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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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梦-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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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上的功夫下得也深,写得一手潇洒行楷,还能作几首有几分嚼头的诗。辛喜欢文艺些的东西,爷俩经常窝在书房里讨论。辛对尹儿很疼宠,也常为他感到骄傲。

辛看到尹儿的下颚处隐约有一分青色,心中一喜,又是一阵怅惘。他的儿子当真是要成人了,可惜他没有守在他身边看他成长。

仆人鱼贯而入,手捧着各类糕点、零食,辛随意睇了一眼,便看到了莲花缠枝瓷盏中碧绿的茶,知洛清丽俏美的脸蛋、黑浓如瀑的长发、婀娜纤细的身形就猛然跳进了脑海,辛的心口上不知被什么给堵住了,这种郁卒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他如此深切地想念一个女子,一个比他小了很多的女子,思服她的逃避、她的惊慌、她的依赖、她的信任、她的笑,还有她身上幽幽的香气。辛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就像个痴騃的傻子,张着嘴,站在礁石上,凝望地平线处,叆叇白云后的仙子。

“王爷?”直到雪浓提高了嗓门,辛才又聚起焦距,眉心突的一跳,转头不解地看着雪浓。

“怎么了?”辛讷讷地询问,方才这些女人说了什么,他全然没听进去。

雪浓眼底滑过失望,“王爷是累了吗?不如先去补个觉吧,晚上我们再好好闹闹。”说的是商量,那典雅的笑更多地带了命令。

辛也没有驳她,身子颠簸了五天,看到牵挂的人个个都好好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应下来,又装模作样地交代几句,踏着步去了正寝。

身后的昭平眼里蕴着泪,险些要掉下来,她一句话都没说,辛也丝毫没有在意。凭借女人的直觉,昭平感到辛这一趟回来对她的宠爱明显少了,是因为薛梨吗?她抢了自己的风头,不让自己开口,辛这才忽略了自己?昭平逼回泪,瞪着薛梨的背影,怨恨地投去一睇。

薛梨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与雪浓聊得欢实。薛梨也感到了辛对昭平的冷淡,至少不再是捧在掌心地专宠了,薛梨不知道原因,但是欢喜从心底里不可遏止迸出来,喜悦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雪浓冷眼看着两人斗,将昭平的不满与薛梨的喜形于色尽收眼底,面上依旧和蔼地与薛梨拉着家常,时不时提一下昭平。

尹儿在旁边看得不耐了,借故离开正厅,他厌恶女人间争来夺去的。

辛甩了鞋,和衣躺在床上,蒙头罩下被子,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想着皇帝,想着知洛,想着家人,头脑中甚至连惜怜也冒了出来。辛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惜怜,虽然这次他没捞着什么好处,但收获了一箩筐的经验,这次经历让他大开眼界,也在朝中打下了基础,猎了马煜席。惜怜是长得不如人意,可这也不是她的错,她到底是一心一意为自己打算,给自己帮助,似乎对她的态度过于苛刻了。惜怜那张抱歉的脸一点点在辛的脑中勾勒出来,辛一个寒颤,用力甩甩脑袋,想什么呢!

辛勉勉强强地才入眠,就叫道临这个不省心的家伙给吵醒了。辛曚昽间瞅见道临那张俊脸在晃荡,从这到那,一刻不停,辛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撩了上去,扑了个空,一掌拍在床脚上。手掌便似被钝器重击一般,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这一痛,辛就清醒了。

道临缩在一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趁辛还没有想清楚发生了什么,扬声通报,“爷,管霄回来了,此刻正在城外的平章猎场。”

辛脑子被人拎了一拎,想要确认一遍,“你说谁?”歪着脸问道临。

“爷,是管霄管少将。现下在平章猎场。”道临念及那个风趣的挚友,笑得如同朵没开好的野桃花。

辛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醒着了,好事一桩桩地接连降临,“还愣着干嘛,鞴马去啊!”

道临乐得快要笑出声了,“早就好了,就等您呢。”

辛下床套上鞋就往外冲去,奔出府门,一把抓住马辔头,奋力一蹬就翻身上了马,抢过道临递上的长皮鞭,揪住缰绳,反手一鞭狠狠抽在马身上。胯下大黑马吃痛,长嘶一声,离弦似地疾奔而去。道临一直咧着嘴,拉过另一匹,一如辛方才一般,上马奔离了王府,他们要去见老友,那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这是三个阔别多年的男人的聚会。

平章猎场在嚓科尔城东北二三里处,是一处不小的猎场,平日里附近的贵族和少数民族的达官常来围猎。此时正是白雪覆盖大地,万籁俱寂、一片苍莽,塞下牧草都深深埋进了雪里。鲜有人烟的平章猎场深处有一骑,人马皆白,隐没在这天地一色的广袤纯净中,唯有人马哈出的热气出口成霜,在宁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并伴随着“管霄——”长呼渐行渐近,身着月白劲服的人打马转了半圈,面朝西南。

辛和道临前后赶到,堪堪差了两个马身,两人坐在马上气喘吁吁的,同时握拳展臂,分别从左右在管霄的臂膀上擂了一拳。

“辛,阿临!”管霄摊开宽大如蒲扇的手掌横扫过去,与辛和道临的手紧紧相握。三个男人用力抓紧了彼此的手,激动地拉拽着。

三人跳下马来,抬起粗壮的胳膊就熊抱成一团,两黑一白三条身影交缠在一起,用拳头捶击别人的背部,“好久不见啊,呵呵,好久不见啦!”口中都是喃喃,说不大清楚地哼哼。

良久,三人都放开了。个个面色涨红,半是萧萧的寒风,半是激动。

管霄是辛从光腚时就玩在一起的朋友,管霄的父亲是戍北大将军,管霄子承父业,现下是少将。小时管霄偏武,辛偏文,两人就嘴上互相讥讽,暗地里彼此较劲,可后来发现,自己在对方的强项上确实比不过,便只好作罢。

第二章

再长大些,道临来到晋王府上,三人就一天到晚混在一起,狼狈为奸。有时,管霄野出去了,辛就帮着他做功课,道临则编篡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大人们。待到成年了,管霄离开了嚓科尔,辛也成了家,三人之间也不得不被分开、区别。道临成了辛的奴才,平日里不敢稍逾矩。可当三人再次碰头,小时的情景又浮现出来,也就没什么身份差别了。

管霄长得是一表人才,威武英挺,男儿气概十足,宽额、剑眉、长眼、挺鼻、厚唇、方颐。相比之下,辛显得孱弱,道临有几分阴柔。管霄性格开朗,风趣幽默,乐观豁达,看上去大大咧咧,但也有细腻的心思。

“阿霄,哈哈,”辛朗声大笑,和管霄、道临勾搭在一起,“何时回来的?怎不去嚓科尔呢?”

“今日刚到,想来看看。你们也是才从京城回来吗?”管霄无形无状地勾搂着两个好友。

“可不,这几日咱们过得可不好呢,你过得定是逍遥自在吧。嗯,精壮了不少嘛,军中生活快活吧。”道临打趣地用肩撞了撞管霄,一脸戏谑。

管霄长期在军中生活,皮肤晒成健康的釉质蜜色,浑身肌理分明,不似塞外壮士般的肌肉一块块凸起,身体有薄薄的一层肌肉,刚硬笔直的线条,轻挑剑眉,朝天扬起,嘴角坏坏地勾着,“辛,阿临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吗?做兄弟的,怎么不帮衬着点?”

道临一拳就挥了过去,一声闷响打在管霄胸膛上,“你个混蛋。”每次见面都来戳他伤疤,到二十五岁了,还没成家是说不过去,可这也不是他想的,他一心扑在王府上,也没遇到过心仪的女子,自然就没这想法。

“哎呦!”管霄很配合地捂住胸口,背向后隆起,做出痛苦的样子,“阿临,你可真是狠心啊,找不到娘子也不能欺负兄弟啊。”

“管霄,我怎么记得某人也是一个人啊,老爷子怎么就没好好修理修理你呢?”道临只斜睨一眼管霄,乌珠转到一边,邪邪地吊起来。

辛饶有兴致地看着俩人斗嘴,环着胸倚在一旁看戏。

管霄立刻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人,便冲道临使个眼色,断断续续地开口问道,“阿临,辛有几个女人了?”

道临看到管霄的眼皮一跳,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话接得很顺口,“有名分的四个,至于私底下勾勾搭搭的我可就不清楚了。”

辛暗自骂着,你不清楚?每天都跟着自己,像影子般贴身的那个是鬼不成?辛歪着脑袋,很和蔼地笑着,长指向道临勾勾,语气温柔,“阿临,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哎呀,天都快黑了,快回嚓科尔吧,否则可看不清道了。”管霄笑嘻嘻地插话进来,冲道临眨眨眼睛,表示恩情。道临和辛的关系总归有些微妙,自己和辛虽然身份有所差别,但只存在于地位的偏高偏低上,而道临是奴,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家奴,尽管三人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样玩在一起,但如果将来辛与道临有了矛盾,现在的一切都足以置道临于死地了。道临自己很清楚这些,而管霄也一直有意地维护着道临,辛嘴上不说,心里也知道。

辛眸光闪了闪,他明白管霄的意思,牵过大黑马,翻身跃上,轻轻拉住马缰,回过头来,“你们俩也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一记鞭抽下,墨黑的一骑冲入白色世界中。辛的背影将行渐远、上下颠簸,像一条墨带一般地在雪地中留下暗沉痕迹,孑然一身,独自闯进了森然阴寒的境地,留在原地的道临和管霄蓦然感到,辛,成为了过去式,他离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远,他们的友谊越来越缥缈。

“阿霄,你说我们三人的出路在哪儿呢?”道临依旧伫立在原地,脚步未掀,似是疑惑,似是悲哀。

管霄心抽了一下,道临是他们三人中最具智慧的人,目光放得最长远,他这么说,是否意味着……管霄压下脑中不好的预感,强颜欢笑起来,拍拍道临的肩膀,“快走吧,否则赶不上了。”

道临想说,他们本就已经赶不上辛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方才他还有句话没问——他们可会反目成仇?

独自一人在前策马的辛心中也是一片冰凉,他并没有想要对道临和管霄如何,长大后,在他们面前,他似乎总是特殊的。他渴望友情,渴望没有地位、没有利益、没有欲望的纯洁的友情,可他总被区别对待。辛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他用力闭紧眼睛,狠吸一口冷气,满腔郁卒尽发泄在了驾驭上,不断地痛鞭身下马儿。

回到嚓科尔,已是傍晚。临进城前,道临回首往回望了一眼,一轮橘红色的火球在地平线那儿飘着、挂着,就要落下,却极力攀附着大地努力撑起身子。

雪浓和薛梨入门早,认得管霄。昭平进门不过一两载,也没听人提起过管霄,对这个冒出来的王爷朋友十分好奇。又见他身形健硕,肤色深亮,与她所见过的江南男子全然不同,不免多瞥了几眼。

管霄恰好与雪浓、薛梨玩笑似的打好招呼,敏锐地觉察到一个略有些放肆的眼神,顺着探寻过去,管霄的脑中一瞬间蒙了,整个人直僵僵地杵着,一双眼睛就挪不开去了。他是北地男儿,生在北方,养在北方,又多年在军中生活,所见的南方女子本就不多,更何况这中间的翘楚,像昭平这样温婉柔美的女子,他是第一次见到。

道临立刻发现了管霄的异常,趁辛还未察觉,慌忙拽管霄的衣袖,帮他掩饰道,“这是三夫人,你走了之后才嫁进来的。”

管霄总算是回了神,玩世不恭地冲昭平点了点头,“小嫂子,你好啊。头次见面,在下姓管名霄。”说着还伸出手去,想跟昭平握手。

辛知道他素来爱开玩笑,毫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皱皱眉,“差不多得了。”凑上前,在管霄耳边低声警告,“你敢耍我的女人试试!”

昭平没遇到过这么大胆的男人,辛一直是很含蓄地对她,没有直白露骨的表达,没有风趣,昭平刚刚清楚地看到了管霄的眼神,像狼一样的贪婪与霸道。昭平羞赧地缩到雪浓身后,将自己挡住。

雪浓拉了昭平的手,轻轻拍着安抚,又柔声责怪管霄,“你也真是,昭平是从江南来的,腼腆得很,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似的?她可有着身孕呢,要吓着她,看你怎么担待!”

管霄哈哈大笑,挥手连道几声“不敢了”,眼睛似有似无地总往昭平身上瞟。

道临见管霄的目光就要粘在昭平身上了,忙将他扯到一边,作为兄弟,有些萌动需趁早遏止,这个世界够无情了,不能再因这种小事毁了一双兄弟间的感情。

“阿霄,过了。”道临压低声音,不要辛听到,严肃地告诫着管霄。

管霄神色一凛,道临的话,让他打了个寒噤,他的心思别人一眼就看出了吗?“阿临,谢谢。”这句话发于肺腑,辛对人的观察和判断水平远高于道临,道理看得出,辛就看不出了吗?方才那声警告又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呢?

雪浓看气氛不对了,忙开口张罗,“哎呀,快上桌吧,再不吃饭,等会儿赶不上烟火了。这次的烟火听说比往年的都漂亮呢。”其实,她根本没听说过这回事。

“是了,是了,大家都快去饭厅吧,这佳肴美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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