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缘故,在场的无几人知晓,孟古青眼底里的笑意渐浓。宝音迷惘的看着藏在衣裳里的珊瑚玉步摇。图娅盯着珊瑚玉步摇,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就为了抢这东西,争的头破血流的?”太后腥风血雨一路走来,转瞬间就平静如水,似乎这东西与她没有任何干系一般。
孟古青疑惑的看了看做工精致的珊瑚玉步摇,面露难色:“皇后娘娘和玉福晋争抢,不是为衣裳,是……”
“这步摇明明是臣妾先捡到的,可皇后非说是这是太后……”图娅似乎很委屈,但似乎也不愿意说出来,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皇后!玉福晋!你们都是名门出身,却为了个步摇,大打出手!成何体统!”太后及时打断了图娅的话,疾言厉色道。
宝音不曾想到太后会忽然发怒,方才这衣裳里明明没有步摇的,去冷宫之时,原也是因为玉福晋出言侮辱了几句,且是玉福晋先动手的,她这才与其动手。怎的好端端的……会多出个步摇来。
噗通便跪了下来,委屈道:“皇额娘,臣妾从来不曾见过这步摇,好端端的,怎会出现在里面!”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将步摇抢了去,你说这步摇原是太后娘娘所有,你还说这是太后娘娘赐予你的。可那明明是我拣来的!明明是冷宫里的东西!你又不缺,何故要与我抢了去!”图娅心中恨毒了宝音,无时无刻不想报仇。每每想起阿木尔,她心中便愈发的难过。因而那日孟古青差灵犀前去与她交代的话,她皆照做。
琼羽和清霜权当是看戏,反正也同她们没关系,若非孟古青还在此,她们方才也随一众妃嫔走了。
娜仁则是生怕宝音有个万一,到底是姐妹,就算因着宋徽的死,难以再如从前般与宝音亲近,但也不愿她丢了性命,也不愿看她难过。
看见太后发怒,董鄂云婉虽不明白是怎的一回事,但还是暗喜,皇后若是倒了,那么这后宫中就无人能与她匹敌了,静妃记不得从前的事,纵然再也能耐,也万万不是她的对手。
图娅这样一说,宝音恍然大悟,原来这珊瑚玉步摇是太后所有,且看太后的反应,这步摇的来历恐怕不凡。图娅就是借此诬陷于自己,可是衣裳拿回来的时候,步摇并不在里面儿。这下又怎会到里面去了。是谁要陷害自己?步摇又是从哪儿得来的。宝音此刻满腹的疑问。
然太后却不给她多想的时候,嗓音蕴含怒意:“皇后,你身为一国之母,竟为了这么个东西,便与身处冷宫玉福晋如此闹,还有个皇后的样子么?”
宝音知晓是有人故意陷害,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是谁,若是董鄂云婉,她怎会知晓珊瑚玉步摇的来历的?且,图娅也不一定会她联手,宝音的脑袋是乱的,这回太后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翁着声音道:“皇额娘,臣妾真的不知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步摇,臣妾从来不曾见过。”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太后就更是确信她知晓其内情,定是想用这步摇威胁自己。宝音这些年来阳奉阴违的事儿做的不少,但太后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现下,她竟想爬到自己头上来,还想用步摇威胁自己。
太后性子强势,自然容不得,眼睛瞥着步摇,冷声吩咐:“苏麻喇姑,将这步摇销毁。”
孟古青看见太后的手微微一抖,眼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悲伤。
宝音还未来得及解释些什么,太后便拂袖而去,行前只留下几句话,将钮祜禄氏贬为格格,皇后禁足。
傍晚之时,差人去乾清宫传话,说是让皇帝前去用膳,顺道儿的将皇贵妃和静妃一道传来去,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孟古青将将出门,便见皇帝从隆福门来,赶紧行礼。皇帝有些疑惑道:“静妃这是往慈宁宫去?”
“恩,皇额娘传话,让臣妾前去慈宁宫陪她老人家用晚膳。”孟古青坐在轿辇上,不紧不慢的应着皇帝。
皇帝更奇怪了:“皇额娘,这是想做什么?”
“方才苏麻姑姑在翊坤宫传完了话,似乎又去承乾宫了,臣妾想,是因着皇后和玉福晋的事。”孟古青娥眉稍蹙。
皇帝眉头紧锁:“皇后和玉福晋怎么了?朕怎么没听说。”
皇帝和孟古青你一言,我一句的,不知不觉就到了慈宁门。下了轿辇,二人并肩走入。孟古青左右环顾,见无旁人,才悄声道:“想是皇上今日政事太忙,宫人们没敢与皇上说罢。皇后和玉福晋,今儿个为了件衣裳打了起来。”
“皇后和玉福晋,皇后好端端的跑到冷宫去作甚,怎的还和冷宫的人争起衣裳来了!”皇帝显然有些生气,在他看来,玉福晋不可能从冷宫里跑出来的。
孟古青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臣妾也不知晓,今日午睡醒来,就听说皇后出了事,去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黑压压的一片。”
走过慈宁门,再走上几步,就到了慈宁宫。福临听了并无太大反应,似乎在说别人家的事儿一般道:“她们打得厉害么?”
孟古青边走着边道:“说是挺厉害的,玉福晋差点没让皇后掐断气儿,臣妾见着玉福晋脖子上还有掐痕。不过皇后也没占便宜,让皇额娘给训了,训得泪眼汪汪的。”
“这么说,是皇后打赢了?平日里瞧着皇后柔柔弱弱的,竟然能打赢了玉福晋!”皇帝很认真的说。……
且行且说的,二人已经到了慈宁宫,立马正儿八经的走进正殿,规矩的朝着太后行礼。与今日在坤宁宫的模样相比,太后委实的和蔼可亲。
慈宁宫中还熏着香,味道闻着很安神,很适合太后。
过了一会儿,董鄂云婉也来了,大约是因畏惧太后的缘故,所以先等着皇帝到了,才前来,当着皇帝的面儿,太后也不会太为难于她。
差人将膳食呈上,太后先说起了客套话:“哀家老了,若是今日不传话,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不愿意前来。”
“皇额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您这般的容貌,若是与臣妾一起出去啊,只怕旁人还以为咱们是姐妹呢!”孟古青嘴甜,倒真是说到了太后心里去,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的。
太后也真乐了,对于这个失忆的侄女很满意,脸上是浓浓的笑意:“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
孟古青盯着太后,很诚恳,很认真的说:“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皇额娘若是不信,可以问皇上,皇上您说是不是?”孟古青笑问皇帝。
福临与太后关系一直不大好,少有玩笑之时,孟古青这般一说,他也只得附和道:“静妃所言极是,皇额娘还年轻。”
董鄂云婉今日前来之时便战战兢兢的,生怕太后找她的麻烦,此刻用膳也是缄默不言,生怕说错了话得罪了太后。就是当真要得罪了,她也不愿当着皇帝的面与太后起干戈。
听得福临这番夸奖,太后乐呵呵笑道:“你们这嘴就是甜,哀家自己老不老,哀家还能不知道?真是……”
皇帝的话虽不多,但太后心里也真是高兴了些,对孟古青的好感更是倍增,加之今日孟古青在坤宁宫的表现,太后更是打心眼里喜欢孟古青了,深觉失忆的孟古青比宝音要好。且皇帝还喜欢,有她在,也好缓和自己与福临的关系。
熏香入鼻,伴着饭菜香,孟古青闻着有些不习惯,大约是因为慈宁宫的今日换了熏香罢,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香。闻着很熟悉,像是太后送的佛珠那味儿。
今日这晚膳用得和乐融融,水火不相容的静妃和皇贵妃也是一团和气。用过晚膳之后,太后这才说起正经的来,沧桑的眸光散在三人身上,叹息道:“今日皇后和玉福晋闹的事儿,你们都知晓了罢!哀家往日可真是看错了,原以为皇后是个乖巧的孩子,又贤惠。不想,竟做出这等之事……”
“皇后因着几件衣裳,跑去冷宫和玉福晋打了起来?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皇额娘给点教训便是了。”许是因着孟古青的缘故,也大约年岁长了些,福临脾气倒也好了些,也有了容人之量。
太后端起茶盏抿了口,沉了脸:“若仅是此事,哀家今日也不会将你们都叫了来,皇后失德,阿木尔的死,与皇后有干系。”
福临方才还是轻松自如,闻言,神色大变:“皇额娘……”
孟古青故作茫然:“阿木尔是谁?”
董鄂云婉手中的茶碗微微一颤,太后竟当着她的面儿说起了这话,这是信任她了么?对她和静妃公平对待?
太后看了孟古青一眼,神情有些哀伤:“玉福晋的亲妹妹,也得唤你一声姐姐。”
福临的脸色很是难看,铁青着脸,若当初死的不是阿木尔便是孟古青,想起皇后的素日里温婉贤惠的模样,他还是有些怀疑:“皇额娘此言何意……”
太后也不直接言明,垂眸道:“皇后之所以会跑去冷宫和玉福晋吵闹起来,原也是玉福晋和钮祜禄贵人,呃,如今是钮祜禄格格,原也是她们联合设计陷害的。玉福晋如此,也是因着当初皇后害人之时误害了阿木尔。哀家觉奇怪,便私里审问,不曾想到……”
说到这里,太后脸上少见的痛苦,似乎觉对不住皇帝一般。在孟古青看来,她大约是因为今日亲眼瞧着珊瑚玉步摇销毁的缘故,所以格外的难受罢。对于在腥风血雨中走来,一手将儿子推上帝位的太后,也不至因着后宫中这些个事便难过。
福临顿了半响,阴沉道:“皇额娘以为此事要如何处置?”
“皇后这样失德,哀家是断断不会姑息的,往日她做的那些个事,哀家都不多追究,可不想,她竟丧心病狂如此,生怕有人威胁了她的地位。哀家,真是看错了。她,万不能再执掌后宫。”太后痛心疾首的,老泪纵横道。
一直沉默的董鄂云婉见太后不顾及自己在场,便壮胆插嘴道:“太后娘娘,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董鄂云婉终究还是急了些,孟古青不动神色的看着,她心中明白,皇后背地里做的那些个事儿,太后心中多少是清楚的,只是她若做得不出格,太后也就不追究。若非因着那珊瑚玉步摇一事,想必太后还会姑息着宝音。毕竟,中宫必须是博尔济吉特氏,更须得个坐的稳后位,能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皇后。
太后看着皇帝,淡淡道:“皇帝,此事由你处置,是哀家有眼无珠,哀家实在没脸面对列祖列宗,更没脸面对先帝。”说到此处,太后的又悲伤起来。
福临捏着手中的佛珠,佛珠咯咯作响,福临万万想不到,平日里最为懦弱的皇后,竟然这样恶毒,竟然恶毒到要了她姑姑的性命,竟还嫁祸旁人,就连一向袒护她的太后也不再庇护她。
福临是相信他皇额娘的,他皇额娘不会无端端给皇后扣上些莫须有的罪名。
想起毒害孟古青一事原是皇后所为,他便恨不得立刻要了她性命,此刻更是连见也不想见她,死生不复相见,约莫就是这样。
默了良久,福临铁青着脸道:“这样的毒妇,恐是坐不得中宫之位。”
皇帝虽未直接说来,但此言已表明了其有废后的心思。董鄂云婉此刻心中欢喜得打紧,按着位分,若是废了皇后,那她便是为后的不二人选。原本她也不是愚钝之人,然在这事上去颇为天真了些,满心以为她为皇贵妃,往后便可为后。
但嘴上还是要劝言:“皇上,废立皇后乃是大事,可万万冲动不得。”
董鄂云婉表现得太明显,急功近利之心尽如太后眼底,孟古青自然也瞧的出董鄂云婉的心思,那是以往便有的,何止此刻才生的。
高处不胜寒,身处后位,倒还不如手握实权为妃实在。若为后,便不能如妃嫔那样争宠,必得佯装得大度,就是偶时有妃嫔讥讽两句,也不能计较,方才可长远。
曾为后,孟古青却不认为那是好的去处,如今她要的并非后位,只是在宫里求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保住自己背后的一切,也许,亦想待在他身边,做个贤妃,贤后不易,贤妃也不容易。
看着皇帝紧蹙的眉头,孟古青附和道:“皇贵妃说得甚是,皇上此事可万万不能冲动啊,且家丑不可外扬。”
太后微睨了孟古青一眼,颇有些赞许之意。从前的孟古青对皇帝有恨意在,因而,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得到太后的肯定,太后更时时防着,但如今不一样……
皇帝听孟古青这样说,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的盯着孟古青:“静妃,你莫不是又要为她求情,你这些年来,求的情也不少,但有谁真心感激过你?”
董鄂云婉也颇为奇怪,按理说,静妃可不该是这样的态度。虽静妃并不晓得阿木尔是何人,却知晓玉福晋入冷宫的缘故。
太后如今当着董鄂云婉的面说起此事,无非也是希望和皇帝的关系能缓和些,她是容不下宝音的,但也不能要了她性命,也不定会废后,科尔沁已出了一个废后,再出不得第二个了。
眼前的三人都盯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各有不同,孟古青顿了顿,盯着皇帝一字一顿道:“皇上,即便皇后有过错,也万不可废后,更要留她性命,臣妾求皇上!”
慈宁宫内幽幽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