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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大驾,早到寺前,吩咐住了音乐响器,下了车辇,引着多官,拜佛拈香。三匝已毕,抬头观看,果然好座道场。但见:
幢幡飘舞,宝盖飞辉。幢幡飘舞,凝空道道彩霞摇;宝盖飞辉,映日翩翩红电彻。世尊金象貌臻臻,罗汉玉容威烈烈。瓶插仙花,炉焚檀降。瓶插仙花,锦树辉辉漫宝刹;炉焚檀降,香云霭霭透清霄。时新果品砌朱盘,奇样糖酥堆彩案。高僧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太宗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又见那大阐都纲陈玄奘法师引众僧罗拜唐王。礼毕,分班各安禅位,法师献上济孤榜文与太宗看。榜曰:
至德渺茫,禅宗寂灭。清净灵通,周流三界。千变万化,统摄阴阳。体用真常,无穷极矣。观彼孤魂,深宜哀愍。此奉太宗圣命:选集诸僧,参禅**。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引归真路,普玩鸿蒙;动止无为,混成纯素。仗此良因,邀赏清都绛阙;乘吾胜会,脱离地狱凡笼。早登极乐任逍遥,来往西方随自在。
诗曰:
一炉永寿香,几卷超生箓。无边妙法宣,无际天恩沐。
冤孽尽消除,孤魂皆出狱。愿保我邦家,清平万年福。
太宗看了满心欢喜,对众僧道:“汝等秉立丹衷,切休怠慢佛事。待后功成完备,各各福有所归,朕当重赏,决不空劳。”
那一千二百僧,一齐顿首称谢。
当日三斋已毕,唐王驾回。待七日正会,复请拈香。时天色将晚,各官俱退。怎见得好晚?你看那:
万里长空淡落辉,归鸦数点下栖迟。满城灯火人烟静,正是禅僧入定时。
一宿晚景不提。次早,法师又升坐,聚众诵经。
第五百九十八章佛门二宝,三藏真经
却说那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自领了如来佛旨,在长安城访察取经的善人,日久未逢真实有德行者。忽闻得太宗宣扬善果,选举高僧,开建大会,又见得法师坛主,乃是玄奘和尚,正是极乐中降来的佛子,菩萨心中大喜:“善哉!善哉!我佛庇佑,终于是寻到了。”
“老师,你知道取经人在何处了?”惠岸使者一听也是目光一亮的惊喜忙问。
“嗯!不必多言,随为师去走一遭再说!”菩萨说完,就将佛赐的宝贝,捧上长街,与惠岸行者货卖。
你道他是何宝贝?有一件锦蝠异宝袈裟、九环锡杖,还有那金紧禁三个箍儿,密密藏收,以待后用。只将袈裟、锡杖出卖。
长安城里,有那选不中的愚僧,倒有几贯散碎银钱。见菩萨变化个疥癞形容,身穿破衲,赤脚光头,将袈裟捧定,艳艳生光,他上前问道:“那癞和尚,你的袈裟要卖多少银钱?”
菩萨道:“袈裟作价五千两,锡杖作价二千两。”
那愚僧笑道:“这两个癞和尚是疯子,是傻子!这两件粗物,就卖得七千两银子?只是除非穿上身长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这许多!拿了去,卖不成!”
那菩萨更不争吵,与惠岸使者往前又走。行勾多时,来到东华门前,正撞着宰相萧星散朝而回,众头踏喝开街道。那菩萨公然不避,当街上拿着袈裟。径迎着宰相。宰相勒马观看,见袈裟艳艳生光,着手下人问那卖袈裟的要价几何。
菩萨道:“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二千两。”
萧星奇道:“有何好处,值这般高价?”
菩萨道:“袈裟有好处,有不好处;有要钱处,有不要钱处。”
萧星来了兴致,不由笑问道:“何为好?何为不好?”
菩萨道:“着了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便是好处;若贪淫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袈裟之面,这便是不好处。”
曹星听他这般大口气。惊奇又问道:“何为要钱。不要钱?”
菩萨道:“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定要卖他七千两,这便是要钱;若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将袈裟、锡杖,情愿送他。与我结个善缘,这便是不要钱。”
萧星闻言,微微颔首,知他是个好人,即便下马,与菩萨以礼相见,口称:“**长老,恕我萧星之罪。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的文武,无不奉行。即今起建水陆大会,这袈裟正好与大都阐陈玄奘法师穿用。我和你入朝见驾去来。”
菩萨欣然从之,拽转步,径进东华门里。黄门官转奏,蒙旨宣至宝殿。见萧星引着两个疥癞僧人,立于阶下,唐王顿时意外问道:“萧卿来奏何事?”
萧星俯伏阶前道:“臣出了东华门前,偶遇二僧,乃卖袈裟与锡杖者。臣思法师玄奘可着此服,故领僧人启见。”
太宗大喜,便问那袈裟价值几何。
菩萨与惠岸使者侍立阶下,更不行礼,因问袈裟之价,答道:“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
太宗顿时惊讶道:“那袈裟有何好处,就值许多?”
菩萨道:“这袈裟,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饾。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三天门外透玄光,五岳山前生宝气。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间一颗祖母绿。虽无全照原本体,也有生光八宝攒。这袈裟,闲时折迭,遇圣才穿。闲时折迭,千层包裹透虹霓。遇圣才穿,惊动诸天神鬼怕。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日争红。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条条仙气盈空,照彻了天关;朵朵祥光捧圣,影遍了世界。照山川,惊虎豹;影海岛,动鱼龙。沿边两道销金锁,叩领连环白玉琮。诗曰:三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评论。明心解养人天法,见性能传智慧灯。护体庄严金世界,身心清净玉壶冰。自从佛制袈裟后,万劫谁能敢断僧?”
唐王在那宝殿上闻言,既惊且喜,又问:“那和尚,九环杖有甚好处?”
菩萨道:“我这锡杖,是那: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摩呵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
唐王闻言,即命展开袈裟,从头细看,果然是件好物,道:“**长老,实不瞒你,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见在那化生寺聚集多僧,敷演经法。内中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他受用。你端的要价几何?”
菩萨闻言,与惠岸使者合掌皈依,道声佛号,躬身上启道:“既有德行,贫僧情愿送他,决不要钱。”
说罢,师徒二人抽身便走。
唐王急着萧禹扯住,欠身立于殿上,问道:“你原说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你见朕要买,就不要钱,敢是说朕心倚恃君位,强要你的物件?更无此理。朕照你原价奉偿,却不可推避。”
菩萨起手道:“贫僧有愿在前,原说果有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不要钱。愿送与他。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扬**,理当奉上,决不要钱。贫僧愿留下此物告回。”
唐王见他这等勤恳甚喜,随命光禄寺大排素宴酬谢。菩萨又坚辞不受。畅然而去,依旧望都土地庙中隐避不题。
却说太宗设午朝,着魏征赍旨。宣玄奘入朝。
那法师正聚众登坛,讽经诵偈,一闻有旨,随下坛整衣。与魏征同往见驾。
太宗道:“求证善事。有劳法师,无物酬谢。早间萧星迎着二僧,愿送锦蝠异宝袈裟一件,九环锡杖一条。今特召法师领去受用。”
玄奘叩头谢恩。
太宗道:“法师如不弃,可穿上与朕看看。”
玄奘遂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手持锡杖,侍立阶前。君臣个个欣然。诚为如来佛子。你看他:
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
朗朗明珠上下排,层层金线穿前后。兜罗四面锦沿边,万样稀奇铺绮绣。
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
玄奘法师大有缘,现前此物堪承受。浑如极乐活罗汉,赛过西方真觉秀。
锡杖叮噹斗九环,毗卢帽映多丰厚。诚为佛子不虚传,胜似菩提无诈谬。
当时文武阶前喝采,太宗喜之不胜,即着法师穿了袈裟,持了宝杖,又赐两队仪从,着多官送出朝门,教他上大街行道,往寺里去,就如中状元夸官的一般。
玄奘再拜谢恩,在那大街上,烈烈轰轰,摇摇摆摆。你看那长安城里,行商坐贾、公子王孙、墨客文人、大男小女,无不争看夸奖。俱道:“好个法师,真是个活罗汉下降,活菩萨临凡!”
“哼!”人群之中,一身红色罗裙的望月,却是娇哼一声嘀咕道:“这袈裟锡杖倒是佛门之中不错的宝物,不过也不必如此招摇吧?什么佛门清静无为,我看也如凡俗一般喜好光鲜。原本是迂腐的世家子,当了和尚,也是俗僧一枚!”
一旁,一身深蓝色罗裙高挑清冷的美丽女子则是摇头道:“我倒是觉得,这大唐高僧气度不凡,不负佛门圣僧之称。”
“无知浅见,你懂什么?”斜了眼那女子的望月便是不屑道:“这不过是佛门借此传播佛法的手段罢了。真正的神圣,哪个如他那般炫耀?”
蓝衣清冷女子闻言一滞,另一边一身白色锦袍的俊雅青年则是无奈苦笑道:“姐,敖月,你们就别斗嘴了。那陈玄奘大德也罢,虚有其名也罢,跟我们都没什么关系。就当是来看热闹的,不就得了?管他那么多!”
“哼!无知!不要跟着我!”说着,望月便是转身没入了人群之中。
“我无知?”伸手指着自己,瞪眼看着望月离去背影的俊雅青年,不由郁闷不已。
一旁的敖月则是没好气道:“是我无知!”
“嘿!”见敖月说着便转身离去的样子,俊雅青年顿时无语道:“我得罪你了我?”
玄奘直至寺里,僧人下榻来迎。一见他披此袈裟,执此锡杖,都道是地藏王来了,各各归依,侍于左右。玄奘上殿,炷香礼佛,又对众感述圣恩已毕,各归禅座。又不觉红轮西坠,正是那:
日落烟迷草树,帝都钟鼓初鸣。叮叮三响断人行,前后街前寂静。
上刹辉煌灯火,孤村冷落无声。禅僧入定理残经,正好炼魔养性。
光阴荏苒,却当七日正会,玄奘又具表,请唐王拈香。此时善声遍满天下。太宗即排驾,率文武多官、后妃国戚,早赴寺里。那一城人,无论大小尊卑,俱诣寺听讲。
其中有菩萨与惠岸使者道:“今日是水陆正会,以一七继七七,可矣了。我和你杂在众人丛中,一则看他那会何如,二则看金蝉子可有福穿我的宝贝,三则也听他讲的是那一门经法。”
两人随即进入寺里。正是有缘得遇旧相识,般若还归本道场。入到寺里观看,真个是天朝大国。果胜裟婆,赛过祗园舍卫,也不亚上刹招提。那一派仙音响亮。佛号喧哗。这菩萨直至多宝台边,果然是明智金蝉之相。
那玄奘在台上,念一会《受生度亡经》,谈一会《安邦天宝篆》,又宣一会《劝修功卷》。这菩萨近前来,拍着宝台厉声高叫道:“那和尚,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么?”
玄奘闻言,心中大喜,翻身跳下台来。对菩萨起手道:“老师父,弟子失瞻,多罪。见前的盖众僧人,都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大乘教法如何。”
菩萨昂首笑道:“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正讲时,有那司香巡堂官急奏唐王道:“法师正讲谈妙法,被两个疥癞游僧。扯下来乱说胡话。”
唐王忙令擒来,只见许多人将二僧推拥进后法堂。见了太宗。那僧人手也不起,拜也不拜,仰面道:“陛下问我何事?”
唐王却认得他,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
菩萨道:“正是。”
太宗道:“你既来此处听讲,只该吃些斋便了,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佛事?”
菩萨道:“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
太宗正色喜问道:“你那大乘佛法,在于何处?”
菩萨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太宗忍不住问道:“你可记得么?”
菩萨道:“我记得。”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