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点他软肋,他揭我伤疤,四爷的眦睚必报,看来得自老爹真传。
“皇上曾经问过烟寒,给予和索取的关系。今日烟寒坦言相告,对于每段情缘爱恋,烟寒只有给予之心,从无索取之意,因为真心不求回报,真心不计得失,真心不问后果,真心感天动地!试问烟寒的一片真心,是否配得上一个‘忠’字呢?”我问道。
我从未见过李德全惊慌失措的样子,今天可算大开眼界。他低着头,双腿哆嗦,似乎随时昏倒。
“烟寒,你疯了?万岁爷龙体欠安,你不知小心侍侯,反而触怒天子?”他小声呵斥。
康熙的确气得不轻。一废太子之后,他因为急火攻心,右手不住颤动,已经不听使唤,现在被我顶撞,更是抖个不停。我心下一酸,沉默下来。
“李德全,你不用奇http://。345wx。怪,这又不是第一回了!她别无所好,与朕作对,最为擅长!”康熙气急败坏。
天下冤者,窦娥第一,我排第二。
我最喜http://。345wx。欢与天子作对?岂非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若是朕不这么做,老八又怎会死心?大清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已经危机重重。吏治不严,税赋混乱,国库空虚,边塞不安…天不假年,朕已老迈,很多事情,力不从心。未来的大清天子,必须大刀阔斧,励精图治,方能不负祖先重托,坐拥这片大好河山。老八文弱有余,缺乏霸气,宜为辅政良臣,不足当此大任。”康熙说道。
所以你就采用极端的做法,彻底断了他的痴念?
恨天怨地太绝情,缘何生在帝王家?
他肯说出肺腑之言,必是我的大限已至。
我以膝代步,跪地而行。
“皇上,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烟寒死不足惜,但有心事未了。皇上若能成全心愿,烟寒一定感恩戴德。”
“哼,感恩戴德?朕不奢望。若朕不允,那又怎样?”康熙冷冷地问。
“那…烟寒也是无可奈何。”我叹道。
“只要与朕的儿子无关,你有什么未了心愿,尽管说出来,朕替你办到。”
什么?不幸,恰巧关乎您老的儿子。
“这样…那烟寒无话可说了。”我低声嗫嚅。
康熙气急反笑,笑后转怒。
“混帐东西!你的心里,一天到晚盘算着朕的儿子!说说看吧,这回是谁?”
“皇上,十三阿哥圈禁已过十年,昔日十三福晋腹中的小阿哥,都能在南书房念书识字了,皇上还想将他继续拘禁吗?他文武双全,德才兼备,本是国家栋梁;他潇洒倜傥,古道热肠,素有‘侠王’美誉,难道只能在深深庭院辜负青春?难道只能在四方天地虚度一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还有几个十年可以任意蹉跎?还有几个十年可以随便挥霍呢?再说,失去自由的滋味,皇上能否体会?皇上为何几次出巡都是微服私访?难道不是渴望自由的感觉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说易行难,是吗皇上?”我说道。
“闭嘴!朕自己的儿子,该怎么处置,何劳你费心?”康熙喝道。
“皇上不念十三阿哥的种种好处,也应当想想敏妃娘娘啊!”我轻声说道。
不知进退,偏要逞能,这就是我。
康熙对我挥手,态度极不耐烦:“下去!”
我还在怔忪出神,一旁的李德全惊喜交加。
“烟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叩谢皇上不杀之恩!”
是吗?他竟然不杀我?我知晓天大的绝密,我触犯天子的威严,他仍然放我生路?这是为什么呢?真是令人费解。
答案在多年以后揭晓,那是康熙的临终遗言。
“多谢皇上,烟寒告退。”我向他磕头,他却不看我。
回到住地,我昏昏沉沉的,不知该做什么,全身疲惫不堪,便靠床小睡起来。
迷糊中有人在敲门。
是谁?我有些警觉。
难不成皇上后悔了?暗下追杀密令,前来索我小命?不会,他想要对付我,何必如此麻烦?
“请问烟寒姑娘在吗?”有人问道。
“我就是。你是…”我疑惑地打量来人,他身着军服,定是兵士。
“我是大将军派来接姑娘的,午门外军队开拔,大将军正在受印呢!”他恭敬地说道。
天都亮了吗?我差点忘了!我胡乱收拾一番,便随他出门而去。
午门外百官齐聚,人潮涌动,礼仪隆重,场面壮观。康熙对西征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我挤在人群里,拼命地寻找他。
原谅我的无心错怪!谁让你如此骄傲?谁让你如此自负?谁让你…不肯出言辩白!
看见了!他身着蟒服,表情肃穆,微微低头,似在冥想。
看看我呀!我在心中呼唤。从此一别,何时相见?
“烟寒,你来了!太好了!我给你准备了马车,还为你特制了军服,赶快过来吧,你一定喜http://。345wx。欢!”十四爷远远对我招手。
我暗暗叹息,向他走去。
再见,紫禁城!再次与你作别,从此结束缘份。
不久,康熙释放幽禁十年的十三阿哥,并且恢复其先前贝子的爵位。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在千里之外的大西北。
康熙五十八年秋末,中国的西北硝烟弥漫,战火连天。
我待在军营已经整整一年。
漫漫黄沙,冷冷寒风,没有打败我超强的适应力,挽发成髻,洗净脂粉,忘记自己是女人——其实这很容易。
我真正不太适应的,是十四爷。
他实在是难得的良将,天生的帅才。看他运筹帷幄,看他指挥有度,看他镇定自若,看他豪气干云,我常常有些失神——他不再是那个树下听歌的青涩少年了!流逝的岁月,匆匆的时光,将天真懵懂的男孩变成稳重自信的男人。有时神思游走,恍惚回到从前,灿烂的笑容,动人的情话,好象就在昨天,但是昨日成过去,明朝还未来,今天他却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王”。
十四爷西征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严明军纪,整顿军心,彻查办事不力之人,奏请皇上予以罢职。这番举措不但大大鼓舞了士气,也因此改变了众人对他的看法。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只是身娇肉贵的王孙公子,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怎么可能风餐露宿,吃苦受累?怎么可能大展拳脚,有所作为?所谓的西征之行,无非做做样子,讨要些军功美名罢了。谁也没想到他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奖惩分明,令人叹服。
接下来的赫赫战绩,更是让人刮目相看,心生敬意。十四爷率领西征大军兵分三路,紧逼入侵西藏的策妄阿拉布坦。策妄阿拉布坦连阵败北,溃不成军,退回准噶尔属地,遥遥对峙,不敢前行。
我所能做的事情,实在是乏善可陈。军中有专人料理饮食,也有随从清洗衣物,我在他的身边,完全是个闲职,十足的摆设而已。幸而不甘寂寞的性格,促使我四处找事来做,所以我时常照顾伤员,代写书信,哪里需要便去哪里。
有时我也问他:“我能帮你什么?你不觉得拖累吗?”
他总是笑而不答,问得急了,他只说:“看到你就能心情平静,不算是帮忙吗?你可是我的‘定海神针’呢!”
“海在哪里?”我有些好笑。
“海在我心里呀!”他认真的表情,让我脸红心跳。
最令人心惊胆颤的战役,是与策妄阿拉布坦之子策零的绝地对擂。天刚佛晓,十四爷就下令出兵,日落西山也不见归来,我待在营帐坐立难安,忐忑不宁,直想快马加鞭亲临战场,一看究竟。他于三日后回营,脸上和身上的污痕,分不清是泥水还是血迹。
“我的爷!你没事吧?”我冲过去抱住他。
“好累!不过我赢了!”黝黑的面容,微笑依旧动人,“给我准备热水吧,身上又脏又臭,只怕会熏死你!”
等我备好热水,走进帐内唤他沐浴时,他已经酣然入睡了。
战争是残酷的,当你看见尸横遍野,当你听到惨声哀鸣,你会不由自主地思索:为什么这些血肉之躯要你死我活?生命是如此宝贵,亲人是如此难舍,他们却不顾一切,放弃所有,只求胜利。为信念?为国家?还是为少数人的权欲和利益?
九爷当初研制的西洋望远镜派上了大用场,十四爷随手携带,从不离手。除此之外,九爷还提供了不少新式好用的军备物资,火枪与战车一起上场,直令敌军瞠目结舌,难以消受。
十四爷对我说:“我九哥若不生在皇家,必是一名出色的工匠,别看他玩世不恭,一副花花心肠,捣腾起这些玩意儿来,可是个中好手,想不佩服都难!”
“他的专长是器械,你的专长又是什么?”我笑问。
“我嘛…你总会知道!”他卖个机关。
只要不是独揽天下就好!如果真是那样…我打了一个寒颤。
这几天他似乎有心事,独自待在帐内,甚至无心茶饭,虽然他没有明言,但我却猜出大半。
策妄阿拉布坦虽然撤离了西藏,但西藏的局面却是一片混乱。老百姓人心动荡,不事生产,烧杀抢掠,时有发生。战争有胜败,宗教和信仰却没有,如今群龙无首的局势,安定才是问题的关键。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我陷入沉思。对了!除非加紧册立新的达赖喇嘛,才能彻底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想到这里,我来到十四爷的营帐。
他不在。可是帷幔后面分明有水声。
他在沐浴吗?
“十四爷?你在沐浴吗?我是烟寒!”我喊道。
里面静默片刻,无人应答。
“等会儿我再来!”我说道。
“进来!”里面的声音不太真切。
“您要水吗?”我问。
“嗯。”他答得干脆。
我轻轻掀开帷幔,四周雾气氤氲,浴桶中的那个男子,正好与我打个照面。
他不是十四爷。
(七)满目山河空念远
他不好好待在京城,怎么偏偏来到这里?
“很奇http://。345wx。怪吗?皇阿玛得悉十四哥胜利的消息,特命我前来犒赏三军,顺便在军营中历练历练,短时间内不会回京。烟寒,再次与你见面,是天赐缘份,也是意外之喜啊!”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十六阿哥吉祥。”我施礼完毕,转身就逃。
对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谁又能够从容自如?更何况,我不想和他牵扯上任何关系。
他忽然从水中起身,随意披上长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我。
“你干吗这么对我?只要见到我,一心只想逃?我哪一点比不上几位哥哥?”他恨恨地说道。
熏香的衣衫紧贴着湿透的身体,散发出令人心慌的体味。
“烟寒心里,你是主子,我是奴婢,如此而已。非说还有…”我喃喃说道。
“还有怎样?”他皱紧双眉。
“请恕烟寒不尊,还有就是…烟寒与你,也可情同姐弟。”我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姐弟?”他一脸不可置信。
是呀,他不知比我小了多少!我对姐弟恋没有一点兴趣!
“在烟寒眼里,十六阿哥还是那个放飞风筝的孩子!”我抿嘴低头,不敢看他。
“孩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不如…你一试便知!”他冷笑。
我来不及有所反应,他已解开我领边盘扣。
幸好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住手!胤禄,欺负女人,可不是男儿本色!”十四爷奋力拽开他。
你早干吗去了?我怨愤地瞪他一眼。
“我喜http://。345wx。欢她!再说,她早就不是四哥的女人了!”十六阿哥喘息不定。
“她从来都不是四哥的女人!你给我记住,她是我的女人!我们在军中,恪守礼仪,从不逾矩,因为我不想轻慢她,而是静待有朝一日,给她名正言顺的名份!”他厉声呵斥兄弟,不留半点情面。
我趁势跑了出去,牵了帐外十四爷的玉骢马飞驰而行。
他刚才说什么?“…我不想轻慢她,而是静待有朝一日,给她名正言顺的名份!”
心好乱!你不要对我太好,我害怕承受不了!
“烟寒,你给我下来!”十四爷什么时候骑马追了上来,脸色难看得糁人。
他策马上前,挡住我去路。
“难道你忘了吗?永远也别骑马!”
我呆呆地看着他。好熟悉的话!当年在热河,他也这么说!
那时他还说:“你不能一人骑马疾驰,但可以两人共乘一骑!”
也许心有灵犀,他也似有所悟。他跃下坐骑,走近玉骢马,轻捻缰绳,扶鞍而上,粗糙温暖的手掌,轻轻放在我腰间。
天近黄昏,夕阳正好。
“找我有事吗?”他问。
“我是想说,目前局势动荡,人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