不是一个侥幸赢得了这场战争的少女,不是一个单纯凭借强兵利器便目空一切的无知小儿,这是一个能忍得住仇恨,背得起责任,战能痛快雪耻,和能掌控大局的……强大的敌人。
燕帝目光果然极好,这么一个弟子不留做继承人,即便自己生一个,花上二十年培养,能不能有陆颖十分之一,怕是谁也不能保证。
想想皇上那几个皇女皇孙,孟获不由得深深为大齐的未来担忧起来。
☆、132
陆颖知道孟获是被和约后面的条款触动,也不着急,只轻轻敲着茶碗,抿了一口茶水:“陛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由本将军处理,孟大将军无需为这份和约的有效性担忧。”
收到老师原封不动送来的信后,陆颖就直接把和约抄了一份,让人送去京城。
又过数日老师回了一句:你筹划很久了吧?
几日前,她拿出这份厚厚和约的时候,众将也都是目瞪口呆。
谢冼第一个发问道:“你该不会早就在准备这份和约了吧?”
陆颖没有打算隐瞒,微笑承认:“从我开始打造无坚的时候就开始了。写了大半年,又改了大半年,应该不会有什么疏漏了。不过赔款数额,割让城池土地的地方我都空了下来,你们一起来斟酌斟酌,我们开一个什么价码好?”
众将面面相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仗还没有打的时候就把和约拟定好了的,她这算是未卜先知呢,还是过度自信呢?
不过想想无坚的恐怖,众将又觉得情有可原。有无坚在手,无论谁都会肆无忌惮吧——话说她为什么不是先拟的齐帝的降书呢,难道她早有预谋只是来打一场和局?
于是几人中又有人面色有些不悦。
等陆颖的茶喝完,齐国谈判团的人已经将和约粗略浏览了一边,神色居然和孟获一模一样半是震动半是惊疑不定。她们看一眼陆颖,又与孟获小声交谈几句。孟获点点头,转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禀报皇上做裁定。”
赔偿之类谈判团来的时候,齐帝显然有所授意,她却未必能够料事如神,知道陆颖拿出的这一份和约中包含的并不止赔偿条款。其他条款涉及到一国贸易,文化,外交各方面,显然不是目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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