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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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梦-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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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一看,李友达满面忧色,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没什么,你怎么来了?”知晓自己理亏,说话也不敢大声。

“来算算这次蕃岩来了多少人,唉。”李友达忽地叹了一声,“您看是不是有些小点光特别亮?那就是灶火,按照十人一灶来算。”停顿了下来,让辛自己去看看灶火。

辛放眼望去,按照李友达所指的方向和描述的内容,竟然看到蕃岩人的阵营里密密麻麻的尽是这种很微小却显著的光芒,声音颤抖,“有,多少?”

“大概有一千四五百个,折算成人数,大概在一万三到一万六。”李友达说得很轻,算得很保守。

“现在兵营里有多少人?”辛凉了半截心,以三敌一,我方应该至少有四万人。

“不足四万。”李友达根据第一线的那场战斗,早就计算过了,这才忧心忡忡地去找辛,一进帐,没找到他的影子,这便出来看到站在高处,瞭望着对面的人。

辛微微侧头闭眼,喉间无声地逼出口气,故作乐观,“也还好,他们还有三万八,才来了一万五六,比西部好些。”

李友达吞吞吐吐,犹豫了半刻,才把一盆冷水彻头给辛浇上,“可,王爷,您看到对面那个大穹庐没有?”手指了一下远处最为亮堂的一处。

辛疑惑不解,那个地方很显眼,座落了一顶最讲究的大穹庐,大概是蕃岩人的主帐,“怎么了?”

“那是蕃岩汗的金帐。”

辛半响无语,“意味着什么?”

“蕃岩最精锐的骑兵来了。”李友达的语气里竟透出了绝望的味道。

辛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表现,他听出了李友达口气里的不自信,厉色言道,“那又怎样!本王尚且没说什么,李将军就要放弃吗?我北疆军何时这么窝囊了!”转身要下小土包,回首瞥了他一眼,“莫再说这般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的话,本王希望明日将军英挺地随本王战斗去。”

“是!”李友达强迫自己将心腔填满,打起饱胀的精神。

辛踏步拾阶,悠转入帐,他自己也是惴惴不安,蕃岩汗亲征嚓科尔,还带来了最具威胁力的部队,他看到过死亡,也就畏惧屠杀。斥责了李友达,可他却连自己的心态都无法平衡。

一万五千人,一万五千人,辛在不安的睡梦中依旧呢喃着。

天亮得很早,天边旖旎霞光是五彩的,透明晶莹,空气里还残余着夜间的孤冷。

李友达说的没错,蕃岩人一大早是不会发动攻击的,两军阵营离得很远,而蕃岩人宏伟奇异的朗诵声穿透了雾霭直入辛的耳膜,辛听不懂他们抑扬顿挫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看着他们摇头晃脑的样子却觉得很神圣,双手合十,在身体上轻轻拂过,闭上双眸的面容端了敬畏恭谦。

辛也终于看清楚了李友达口中蕃岩汗的金帐,若不是两军对峙,辛真想好好赞美参观一番,那个毡房大得惊人,大概有十多个北疆主帐那么大,顶上有一个高耸着的日月同升的金制雕塑,轮盘大的太阳像被月亮像定在最上方,耀耀地灿辉,让人起肃静之意。白色的顶毡同样很大,四角四边都用金线纳了纹饰,辛不知道那是什么,对这个毡房起了浓浓的兴趣,仔细地欣赏起来。其他的地方辛说不清到底与别的毡房有什么不同,但鹤立鸡群的感觉是愈来愈深了。

金帐外杵着一杆很高大的旗帜,是圆形旗,垂下的形状各异的坠子,有红的、蓝的、白的、金的,看得辛眼花缭乱,最为显眼的是在旗帜顶上的又一个金制雕塑,像鸟一般,有比鸟要短胖一些,雕刻得很粗犷,不拘小节。

“那旗子上的是什么东西?”辛侧矮了脖颈,手指过去,问李友达。

李友达眯起眼,寻找了一会,而后恍然大悟,“那是鹰。蕃岩人的信奉的图腾,那旗子是蕃岩汗的象征,您看他们都是围着那玩意拜呢。”

辛留意了一下,果真,所有的蕃岩人都是朝着旗帜的方向跪拜着,每磕一次头都要双手伸向天,再收到胸前,闭眼颂一会祷辞,而后很崇拜地再次叩头,周而复始,毫不厌倦。

第三十七章【7。12】

【7月12日】

“都准备好了吗?他们祈祷要多久?完了就开打吗?”辛收回了好奇的心。

“是,没多长时间了,咱们再讲几句话,他们就要起来了。”李友达对辛的疑问很耐心地解答着,他是一个忠诚的老将了。

辛对作战并没有什么经验,思维也没有那么拘束,“你们每次都要等他们祷告完再打吗?怎么不直接开打呢?”

李友达颇是为难,踟蹰有会儿才开口勉强作答,“这,这是老规矩了,他们若是傍晚遇到我们,他们不会打过来,给我们时间迎战;他们做祷告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去占他们便宜。”

辛有些懊恼,他还以为是什么对己方不利的因素早晨不宜奔马之类的,没想到是这种约定俗成的破规矩,袖子一甩,脸色沉了,“我们跟蕃岩人签了文书吗?怎么就不会变通啊!”

李友达慌忙摆手解释,“这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不,不用改变。蕃岩人擅长奔袭,早上从一地出发,快到时歇息一会,傍晚正好出现,精神也兴奋,而我们部队却是最疲乏的时刻,没气儿,打了必输。早晨雾水重,北疆用的都是杂交马,跑不动,趁他们祷告,我们攻击,也实在捞不到多大好处,反而将来他们也会攻我不备,倒不好了。”

辛不了解与蕃岩的作战方式,只能全权交给李友达指挥。管忠死前,曾给辛留过告诫,也大致嘱咐过几个信得过的人,“李友达是个很传统正直的人,他认定了我是他值得奉献一生来效忠的人,他就不会改变,莫妄想他对你会对我一样,这是不可能的,但你作为我的接班人,他会保持绝对的永久的忠诚,这一点,你尽可放心,他不会交心,但会尽心。”当时管忠是这么说的。

李友达伸长了脖子,探望一会,对辛说,“开始了。”

蕃岩人的阵地里,陆陆续续的,有人站起来了,钻回了穹庐里,这是去准备了。又一会,蕃岩人集结,上马了。

辛独自面对的第一战要开始了。

李友达让人按规矩击鼓助威,兵营前的栅栏搬开,辛当头冲出。

蕃岩人并没有急着打过来,反倒是众星捧月般地请出了蕃岩汗,那是个深眼高眉骨的人,鼻子又大又挺,皮肤雪白,长得不算英俊,威严不足。蕃岩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立在最前方的辛,与身边的人私语一阵,根本没有进攻的打算。

辛被那直剌剌的放肆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策马在北疆军的面前绕着,“蕃岩人来了,你们怕吗?”已有些喑哑的嗓子放纵地吼着。

“不怕!”这一声山崩地裂。

“你们相不相信能把这些蛮子打趴下?”上次训了半日的话,嗓子像是喊坏了,出血嘶哑,现在似乎是又撕裂了伤口。

“相信!”这一声震天撼地。

“好!”辛赞许地抽了一下马鞭,“等会儿,一块跟本王冲!”军中忌讳讲什么“给我冲”管忠曾这么教导他,一个好的将领绝不会让自己的士兵在前面冲锋陷阵,而自己躲在后面得意享乐。马嘚嘚地跑得欢快,载着辛在北疆军的骑兵前转了一圈,这是李友达的宝贝,整整五千骑兵,价值连城的宝贝。

长矛拄地的声音排山倒海地涌来。“吼——吼——吼——”将士们嘶吼着给自己壮胆鼓劲儿。脸上已经显露出自信激愤的神情了。

辛看着很是受用,再也没有耐心跟蕃岩人耗下去了。直接拔出刀来挥舞着,抽马奔上去了。身后的兵士们看了备受感动,堂堂王爷就这么干脆果断地只身冲出去了,纷纷扬刀奔去。

莫氏王朝历史上最为惨烈的御寇战——嚓科尔保卫战,正式打响了。

辛在战前、阵前的鼓舞居然真的有效,这一仗从日东打到日夕,停停战战了十来场,北疆军伤亡的人数并不大,基本与蕃岩军的伤亡状况基本是一致的。

辛得知这个消息高兴得就要蹦起来了,可一想到战场上血肉横飞的场景,就冷静了下来。

而这一次战斗也终于造就了战士莫辛,辛光荣负伤,在胳膊上被砍了一道长疤。是一个蕃岩的无名小兵干的,举了弯刀,辛手上的刀被震飞,这才用胳膊去挡,于是乎,留下了永恒的印迹。

这天结束,辛累得精疲力竭,却又不得不强支起身体和众部议事。

“今日我军表现尚佳,歼敌两千,自损两千三百,值得表扬。”一开始李友达就做了总结表扬。

辛听得心里高兴,可没表现出来若按这种比例伤亡下去,北疆军何愁灭不了这批蕃岩军。

“但我军内部千万不可放松懈怠,今日迎战的蕃岩军所带的较差兵力,真正的蕃岩草原轻骑还没出来,我军第一日作战,精神饱满,斗志昂扬,方能与蕃岩差军匹敌,所以都要认清形势,不要盲目乐观。”李友达一本正经地说着,一瓢冷水浇透了辛。

“李将军,目前看来,蕃岩人会连攻多久?”辛把不满因素压灭,恭敬请教。

李友达对辛颔首一下,方答道,“蕃岩人会一直打下去,不是把我们逼走,就是他们战得没有兵力了。”

李友达说出的很绝望的现实让辛心口闷地一痛,第一天,他便负了伤,接下来的日子里,该怎么办?

夜间的商讨一直持续到傍晨,众人小眯了一会儿,又纷纷披甲提刀,打点战斗准备了。辛被砍伤的是右臂,拿不了武器了,做了伤兵对待,只能在阵前讲话,“将士们,你们都看到过了,蕃岩人并不可怕,他们也是人,你们都是昨天的勇者,今天都站在这里,活着。”辛独舞着左臂,右臂上缠了厚厚纱布,打了绷带吊在脖子上,看上去十分可笑,脸上的表情却是严肃认真,“活着多好啊,本王希望你们过了今日还能活着,你们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等这仗打完了,本王请你们喝酒,等你们的好消息啊!”辛努力着把右手抬起来,最终却疼得只得被迫放下。

“吼——吼——吼——”混着长矛拄地声的呐喊声竟比昨日还要响亮不少。

辛目送着他们出去,不忍去看战场。

然而这天的结果却实在对不起辛殷切的希望。小比例的伤亡突然间出现了,蕃岩损失不过数百骑,北疆却丧失将近三千,辛真正相信李友达所说的,这是蕃岩的精锐部队。他原以为一比三已是极限,这次看到了,小巫见大巫罢了。

李友达安慰了两句,“王爷,不要放在心上,明日还有战斗呢。”

辛惊讶于蕃岩人异乎常人的精力,第三日依旧打得风生水起,辛不再逃避,站在高处,眺望着战场,看铁骑冲杀,看步兵抵御,看己方人马一个个被砍倒劈下,看对方马蹄踏过死伤人员。

辛目睹了断肢残臂,竟然感到了一丝悲凉,他似乎在同情这些赴战的儿郎,同样年华,少不过十五六岁,长不过三十七八,服了兵役就把命交了出来。

这种双方相差悬殊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一旬,双方都有严重的损伤,于是同意休战,辛的胳膊勉强能拆掉绷带写字了。

“都说说吧,怎么办?再这么下去,我们可就要没人了。”辛头痛万分,揉着眉心。

“不如,撤回嚓科尔城吧,守城战总比这么正面力量对比要好些。”李友达发出了软弱的信号。

辛暗觉不快,但也想不出有何良策,嚓科尔城早些打成的狼牙桶不是损坏就是钝得用不得了。士气也在一点点低落下去。

“是啊,王爷这么死撑下去,嚓科尔很可能就没有北疆本军驻守了,新来的那批人不了解情况,单靠他们是不行的。”有人出声表示赞同。

“此事容本王再想想。”辛现在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很艰难,要担负的责任比每个人都重,“散了吧。”辛挥挥手,不再对他们抱有希望。

“是。”有气无力的回答,渐远渐轻的脚步声迤逦而去。

李友达坐着没有动,沉默着,等辛平静下来注意到他。

辛感到了身边犹有温热的气息,头也不抬就知道是李友达,长出一口气,撑额,“若还要说服本王撤兵,你就莫出声了,本王要考虑考虑。”

这么多日子,辛长夜难眠的孤声哀叹,望月朔了又满,看草枯了又长,慰劳受伤的士兵,握住他们的双手,亲自给他们上药,尽管只有左臂一切都很艰难缓慢,亲力亲为的作风却着实感动了不少人。人前挤出的强颜欢笑,人后日日添新痛。

所有的悲哀,李友达都看到了,这种所有的疼痛都坚强独自扛起的寂寞,将辛折腾得虚弱疲惫,曾有一次在议事时顶着两只黑眼便沉沉睡去了,李友达中止了会议,重新定了时间,取了床棉被,轻轻给辛盖上。辛一觉只睡了两柱香的功夫,醒来并没嗔怪李友达,只顾自责。

第三十八章【7。13】

【7月13日】

李友达渐渐地对这个接了管忠一切权力的晋王产生了别的态度,似乎他也不是只知玩乐的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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