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没有去送皇帝一行人,因为昨天她被累着了。这会儿才缓过些劲儿来,正一脸郁闷的看着萧允。
萧允过来刮了下她的鼻梁,“我很快就回来,你和孩子在家乖乖儿的。”
“我肯定乖乖儿的,孩子也还算乖巧。倒是有人,这一出去,还不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啊。”
萧允闷笑出声,“不放心我啊?”
“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就是你不主动去采,下头肯定也会献上不少来。”回头冒出个大明湖畔的谁谁谁就有意思了。十八年后再来个还珠格格就更有意思了。
萧允揉揉她的脸,“知道你怀孕辛苦,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呢。再说了,我是去灾区。看着那些家破人亡的惨象,我是得多不是人才能起寻欢作乐的心啊。放心好了!”
顾琰吸吸鼻子,“知道我辛苦,我的辛苦你哪里知道。”说完嫣然一笑,“要不,我让人给你套个十多斤的西瓜吊在腰上你体验一下?”
负重十多斤那是小意思,可是想一想完全用腰力,还是一天十二时辰不停息,要一直坚持十个月,萧允便觉得这着实不是简单的辛苦了。再一看顾琰狡黠的笑,他的脸色就变了,“这个还是免了吧。传扬出去,秦王殿下可就真的成妻奴了。那天老头子还说呢,说要不是府里尽有伺候的丫鬟婆子,我怕是连洗脚水都要给你倒。”
这个,洗脚水他倒是没倒过,可是他给她洗过脚啊,好在老头子不知道!所以那天自己打了水给他洗脚才那么欢喜,也没再说他太过纵着媳妇的话了。要不然,怕是能将脚盆给踢翻了。那时候因为是老头子派人要杀琰儿,所以能近身的人都是绝对信得过的。要不然,还真是瞒不了他。
顾琰也知道,这辈子怕是再享受不到萧允给她洗脚了。就是此时她大腹便便,也是不可能的。
“看看看看,光会嘴上说得好听,让你感受一下,就一下都不肯。”
萧允此时是只求她打消这个荒诞的打算,“哎哟,饶了我吧!你放心,我的床上断不会有别的女人的。我都攒着,等孩子生下来,咱们再……”
顾琰抓起手边的抱枕朝他砸过去,她当然也就是嘴上说说。他要不是王爷,他们就在洛阳过自己的日子,倒是真可以给他来这么一下。
“你要早点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着你呢。还有,一定得格外当心,注意安全。嗯,还有要记得想我们。”顾琰抱着萧允的胳膊留恋不已。成亲快一年了,还真的从来没有分开过呢。而且还是她怀孕格外娇、格外脆弱的时候。
“好的好的,都依你。分娩要用到的人都进府了,回头你也见见。就是季太医不能常驻府里,得等到满了九个月才会上门。”
顾琰知道挑这些人他用了很多心,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前院来了人,王嘉把萧允请出去了。端娘进来看到顾琰脸上还挂了泪珠,有些好笑。这是被人宠着才能如此啊。像是从前在顾家,哪有这个样子。
“王妃,王爷定然办完事很快就回来的。他不是说了么,至多一个月就回来了。您快别哭,对孩子不好。”
顾琰抹掉眼泪,她不想哭的。可是方才萧允转身出去,也不知怎么她就掉起金豆豆来了。
“沙子进眼睛了。”
“要不要给王妃吹吹?”端娘憋着笑问。
“不用了,已经弄出来了。”
第二天顾琰故意没起身送萧允,她最讨厌这种离别的场面了。外头对此自然有些说辞,说她恃宠而骄的有之,说她不敬夫主的有之。她一概不去理会。既然决定了以后的风格,她才不委屈求全呢。反正不管怎么做,要说的都是要说的。只要阿允不在意,只要皇帝不计较进而干预他们夫妻的事。她可不想像晋王妃那样,心头恨毒了的人,还银牙咬碎的笑脸相待。
府里没了男主人,一下子就带走了不少生气。再加上今年苦夏,顾琰接下来几日差不多都是抱着竹夫人倚在靠窗临湖的竹床上听人给她读读话本,演一下皮影戏什么的过日子,完全懒怠动弹。于是满府更加的没有生气。这天气热得人难受,旁人也没有怎么出门,这几日府里也就没有访客。
端娘说了两回,可顾琰就是提不起精神来,也拿她没法子。
这天顾琰睡了午觉起来,就看到端娘喜滋滋的进来了,“苹果,赶紧把衣服替王妃穿好。国师来了!”这回可有个制得住这位姑奶奶的人来了。
明晖其实也是跟去了西苑的,毕竟他现在几乎就是皇帝专职的保健医生。不过西苑离这里就几十里,骑上马跑一趟并不太费事。午后下了雨,这会儿也不是太热,他便过来看看顾琰。
顾琰挠挠头,“啊,他怎么来了?”她这个状态给明晖看到,肯定得训她。她不就是仗着家里没有长辈,端娘也只敢劝说就颓了几天么,这长辈就上门了。
这个状态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太好,顾琰自然知道,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虽然萧允离开五天,就给她来了两封信,还是打不起她的精神来。
顾琰穿了些轻便衣裳出去,闻说明晖路过湖边时看到有鱼翻跃,直接钓鱼去了,压根就没进正堂喝茶,便又朝外头走。
明晖一身的道袍,襟口微微敞开,两只脚直接伸到水里,手里握着钓竿,别提多闲适了。他今天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跟皇帝告了假出来的。说起来,让他做国师也好,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也罢,都是大违他本性的。到了徒弟这里,他也不藏着掖着装高大上了,还真就当度假一样。
不过,在王府下人告诉他,顾琰马上就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把鞋袜重又穿上,整理了一番仪容。这可不是在小庄子,他不是年纪老大的邋遢倒是,她也不是小小女童。而且这秦王府里此时必定是鱼龙混杂。他要是太过随意,还不知道传出什么话来呢。
顾琰的打扮很精神,而且听到明晖冒着暑热来看她,她的确一下子就兴奋了。用端娘的话说,两眼都放光了。
顾琰从树荫下走过来,立即有人给她搬了个舒适有靠背的椅子。她就坐在树荫下看着明晖钓鱼,也不出声,省得把鱼给吓跑了。
他们家的鱼傻乎乎的,很快就被明晖钓起来半桶,“唉,真是没有挑战性。这些鱼怕是被喂傻了,一个接一个的咬饵。”
顾琰托着下巴道:“嘿嘿,是比你去王大户家偷鱼容易多了。”
明晖转头道:“我偷回来你没吃啊?”
顾琰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还是觉得从前混吃骗喝的日子好过啊?”
“废话!那时候天不收地不管的,多自在!”
顾琰自然知道明晖现在极不自在。可是,要想自在怕是得等到皇帝大行了,还有三到十五年呢。出于公心,他还得极力延长这个时限。
“师傅,师爷和皇上年纪差不多吧?”
明晖点了点头,“是差不多,不过他没乱吃过金丹,身体底子好得多。”大概因为他母亲年长那么多,所以梧桐失伴的事早有心理准备。倒不像皇帝在感情最浓烈,爱人不过十八岁的时候就经历死别那么难受。
“你去看过他?”
“嗯,之前不是出了一趟关么,就去了一趟,住了些日子。怎么,又在想你那个渣爹?”
顾琰叹口气,“我也不指望他能给我长脸,可是,还是遗憾啊。”
“那几位王妃说的话,你告诉秦王了么?”
“没有,不过他应该知道了。临走的时候特别顺着我。那些都是女人,他总不能跟她们去计较什么。所以就只能对我更好些了。”顾琰让人给她捡了些石子,一颗一颗往水里扔着玩儿。
明晖笑笑不语。那几位就是欺负顾琰没个好爹,不过,可别忘了她还有个师傅呢。难道日后就没有要求到他这个国师的地方了?
“我走前皇上给兵部下了旨意,让提高伤残和阵亡士兵的抚恤。还在旨意里说了,是秦王奏请的。如果这次他出京的差事办得好,就更能招揽人心了。”
顾琰摸摸自己圆润的下巴,她如今整个人都挺圆润的。即便是如此啊,他们的胜算目前也不大。只能祈祷皇帝多活些寿数了。还有,呃,总不能祈祷边境不宁,再起纷争吧。不过这个,照当前的趋势,是避无可避啊。这倒是对阿允比较有利的。
“师傅,其实你还是不看好他是吧?”
250 路遇
听了顾琰的问话,明晖朝她看过来,“谁看好他,谁不看好他,其实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在这个上头,或许可以说是时势造英雄,说是造太子也行。不过,我私心里的确希望他能安于只做一个大将军王。”
“怕是不太可能。”真正刺激萧允争位的,其实是从皇帝身体渐渐不如从前开始产生的失去最高权力庇护的危机感。皇帝曾经认为以他和晋王的关系,只要他不造反,一辈子安逸富足逍遥自在跑不了。但是托庇于父亲和托庇于兄长那是不一样的。后来因为她的介入,就连这个皇帝都没把握了,要安排他随梁国公出海。
他既然放弃了出海避开之后可能发生的迫害,就不会甘心只做从属。萧允那样的人,除非对方是一心爱他护他的亲爹,不然怎肯将生死就交托在对方的一念之间。何况这中间还隔着一个她。他一直担心如果晋王上位,他会步了他养父的后尘。皇帝能夺大将军之妻,难道晋王上位就不会夺大将军王之妻?
顾琰喃喃道:“好像事情真的跟我有莫大的关系。”
明晖皱眉,“你别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兜。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男人的野心作祟。鬼才知道秦王是什么时候开始打主意的。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你,你们到了边城,大可以像方子墨一样走商路出去。是他自己想当皇帝,他从小在紫檀精舍长大,看着他爹指点江山,拥有无上权势。这种影响早就潜移默化深入骨髓了。总之这件事和你的关系是很小的,你最多不过是一个契机。心底有了想法,能触动这个想法的契机多得是。而且,又不是你在旁边煽动,我记得你一直都在躲着他甚至也避着晋王。后来也不知怎么就脑子发懵了!”
顾琰嘴巴动了动,最后嘟囔了一句,“女人最怕的就是爱!”面对萧允毫无保留的爱,她其实都佩服自己之前能回避了那么些年。
明晖叹着气摇头,这会儿说什么女大不中留早晚了。再有两三个月,她都要生了。怎么偏偏就跑去了西边呢?呃,她舅舅在那里。自己在皇帝身边,而皇帝容不得她。自己这里不能依靠,她自然要奔舅舅而去。没有人喜欢孤零零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重新开始。而且当时,萧允早被皇帝召回了京,要让他成亲。根本就不会再让他上战场。可谁知道会出了废太子舅舅给西陵那边做内应的事儿,他又被派到镇西军去了呢。这么说来,他们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顾琰道:“师傅,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不舒服?”明晖紧张的靠了过来。
“不是,我问你个事儿。你知道何家为什么直接放弃了支持晋王么?他们甚至连中立都放弃了。”
“你问这个干嘛?而且干嘛问我啊?”知道她不是突然不舒服,明晖面上的表情立即舒缓了下来。
“事关晋王,我怕阿允不肯同我说。”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啊?晋王的事同你有什么相干?”
顾琰挠挠头,“不是,就是觉得缺了这一环,有些事儿想不明白。你知道,万一阿允他争位失败,我肯定比现在的齐王妃惨一百倍。”晋王妃对她的恶意,拜宗庙的时候已经显露无疑。还有那个出头的楚王妃,当时顾琰还没觉得什么,后来细想想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抹潜藏的鄙夷。就算自己出身不必她们高,她大可不理会自己就是了。干嘛一直咄咄逼人呢?所以,八成这位楚王妃是听楚王说了自己和晋王的一些牵扯,把自己当水性杨花红颜祸水看待了。
晋王妃必定也是这么看待的,所以如果萧允夺位不能成功。她要是成了皇后,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啊?绝对的弄死,没得商量。难道要她指望到时候晋王出面回护,将她金屋藏娇不成?
明晖听了她的分析,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这样。
“男女的想法各有所长,也许也阿允没想到我却能想到的情况,那我也能帮他描补一二嘛。譬如之前何家会利用顾珏搞坏我名声的事儿他就没想到,还是我家老太太和我分析出来的。可如果我知道的不是全部的事实,那就肯定会有盲点,也就不好做全面的分析了。师傅,除了你我没得别人好问了啊。”顾琰伸手拉着明晖的衣袖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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