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苏芷玉主意已定,要牺牲自己将丁原送出阵去。可她却没想到丁原也是抱了一样的念头。
丁原心念急闪,暗道:“若我不回身抵挡,只怕我和玉儿都难逃此劫。可是我若要回过身去必然又将重陷绝阵不得脱身。玉儿是苏大叔水婶婶唯一的女儿,当年要不是他们送我到翠霞山焉有我的这条命在?无论如何也需护得她周全,不能令苏大叔他们伤心。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
他的眼前又浮现起五年多前苏芷玉充满稚气的小脸,耳旁仿佛听见那幼嫩的声音在说道:“丁哥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丁原再无犹豫,低声在苏芷玉耳边道:“去吧,玉儿!”挣脱苏芷玉的左手环抱,左掌在她纤腰上一送,雪原剑反转过来一式“中流砥柱”封住身前。
苏芷玉突感左手一空,已明白丁原用意,惊呼道:“丁哥哥!”她想在空中回转身形,可腰间一股柔和大力涌到,将她送进茫茫白光之中。依稀听见丁原平静的声音说道:“去吧,玉儿!”双目顿时湿润,珠泪不觉盈满眼眶。待要回头再找丁原的身影,可一片白光迷离,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第十章十招
丁原在电光石火间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行”一诀,修长的身躯凌空倒悬,犹如杨柳飘荡,雪原剑灌注十成的真气劈出。
甫一出剑,丁原心头立刻感觉隐隐不妥。果然雪原剑所向披靡,一溜碧光爆起将迎面袭来的罡风风卷残云一般迫散。但在那道森寒的罡风之后,竟陡然生出一股沛然莫御的回吸气劲,象只巨灵神掌硬生生要将他拽出。
丁原急中生智,身法由“风行”转为“璇光”,人如陀螺疾转化作一团旋风,顺着回吸气劲的来势冲天射起,挣脱了禁锢。他似一片树叶轻盈的漂浮半空,雪原剑横握在手,上面却被蒙了一层森蓝的寒霜。
这层寒霜自然是刚才那道罡风所致,丁原真气一冲,雪原剑“兹兹”有声,冒起一蓬淡淡的兰色雾气,寒霜瞬即消融。
九光灭魂的阵势此际已然停歇,风云雷电俱都飘渺无踪,仿佛方才一切都未曾发生,惟有若有若无的红雾凄迷朦胧,沈陷于静谧无声里。丁原身后的那道山崖倏然消失,远处的栖凤谷谷口又再重现,隐约的银白光芒好似暗夜里的天星。但丁原晓得谷里的人却定然望不见自己,苏芷玉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想来已经脱险。
这时身前升起一团白茫茫寒雾,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雾气里渐渐显现,嘿嘿冷笑道:“好个娃娃,居然要劳动我老人家亲手来收拾你。”
丁原定睛瞧去,隐约是个中年男子,但以仙魔两道的修为而论,驻颜长青都不是难事,已无法貌相。这中年男子身材瘦长,面白如玉,凤目微阖,颇具儒雅之姿。手中一柄玉如意长约三尺,色泽圆润,一望即知必是通灵宝物。
尽管尚不清楚这男子的底细,但看他身如冰峰,步如云行,丁原已明白不好易与。如果但以气势而言,也只有翠霞派的几个老道士堪可并肩,至于雷远、神鸦上人之流已不值一提。
丁原思量道:“看样子他便是布下九光灭魂阵之人,料来我今日凶多吉少。但既然玉儿已经脱险,我即便与他同归于尽也无所牵挂。只是这么一来,我就再也见不到雪儿,此刻她在翠霞山正做着好梦吧,也不知这梦里是否有我?”
他抬眼望向天空,一片红光蒙蒙哪里看的见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抛除诸般杂念,朗声回答道:“阁下不愧出身魔教,尽会躲躲藏藏,仗着一个破阵就做起了缩头乌龟。”
中年男子双目猛的一睁,两道锐利如电的寒光慑得丁原一震,若是功力稍差可能就这一视之威就可叫人魂飞胆丧。丁原生性孤傲,岂肯示弱于他,亦是功透双目丝毫不让的对视那男子。
中年男子似未料到丁原居然能在自己咄咄逼人的神光之下面不改色,更能与他以目光对峙。当下消去功力,双眼恢复常态哈哈一笑道:“你即能晓得此阵奥秘,自然也能识得老夫来历。不错,老夫便是当年魔教‘风云雷电’四大护法之首的风雪崖!”
丁原暗吃一惊,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运气总是这么好,刚和天陆九妖里的人物碰过面,却又遇上了魔教的什么护法。他曾听曾山与姬雪雁提起过魔教种种,据说在百多年前魔教声势鼎盛,赫然凌驾魔门三大派之上。魔教教主羽翼浓号称天陆魔道第一高手,排名尤在苏真、楚望天等人之前,可谓如日中天。在羽翼浓左右更有风雪崖、云不归、雷霆、殿青堂四大高手横行无忌,再配上九使七山,端的是人才济济。
可奇怪的是二十年前魔教一场巨变,几乎一夜间烟消云散,绝迹天陆。对此自然有各种猜测,但谁都说不出真正缘由为何。没想到丁原端的真是好运气,在这里居然撞上了魔教当年的二号人物风雪崖。
风雪崖继续说道:“我看你的身手也是翠霞派弟子吧,刚才一招中流砥柱使得有模有样,可惜功力差了点,不然就用不着再施展和老头的‘穿花绕柳’身法了。”
丁原心里一动,说道:“阁下刚刚说话用了个‘也’字,莫非此地还有本派其它同门?”
风雪崖嘿然道:“告诉你也无妨,不错!在栖凤谷里还困着你的两个同门,可惜你也见不着他们了。”
丁原一喜,暗道:“原来老道士与盛师兄果真都在栖凤谷里,以他们的修为这风雪崖即管厉害却未必能是对手,多半是被九光灭魂阵给困在谷中不得出来,也难怪这么多天不见老道士回山。如今玉儿必定已经入了栖凤谷,以他们三人联手这狗屁阵法再难起效。我现在先想方设法拖延时间,尽量支撑到老道士他们前来。”
风雪崖似乎看破丁原心思,冷笑道:“小娃娃,我奉劝你不要妄想谷中的人能够赶来救你。那个和你同来的女娃儿好象是苏真门下吧,难怪懂得些九光灭魂阵的阵理,可惜叫她溜了。不过老夫方才已重新布置了九灯列阵,以她的见识再过几个时辰也未必能进到这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丁原忍不住问道:“你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打算做什么?”
风雪崖鼻子里一哼,说道:“老夫不必告诉你,如今老夫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了断留你一个全尸,要么就麻烦我出手让你形神俱灭。你要哪一种死法?”
丁原见对方言辞咄咄,好象完全吃定了自己,不禁激起天生傲气,回答道:“这两种死法都太平常,不妨阁下留着自己选择。”
风雪崖眼中掠过一丝欣赏,淡然笑道:“老夫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么硬的骨头。如果不是怕泄露了行迹,我还真想放你一条生路。”
丁原傲然道:“不必阁下假惺惺,我的命虽贱,但也不是谁都能拿去!”
风雪崖点头道:“好!只要你能撑过十招,老夫便送你入谷。”话音尤在,他身上蓦然生出一蓬寒雾,偌大的身躯在雾气里倏忽不见,宛如化成了清风。
“风遁!”丁原明白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法破解对方的风遁之术,于是干脆闭起双眼,功透全身,灵觉如潮水一般朝四外蔓延。
果然灵台警兆突生,丁原依稀感应到风雪崖正借着风遁潜到自己右侧,他想也不想一式高山流水挥洒而出,碧瀑一样的剑光飞流直下。可刚一出手,雪原剑发出一阵颤动,“嗡嗡”而鸣,正是要为主人示警。
丁原一怔,背后涌来一股彻骨寒气,庞大的杀机席卷而来。丁原立刻明白自己一个疏忽中了风雪崖的诡计,对方不晓得使了什么伎俩骗过自己的灵觉却从背面掩袭,要待回身招架已经不及。
他在刹那中想起老道士曾经给自己讲解过的一式碧落派剑法,虽不曾真个练过却也了然于心。于是毫不犹豫驱动雪原剑回转,将一式“高山流水”化作了碧落派的“回天乏术”,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挑出。
风雪崖左掌堪堪切到丁原头顶,对方背上陡然亮起一道碧光,半截剑锋已刺向他的掌心。风雪崖见丁原应变自如,竟将翠霞派与碧落派的剑招互化,偏偏浑然一体,挥洒自如,也禁不住低喝了声:“好!”
他左掌改切为拍,骤然由极刚转成至柔,轻巧的按在雪原剑身上,吐出一道九宵罡风,正是“金风玉露掌”中的一式“阴阳割昏晓”。
雪原剑被掌力一震险些脱手,丁原心知不能硬抗,借着掌风翻飞而出,如翩翩大雁,荡向三丈开外。饶是他运用身法卸去了部分劲力,胸口仍被击得一闷,背后衣襟寸寸碎裂随着罡风飞舞。自从丁原学艺以来,还是头一回在一个照面就落的如此狼狈。
就听风雪崖在背后喝道:“第二招!”人随身到,比风还快的身形贴到丁原身后,玉如意点出漫天寒星,笼罩住丁原后背五处大穴。
丁原晓得如果自己不能及时回转过身,不消三招就要毙于风雪崖手下。情急之中兵行险招,身体突然以一式“高山”身法横了过来,头朝前,脚向后与地面平行,双足断不容发连环踢出,用的又是在思悟洞石壁上学得的“辟魔腿法”。
这一手果然出乎风雪崖意料之外,他轻咦一声玉如意吞吐闪烁锁向丁原双腿,可丁原好象脚心长眼,一一以腿功化解。
“蓬蓬蓬”数响,玉如意攻势终于受挫而退,丁原只觉双腿发麻,更有一股凛冽的寒气沿着经脉直上。他深呼一口气,以翠微真气强行压制住寒气,身躯由横转纵,一连三个凌空筋斗翻出,这才能第一次面对风雪崖。
可风雪崖犹如附骨之蛆,丝毫不给丁原喘息之机,玉如意风驰电掣点向丁原胸口。他先声夺人,又以八成修为攻出没想到丁原居然能够安然化解,顿时收起轻敌的念头,以一招“飒沓如流星”强取丁原,意在用百年的修为吃住对方,速战速决。
丁原自然清楚以自己的修为若与风雪崖硬拼,无疑是蜻蜓撼树。他在空中催动仙家真气横飘三尺,雪原剑使出一招九曲青莲幻化九朵剑花点向玉如意。这一式以虚御实,以柔化刚,风雪崖心中也不禁暗自赞叹道:“这小子恁的机灵,如若不是功力远逊于我,可能老夫亦不是他的对手。二十年未曾出山,没想到翠霞派竟然出了这么多青年俊彦!”
风雪崖玉如意转攻为守,却以左手食指拈花轻弹,瞅准丁原剑招用老之际连发九道“朔风指”。只听一阵暴雨梨花般脆响,雪原剑剑势尽消,九朵剑花幻灭无影。
丁原右臂一阵酸麻,雪原剑身上冒起丝丝寒气,倘若不是他全力抗衡那朔风指力早已沿着剑刃侵入经脉。经历过昨日激战丁原的经验丰富不少,晓得此刻生死一发绝不能有一点松懈。
他不等风雪崖玉如意出手,抢先轰出左拳,银钩铁划气象万千,正是二十二字拳中的“到”字诀。这还是丁原头一回在实战里打出“到”字诀,他以前总觉得这式拳法刚则刚矣可惜少了些变化,又不如“正”字诀那般大气。可现下施展竟在心头多了一层明悟这一拳挥出全无半点花巧,却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不归气魄,仿佛要和对手拼得玉石俱焚,不死不休。以风雪崖的修为也不禁为之动容,玉如意隐忍不发,改以左手金风玉露掌劈出。
没想丁原左拳突然由刚变柔,水蛇一般一弯一绕避过掌风,直点风雪崖左肩。风雪崖见多识广可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不按常理偏偏妙到巅毫的拳法,他哪里晓得这是曾山的神来之笔?
左掌用老之下风雪崖惟有将玉如意劈出,切向丁原左臂。可丁原好似已算准他有这手,拳头猛然一顿,五指张开成掌轻轻拍在玉如意上,这正是“到”字第三划的那一点。
这一掌时机拿捏极准,正起到四两拨千斤的妙用,玉如意竟被丁原左掌按的一沈,风雪崖胸前门户立时大开。丁原被风雪崖连攻三招几乎每次都险到极处,直到此刻方利用二十二字拳扳回些局面。
好在风雪崖临危不乱,身形朝后一退,错过丁原的左掌掌风,亮起左腿踢向丁原。丁原左掌只得顺势一封,架开飞腿。但左臂亦是一震,拳势被迫微滞。
风雪崖一个大意差点被丁原所乘,眼中寒光一闪,左掌如泰山压顶拍向丁原,口中喝道:“第五招!”
丁原还未来得及收回左拳,一股奇寒的掌风已经迫到头顶,顿时被压的胸口一闷,全身如入冰窟。这一掌风雪崖用了八成的功力,岂是凡响?丁原灵台一片空明,心神完全沈浸在激战里无一丝杂念。他看清来势雪原剑呛然立起,依旧是那招“中流砥柱”。
可以风雪崖的造诣焉能再上当,他先机而动左掌五指凌空连弹,发出缕缕白光“叮叮”脆鸣宛如琴音却把雪原剑激得不住震颤守势全消。丁原心知不好,风雪崖的玉如意已如催魂令箭破过剑光劈向丁原额头。
丁原变招不及,无可奈何只好左掌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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