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见他的地方,却是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心情。虽说是在娘娘的长宁宫里,但若人人都看到我哭过,传言出去也就成了笑话。多亏了你们拖我进去,这才能保住我的名声。”
知道外头车夫兴许能听见里头的话,因而她这一番话近似于呢喃。而章晗本以为顾钰必然会遮掩一二,可见其竟然毫不避讳地直陈心迹,不知不觉对其有些改观。张琪更是讷讷说道:“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而且毕竟也有三两个人看到了……”
“晗妹妹毕竟用借口挡了挡,总比无遮无挡的强。”顾钰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即便抬起头说道,“我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谢你们,回头就给你们送些冰粉去,哭过之后敷眼睛是最好的,不过,兴许你们不会有用上这个的机会……我从小就爱捣鼓这些花蜜脂粉之类的东西,如今才知道,这些都是没用的”
接下来这一路上,顾钰再也没有说过比的话,而章晗知道交浅言深最是冒失,因而也就捏了捏张琪的手,示意其别出声。等马车到了武宁侯府二门,她率先从马车上下来,又先后搀扶了张琪和顾钰一把,随即就听到了留在家中的赖妈妈对太夫人禀报的声音。
“二姑老爷送信来说,夜里着凉,一大早就有些发热,今早请了个大夫,但还是高热不退,现如今还昏睡着,想请太夫人荐一位太医给看看……”
张昌邕病了,居然这么巧?
章晗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暗道这人果然是如自己所料,奏折一丢就当了缩头乌龟。只怕张昌邕让太夫人帮忙荐个太医,也是因为怀疑奏折失窃案中太夫人做过手脚,同时请太医也是为了将来对人有个交待,证明自己确实是病了。
太夫人显见也没料到张昌邕竟然会病倒,微微一愣方才说道:“那就让顾泉拿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张太医去给他瞧瞧,顺便看看他病情如何。”她本待还想说回头让张琪去探望他,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截然相反的样子,“论理该让瑜儿去瞧瞧他,但她素来自己身体就不好,从小三灾八难的,这次就不让她去了,回头等他的病稍好一些,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带着她去看他,让他好好将养”
章晗闻言便意识到自己竟是想漏第三条——张昌邕兴许还想靠着这一场病,把亲生女儿给赚回去,岂料又给老而弥坚的太夫人打了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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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捷报贺万寿,宫中婚旨来(上)
乾清宫东暖阁。
扫了一眼案头那几份奏折,皇帝的脸色绷得紧紧的,许久都没有半点缓和的迹象。良久,他的目光却是落在手中死死捏着的那一份奏折上头,另一只手痉挛似的抓着圈椅旁边的扶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杀了韩国公舒全,就再也不会有人揭开他心底这血淋淋的伤疤,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人捅破这一点,而且还能够将这样的东西混在呈上给他御览的奏折中送上来他英雄一世,将蒙人赶出中原,让这天下重归一统,给了百姓一个太平的世道,可就因为他当初那一时气怒之下的过失,居然就要被人这样欺上头来?
他终于再次打开了手中的那一份奏折,那洁白的纸面上,龙飞凤舞就只有一行醒目的大字他越看越觉得晕眩,最后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最终一松手,那奏折便落入了一旁熊熊燃烧的火盆中,被那明亮而炽烈的火一点一点吞噬了干净,最后,就连那让皇帝暴怒的“天理不容”四个字,也在火舌的跳动下完全消失了踪影。
用一根木签子拨拉了一下火盆,确信那奏折确实已经烧得干干净净,皇帝方才直起了腰来,刚刚的怒色尽敛,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和镇定。当外头通报了一声之后,他便淡淡吩咐了一声进来。须臾,就只见李忠肃手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
“皇上,太子和英王楚王襄王越王淄王韩王已经在外头了。”
皇帝眉头一挑,最后却淡淡地吩咐道:“明日就是万寿节,让他们先去奉先殿给他们的母后行礼。”
撂下这句话,见李忠为之愕然,皇帝不禁眉头一挑,直到李忠慌忙答应一声退下去安排,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在了面前的那几份奏折上。随手翻开了最左边那一份,见那词采华茂的语句透露出的那一层意思,他不禁冷冷一笑,劈手就把那奏折又重重扔在了案桌上。
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以为他七老八十这就要死了?趁着是端午节,也是已故昭烈吴贵妃的忌辰,特意请追封其为皇后,他们以为这就是名正言顺?历朝历代,哪怕是皇后所出嫡长子为太子,也多有被废的往事,这种名正言顺有什么用,不过是只能用作安慰自己而已他立太子的时候就没想过名正言顺,否则他何妨先追封吴贵妃,再册立太子
因而,他随手拿过一张纸来,用笔蘸了朱砂在上头写下了鲜红的几行字。直到李忠进来,他才将墨迹未干的纸随手折了起来,亲自用蜡封口之后盖上玉玺,这才交给了李忠道:“明日万寿节朝贺之后,交诰敕房誊抄之后发吏部”
五月初六万寿圣节当日,恰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一大清早,身着吉服的百官便等在了午门及阙左门阙右门外。随着第一通鼓响起,执事官员和侍卫亲军先入,紧跟着便是皇亲和公侯驸马伯,再接着在京文武品官,其后是赶到京城的外官,内外杂职,幸运被选中的生儒代表,而那些服色各异的外邦四夷人,则是在最末。当一应人等渐次而入,从金水桥到奉天殿丹墀两旁肃立排班之后,只听三声静鞭鸣响,一时乐声大作。
从箫、笙、笛、琵琶到鼓不下十余种乐器的百多人教坊司乐班齐齐演奏,紧跟着就有经过最严格训练的乐人齐声唱道:“忠良为股肱,昊天之德承主恩。森罗拱北辰,御炉香绕奉天门。江山社稷兴,安天下军与民。龙虎会风云,贺万寿圣明君。”
这一曲之后,等到皇帝奉天殿内升座,乐声戛然而止。一时鸿胪寺官宣百官入殿,一一就位后,在鸿胪寺官的赞仪之中,一时间又是乐声大作,百官随乐叩首行礼,一时间,只听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宫城。
“恭惟皇帝陛下万寿令节”
待到朝贺之后皇帝赐宴群臣并番邦使臣,那气氛较之朝贺的时候便要轻松许多。尽管当今皇帝并不尚奢华,但此时寿宴之上,几家南海番邦全都是进献本国珍藏,一时间争奇斗艳,甚至还有岛国径直将精挑细选出的美人送上。皇帝一概笑纳嘉赏,待到重新落座百官祝酒的时候,却是太子第一个双手捧着酒爵站起身来。
“父皇圣寿,儿臣思前想后都想不出什么好东西进献。今儿臣访得前朝名噪一时的大儒朱氏一门子弟,进献其祖当年编纂的《论语集注》,并珍藏经史文献总共四百七十九种,今借花献佛,敬献以贺父皇万万年”
随着廷下众人分四列上前,双手捧着书上殿跪下,一时间四座里惊叹不绝。尤其是特意与礼部打过擂台,随即又蒙皇帝御准和淄王陈榕同席的赵王世子陈善昭,那眼睛盯着那些书,仿佛正在熠熠发光。就连和他爱好相仿的陈榕,此时此刻也有些看不下去这侄儿的失态,轻轻咳嗽了一声后见没效果,索性就拿起筷子轻轻敲在了陈善昭的手上。
“进了古今通集库,迟早你都能看着,猴急什么”
陈善昭盯着那些用红绸一本本捆扎起来的书籍,眼神闪烁地说道:“我只是惊叹,太子九叔果然有本事,居然那样的大儒后人也能给他找到,这样的珍本也能让他找到”
和一众官员的反应一样,对于这样一份说不奢华,却可说得上是价值极高的万寿节贺礼,皇帝自然高兴得很,当太子敬酒时,他举杯一饮而尽,随即便开口说道:“好,好这正是文治盛事,有了这些经史,朕将来让人编纂大典的时候,便又多了一份参考”
见皇帝果然高兴,太子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因昨天皇帝让他和其他皇子前去拜祭先孝慈皇后而生出的不安渐渐消失。随着他坐下,便是其余的皇子敬献礼物。他这个太子之后,便该是如今序齿居长的秦王。然而,秦王身在西安府,当然不可能插翅飞到这儿来贺万寿,作为代表的便是秦王世子陈善晔,陈善聪则隔着几步落在后头。众目睽睽之下,那位秦王世子果然是显得孱弱而苍白,就连声音之中也透露出久病的嘶哑。
“孙儿代父亲及兄弟众人贺皇爷爷万寿,敬献西域汗血宝马一匹,新谱万寿管乐一部,并孙儿亲笔所写的佛经一部。”
倘若没有太子的珠玉在前,这份礼物即便并不出彩,但也已经分外难得了。毕竟谁都知道,如今不比汉时,这汗血宝马几乎已经绝迹了。因而,当陈善晔躬身往侧里退了一步,殿外一时间乐声大作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兴趣。
“雨顺风调升平世,万万年山河社稷。八方四面干戈息,庆龙虎风云会。圣德圣威、洪福齐天地。御阶前文武两班齐、摆列在丹墀内。舞蹈扬尘。山呼万岁。统山河壮帝畿。礼仪赞稽,庆龙虎风云会。”
尽管都是嘉词吉词,但在众多诗词歌赋出众的文官耳中,这些清平之乐自然算不得什么,陈善昭和陈榕就更不用说了。陈善昭瞅了一眼秦王世子身边满脸不屑状的洛川郡王陈善聪,突然笑吟吟地冲陈榕问道:“十七叔今天送什么好东西?”
“我一个没封藩的亲王,送得出什么好东西?倒是你,之前问你支支吾吾不肯回答,这会儿都快轮到你了,你还不肯说实话?”
“太子殿下送的是文治,父亲当然就只能送武功了。”陈善昭冲着陈榕嘿然一笑,见秦王世子讷讷向皇帝敬酒,而皇帝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他便打算站起身来,谁知道就在这时候,他就只见洛川郡王陈善聪没有随陈善晔回座,而是起身上前一步,这才跪下深深叩头。
“皇爷爷,大哥代父王送上万寿节贺礼,孙儿却有另一份心意敬献。孙儿寻到了一位精擅建筑的工匠,其尤其善于营造堡垒,其祖上曾经于前朝工部任职,其营造的几个堡垒,在当时的蒙人铁蹄下亦是不曾陷落。孙儿知道皇爷爷矢志开万世太平,因而今日斗胆将他举荐给皇爷爷,愿我朝江山万万年”
尽管人来得突兀,礼送得更突兀,但当陈善聪这个小胖墩说完,一时大殿上却一片寂静。毕竟,人送得并不是金珠宝贝名家字画,而是更加实用的东西……不,是实用的人。御座上的皇帝在最初的皱眉过后,却是温和地点了点头。
“好,你有心了。”
尽管只是寥寥数字,但陈善聪知道自己在祖父心目中是个什么地位,这样的评价已经足以让他大大松一口气了。因而,他自然不会不自量力提什么祝酒的话,再次磕了个头后便朗声说道:“孙儿本该让此人早早候在长安门外,可今天早上却不料此人竟是被工部的差役带走,令其充役营造西苑莫愁湖南墙。孙儿让人去看了看,方才得知此次工部调用的夫役足有七八百,不得不于今日寿宴呈报于皇爷爷知晓。”
倘若说之前陈善聪突然单独出来贺寿,便已经是满堂寂静,那么此时他这一番话出来,就更加让大殿中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皇帝那冷峻到了极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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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捷报贺万寿,宫中婚旨来(下)
昨日端午节在西苑莫愁湖闹出的那一场事情,皇帝并不曾大发雷霆,只是不轻不重地将当值禁卫军官以及几个负责西苑围猎的勋贵和文官叫来斥责了几句。然而,这今天一大早工部就已经忙着抓丁役去那边营造边墙,这种亡羊补牢代表着什么,却是谁都能明白的。若是平常日子也就算了,偏偏今日是万寿圣节,而更倒霉的是,竟被洛川郡王一下子捅了出来
“原来工部倒是做事勤勉,这般会替朕拾遗补缺”皇帝冷冷地朝六部官员云集的那个地方扫了一眼,随即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朕知道了,你退下。”
陈善聪这蓄势一击筹谋了不止一两天了,此时知道今天自己这一状告到了点子上,也该见好就收,当即叩头之后退回了座位。而等到他落座之后,他就发现旁边的兄长陈善晔悄悄打量了他几眼,当即装成没看见似的若无其事举杯饮酒,目光随即就落在了施施然站起的陈善昭身上。
“孙儿代父亲及诸兄弟,贺皇爷爷万寿圣节”陈善昭上前行过礼后,这才直起身子,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函双手捧了,一字一句地说道,“父亲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