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纵是知晓了陈氏身份,也万万不能拆穿,须得一个契机。实他心中亦有几分害怕,若是将陈福晋拆穿了,当年之事必定会传入孟古青耳中,她的性子,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想着她当年自尽,他便愈发的后怕。
眉目冷色,看着女子道:“清萝那个小毛丫头胡乱猜测的,你竟也信!陈福晋虽是不那般温柔,却是天真得很,哪里能是你所想的那般!”
话既已出,孟古青便是坚决得很,清冷的声音略几分焦急道:“皇上,清萝断不是爱胡言之人。臣妾自知不该掺和朝政,可臣妾觉陈福晋委实的有些奇怪。珠玑当初死在储秀宫,臣妾的父王死的时候乃是中毒所致,清萝又道是……”
‘啪’孟古青话还未完,便觉桃腮火辣辣的疼,耳边嗡嗡作响。福临,他竟出手打了她。凤眸中瞬时便泛起泪光,不可置信的看着福临。
福临此刻依然是怒不可遏,脸色铁青,眸中熊熊烈火道:“胡说八道些什么!朕说了!清萝的话岂是可信的,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你倒还听了去。呵,还将你父王的死和陈福晋扯到一起了。陈福晋性子天真活泼,纵然是说话直接了些,你也不至这般污蔑她罢!别以为朕宠着你。你便如此放肆,竟插手朝政之事!”
孟古青桃腮容颜间只见得五指红印,纤纤玉手捂着有些臃肿的脸道:“皇上,臣妾只是……”
“还敢胡言!是不是朕宠着你!你便愈发的没规没矩了。陈福晋日日躺在朕的身边,她是什么人,朕还不清楚!哼!回你的翊坤宫去好好反省反省!”皇帝怒容满面,疾言厉色。
孟古青微愣片刻,忍着眼泪,逶迤行礼道:“臣妾告退。”
言罢,便转身离去。吴良辅见得女子捂着脸自乾清宫踏出来,一脸担忧道:“娘娘怎么了!”
孟古青看了看吴良辅,摇摇头道:“无碍,吴公公,你好生伺候着皇上。”
话毕,便有些恍惚的朝着轿辇上去,灵犀见着孟古青这般神色,桃腮红肿,蹙眉道:“主子,怎么了!”
孟古青眉间清冷道:“灵犀,你说,紫禁城里头,是不是真的没有真心的。呵,其实我早就知晓的,却还要去掀开,非要看着血淋淋的真相摆在眼前才肯相信。”
灵犀默了默,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便不再开口,只轻拍了拍孟古青。又挥挥手道:“起轿。”
抬着轿辇的太监皆是面面相觑,抬着轿辇匆匆便朝着翊坤宫去。踏入正殿,孟古青闭了闭眼,恢复了素日的神色,悠悠踏进内殿。
落座桌案前,眉目清冷道:“灵犀,你相信那日陈福晋所言么?”
灵犀摇摇头道:“奴婢不敢断言。”
孟古青眸中闪过一丝恨意,纤纤玉手紧捏道:“不全信,可未必不可信。”
灵犀娥眉紧蹙,似有些犹豫道:“清萝公主从前与皇贵妃关系极好。不会……”
灵犀话还未完,孟古青便打断道:“清萝不会去做这般无聊的事,挑拨了本宫和皇上的关系,对她毫无益处。况且,她从来不是那般的人。”
闻言,灵犀只低眸,并不再言语。殿中气氛有些凄凉之意。
承乾宫中,女子冷笑道:“皇上竟动手打了她!呵,如今她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说,皇上会在意么?”
听得董鄂云婉万此番,颖儿现下便犹豫是否要将后话说来,顿了顿道:“听闻,是因着陈福晋的缘故,静妃出言污蔑陈福晋,便遭皇上掌掴。”
“什么!陈福晋!”董鄂云婉脸色一变,原还因着静妃遭的皇帝掌掴而高兴,现下闻得是因着另外一名女子,瞬时就变了脸。
颖儿有些惧色的觑了觑董鄂云婉,诺声应:“是,外头伺候的奴才也不曾听清,只问得皇上言静妃污蔑陈福晋。遂便出手打了静妃。”
董鄂云婉眸中妒火,怒色道:“看来本宫还真真是小看了陈福晋,没想到,皇上竟会为了她出手打静妃。明儿个,去储秀宫走走,静妃那病,就让陈福晋来治罢。”言语间,唇间勾起冷笑。
颖儿不禁心中一寒,皇贵妃素日里瞧着柔柔弱弱,温婉贤惠的,可这手段远远不比那董鄂若宁差,还真真是姐妹。心下开始为陈福晋捏了一把冷汗,往日陈福晋不如静妃得宠,皇贵妃便不曾害过她,现下如此,皇贵妃必定不会放过她。那陈福晋虽是跋扈了些,却是心无城府,也不知会落得如何的下场。
彼时,储秀宫中,一袭红衣正落座在寝殿那主座上,方才卷画来报,言是今儿个静妃污蔑于她,究竟是污蔑她什么也不清楚,不过却知晓皇帝因此动手打了静妃。
莫不是静妃察觉了什么?静妃的举动实在异常,前些时日竟还派了灵犀跟踪她。
夜色渐浓,二月的天儿里,蒙蒙细雨,乃是开春的好兆头。然紫禁城却是依旧是不太平得很。只闻得女子惊道:“什么!皇兄竟出手打了皇嫂!”
吴良辅皱着眉头道:“是啊,也不知怎的,只闻得是因着陈福晋的缘故,静妃娘娘红肿着脸出来的。”
清萝眉间深思,似乎明白了什么道:“我知晓了,可皇兄也不能动手打了皇嫂啊!到底皇嫂的父王当年死的那样惨,必定是与陈福晋脱不了干系的。”
闻言,吴良辅一惊道:“公主,您可莫要插手这事儿。”
清萝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道:“小吴子,我相信你,便什么都与你说了,你也不能瞒着我。皇兄,是不是有什么瞒着皇嫂的。”
诚是夜色朦胧,却也见得吴良辅眼中一闪而过的惧色道:“公主,此事您还是莫要问了,说了来,对您也没有好处的。”
“小吴子!”清萝似是有些生气了,亦有些小女儿家的脾气在里头,约莫唯有在吴良辅面前她才会如此,毕竟,相识多年,撇开主仆身份不言,倒也算得是朋友。
吴良辅素来有什么阶会和清萝道了来的,可现下这般支支吾吾的,更是让清萝起疑。见得清萝如此,吴良辅微微叹息:“总之,皇上是为了静妃娘娘好。”
方才还满脸生气的清萝,闻得此言,却只呃了一声,便不再多问。她的皇兄是天下之主,必定有太多的无奈,从前她皇兄是极不喜欢静妃的,说来她也不过是怕她皇兄薄待了静妃,到底她们都一样,不过是皇室政权的一颗棋子罢了。
听闻吴良辅这样说,她便放心里,良久之后才叹出一句:“小吴子,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吴良辅不曾料到清萝竟会问起这话来,白日里她总是一般不谙世事的模样,他问她什么,她也不多言。只道:“奴才自然是好,皇上器重奴才,这宫里,再没人敢欺负奴才了。”
清萝唇间泛起一丝苦笑道:“你白日里可不是这样说的,明日就要回云南去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子,纵然是藏的再深,有些时候却也要说了出来才舒服的。
闻得清萝此言,吴良辅微微一愣,道:“有好有坏,公主是知晓的,这宫里头啊,也就是这般。”
清萝眉间泛起丝丝凉意,叹息道:“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小吴子,我今日是不是有些啰嗦了。”
白日里吴良辅问起清萝过得好不好,她不曾多言,现下看来,她过得并不好。笑道:“奴才愿意听公主啰嗦,只是公主,若是受了欺负,定要说出来。”
清萝唇间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这也是命罢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小吴子,咱们是好朋友是不是!所以,你要帮我好好护着静儿姐姐,莫要让旁人欺负了她。如今望眼宫中,她是举目无亲,明日我就要走了,也不知再回紫禁城是不是还能见着她。”
吴良辅心中有些酸酸的,和亲的公主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不是不知晓,颤着声音道:“公主放心,奴才必定会的。”
见得吴良辅如此,清萝故没好气道:“别哭哭泣泣的,你又不是女人!我先走了。”
言罢,便急急离开。眸间竟泛起泪光,她以为她是不会哭的,可现下却掉了泪,这宫中真正掏心掏肺关心自己的,怕只得是小吴子。
匆匆踏进房内,只见的一袭墨袍的男子冷着脸坐在桌案前,修长的手有意无意的把弄着空空如也的茶碗,漆黑的眸子似有深意的看着女子道:“这么晚了,外头还下着雨,我当你是会情郎呢!原不过就是个小太监罢!”
闻言,清萝娥眉一蹙道:“你跟踪我!”
“怎么,只许你跟踪我,便不允我跟踪你!这些年来,你可真真是伪装得彻底!”吴应熊的声音泛着冷意,略带几分恨意。
清萝瞥了瞥吴应熊,唇间一丝冷笑道:“我若是不伪装,你那样厌恨我,不是早就没了性命。”
吴应熊眸中冷,恶狠狠道:“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阿言,是不是你害死的!”
关于那苏若言,吴应熊已不是第一回逼问了,往日她皆是佯装得一脸的委屈,懦弱的很,不过现下已经撕破了脸,她也没有必要装下去,只冷幽幽道:“苏若言,是自己跳下去的。”
“你胡说!若非你逼她,她为何无端端的寻死!”每每说起阿言,吴应熊便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尽管他已经猜到了几分,却还是不愿接受,一直以来,皆将阿言的死归咎于清萝身上。
“因为,她是南明的细作!是奸细!害死她不是我,我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真正的凶手,是你的父王,吴,三,桂!”清萝的声音极其肯定,眸光冷冷的看着吴应熊,却略有分同情。
原本清萝忽然的变化就让吴应熊觉吃惊了,现下她竟说出这般的话来,纵然他心中已然清明,却还是怒色道:“你莫要污蔑我父王。”
看着此刻的吴应熊,清萝觉他全然不像是平日里冷静沉稳的,明明是二十四的年岁,此刻不过是个受了刺激的孩子。
清萝心中竟有一丝于心不忍,自觉说出了这样的真相,是否太过伤人。但想来,既已说了,便要来得彻底些。
起身朝着吴应熊走去,淡淡道:“我有没有污蔑,你大可回去问你父王。”
吴应熊抬眸看着清萝,眼中尽是痛苦,这么些年来,他心中已然清明,却不肯接受,现下清萝这样说了出来,让他一时间无法承受。说来吴三桂戎马一生,野心勃勃,儿子却不如他那般,纵然生的一副好容貌,看似冷静从容,却不过上个纨绔子弟罢,一个让细作迷了心的纨绔子弟。
“为什么!你装了三年,却要在此刻戳破!为何不一直装下去!”吴应熊的眼中尽是痛苦,但这些个话也却是他想问的。
外头下着蒙蒙细雨,房内烛火微微闪烁,清萝瞥着吴应熊,忽觉他甚是可怜,这样不愿接受现实,往日的阴霾便注定走不出。
抬了抬手,欲抚向那俊朗的容颜,却又收了回来,淡淡道:“早晚要戳穿的,不过是寻个契机罢了。阿言的死,也是如此。”
吴应熊浑身颤颤,似乎很是痛苦,分明是相信了,他的父王原是个什么性子,他并非不知晓,若非他父王这般性子,他娘亲也不会死。
墨袖捂住脸,几滴泪珠竟从指缝间落了来。清萝眸中一惊,他落泪了,那个平日里瞧着冷静从容,甚至待人狠毒的吴应熊,他竟落泪了。
只见的其颤颤不已,却是没有声音。清萝抬了抬手,轻将吴应熊抱住,声音淡淡道:“就这么一回。”
吴应熊并没有拒绝,而是缓缓将清萝腰环住,头深埋在她怀中。他从来不曾想过,抱着这个女子,能让他这样踏实。
清萝此刻心中很是复杂,吴应熊是吴三桂的儿子,可说到底,吴应熊同她一样,亦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何故要与他过多计较,纵然曾经他欺负她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是恨他的,可在这一刻,却是烟消云散,只静静安抚着怀中的男子。
一夜天明,一早的,只见的皇帝亲自领着文武百官,以及各宫妃嫔为吴应熊夫妇送行。
自然,孟古青也在其中,着了一身黛色云缎,上头绣着牡丹。清萝见着孟古青脸色不大好,心知是因着她皇兄的缘故。眉目间含笑,朝着孟古青去,轻握住孟古青道:“静儿姐姐,你定要好好的,可莫要整日愁眉苦脸的,好好的活着,才有希望。”
孟古青自然明白其用意,清萝与她传信,不过是想帮着她查出她父王当年死的真相,只是她傻,还当真以为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是真心待她,不过一两句话,便撕破了脸。
脸色有些发白,微微含笑道:“放心罢!我必定会好好的。”
清萝眸光一转看向皇帝,一脸俏皮道:“皇兄,你可不能欺负了静儿姐姐!莫不然,清萝可会帮着她欺负回来的。”
福临看了看孟古青,笑得有些牵强道:“朕自然不敢,谁敢欺负你的静儿姐姐!”
闻言,清萝笑点了点头道:“便相信你一回。”然又将目光落座吴良辅身上,只见得吴良辅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对其笑道:“小吴子,你小时候素来爱哭,哭起来难看死了!可别哭了,省得让皇兄夜里做噩梦,惊动了圣上,这罪名你可是吃罪不起的。”
吴良辅看着清萝,眸中竟有些泪水道:“奴才就这德行!”
清萝无奈摇摇头,又朝着董鄂氏去,甚是亲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