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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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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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外来和尚,连地名方位都说不清楚,去了又有何用。”谢霄鄙夷道,“况且,你若是个三品大员也就罢了,可偏偏你连个品级都排不上,去了谁听你的。你听我一句,我们帮里与官府关系还算不错,颇有几个老熟脸,每月里喝酒吃肉地厮混。他们去通报,比你的话有用得多。”

他的话确也有理,今夏也知自己人微言轻,况且来江南是为查周显已的案子,管倭寇之事未免让人有狗拿耗子之嫌,只得作罢,入内去看阿锐的伤势。

大夫来了之后,用磁石吸不出阿锐肩膊处的细针,无奈之下只得用利刃割开肌肤,取出细针。阿锐疗伤时吭都不吭一声,反倒上官曦要亲自替他包扎伤口时惊得跳起来,脸涨得通红直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上官曦正待皱眉,谢霄已在旁径直接过布条替他包扎起来。她望了他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自己缓步出去,也不知从何处取了套衣裳,拿给今夏让她换上。

今夏谢过上官曦,换好衣裳,等大夫得了空,小心翼翼地取出怀中那枚暗器:“大夫,你瞧瞧,这上头淬得是什么毒?”

那大夫擅治外伤跌打,对于毒物却不甚熟悉,当下取了暗器到旁边,用银针探验。

这厢谢霄已经替阿锐包扎好伤口,阿锐嘴唇紧抿,对少帮主连句谢也不说,披上衣袍,起身径直出了屋子。

“这几天你就先歇着,好好将养。”上官曦朝他道。

肩膊包得结结实实,手都抬不起来,偏偏阿锐还要逞强:“不用歇,这点小伤,不碍事。”

谢霄行出来,插口道:“让你歇就歇着,伤口长好才行,我让兄弟们给你送好酒好菜,你只管养着就是。”

上官曦没好气地瞥他:“他有伤在身,你还送酒?道人人都跟你似的。”

“呃……错了错了,好饭好菜。”谢霄笑着,改口道。

瞧他的模样,上官曦微叹口气,脸色稍霁,低声嗔怪道:“就你这性子,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外头是怎么过的。”

谢霄嘿嘿笑着,也不答话。

见两人交谈,上官曦的脸色总算和缓了许多,阿锐看在眼中,默默转身离开。

因这个大夫也说不出暗器上究竟淬得何种毒物,今夏只得将暗器复包好揣入怀中,皱着眉头自房中走出来。

“走!我请你吃酒去!”谢霄大力拍她肩膀。

今夏被他拍得一踉跄,骤然想起另一件事来:“糟糕!把大杨忘了!走走走,赶紧回去接他。”

谢霄跳上船,今夏连忙跟着跳上去。

“姐,快上来啊!”谢霄朝上官曦唤道。

上官曦站着不动:“少帮主,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谢霄是个粗心的,听她如此说,连劝也不多劝一句,只道:“那等你办完了事记得来寻我们,我在七分阁等你。”

今夏原已上了船,瞧见上官曦神色,思量一瞬,又复跃上来岸来,歉然道:“上官姐姐,今日若非我要去探倭寇行踪,也不会害得阿锐受伤。明儿我一定登门致歉!”

上官曦淡淡道:“这事不能全怪你,不必介怀。”

不能全怪,意思是终究还是得怪一点,今夏心领神会,继续陪着笑脸。

她将嗓音压低了些:“今早姐姐见了陆绎的事,他好像不知道?”

上官曦转过头,双目望向她,看不出情绪:“你告诉他了?”

“没有,我看他并不知情,寻思着姐姐大概另有打算,就什么都没说。”

上官曦目光温和了些:“多谢你想得周全。”

今夏等了片刻,见她并无告诉自己的意思,便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多嘴。姐姐身为堂主,自然是有胆有识的,只是容我多说一句,那陆绎颇有城府,心机难测,姐姐须多加小心才是。”

“我知道。”

只听上官曦淡淡道,她头微微低着,看不清眉目。

谢霄复将船划回挨着观前后街的桥头,今夏一眼便看见杨岳坐在延伸到河中的石阶上,低垂着头,望着河水呆呆出神……

“大杨!”船还未靠近,她就高声唤他。

杨岳慢吞吞地抬起头,慢吞吞地看向他们,慢吞吞地站起来,等着船靠过来。

“都见着人,你怎得还是蔫头耷脑的?”今夏伸手拉他上船。

“你怎得知道我见着她了?”

“匣子你都送出去了,以翟姑娘对陆大人的用心,她应该会亲自见你,多半还得向你打听陆大人的喜好。”

杨岳犯难地推了推额头:“她确是向我打听陆大人的喜好了。”

“你怎么说?”

今夏颇感兴趣。

杨岳瞥了她一眼,复垂下双目:“我说,陆大人闲暇时喜好烹调之道,时常自己亲自下厨煮点小菜。”这原是他自己的喜好。

他顿了顿,又道:“我还说……小米糕是陆大人亲手做的,我想这样她大概不至于把它全赏给丫鬟,多少自己会尝点。”

“美得很,美得很,说不定下回她也会做些小菜回赠,这样咱们也能吃点。”今夏笑道。

谢霄听不太明白,莫名其妙道:“什么小菜?你们不是查案么?”

“有人中了美人计,”今夏笑眯眯道,“不过没事,不耽误查案。”

杨岳也不反驳她,蔫蔫坐下。

身为乌安帮少帮主,谢霄直接领着他们上了七分阁,要了间楼上的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

“要不要再找人来唱个小曲?你们好这口么?”谢霄果然财大气粗。

今夏正把身子探出窗子外瞧景致,来不及回答。杨岳已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那就不叫,其实我也烦听哼哼唧唧的曲子,喝酒都喝得不快活。”谢霄拈了几粒花生米丢入口中,“上次你不喝酒,今日你爹爹也不在这里,给兄弟个面子,喝几杯如何?”

杨岳原就心绪不佳,加上今日已无事,确也想喝几杯,犹豫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行。”

谢霄招手让店小二上了两坛子竹叶青。

今夏回到桌边,见店小二正忙,自己便启了酒坛子,倒了一碗尝了尝:“好香的酒,两坛子只怕不够喝。”

“你一个姑娘家,喝几杯应个景就算了,喝醉了我可没法向杨叔交代。”谢霄拦了她的碗,给她换了个小酒盅。

今夏转头就把小酒盅换给了杨岳,依葫芦画瓢地嘱咐道:“你喝几杯应个景就算了,喝醉了我可没法向头儿交代。”

杨岳叹口气,果然乖乖接过酒盅,预备斟酒。

她转头朝谢霄解释:“大杨是出了名的三碗不过槛,换个酒盅子,他还能多喝上一会儿。”

“什么不过槛?”

“门槛呀。”

谢霄感慨地看向杨岳:“没事,酒量这东西是练出来的,你在扬州若是能呆上三个月,我担保你喝三坛子也没事。”

正说着,楼梯上店小二又引着人上来,隔着帘子刚看见人,今夏便慢慢放下碗,朝杨岳打了个眼色。上楼来的是五、六名锦衣卫,其中一位校尉身穿青绿锦绣服,正是高庆。

作者有话要说:狮子休息两年未写古言,读者流失甚多,幸得几位旧友帮忙推文,文章收藏和点击才涨上去,却被人举报我刷分,好在我行事光明,所以请举报我的同学,可以去一一核实推文的事,狮子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这样一盆脏水泼上来还是叫我很难过。

第三十四章

高庆看见今夏等人的那瞬;她脑中已经把高庆会怎么向陆绎禀报此事;而她该怎样向陆绎解释都思量了一遍,自我感觉应是天衣无缝;脸上便一派轻松笑意。

大概嫌他们是没官阶的小吏,高庆也没打算进来与他们寒暄,只打量了几眼谢霄;便不动声色与旁人边说边谈地行到另一边的雅间里。

杨岳皱了皱眉头;正欲说话;今夏已先行安慰他道:“没事;陆大人那边我知道该怎么回禀;保管他挑不出错处。”

谢霄对锦衣卫并无好感;朝外翻了个白眼;催着店小二赶紧把菜上桌。

七分阁的几道名菜确实名不虚传,其中那道杨岳提过的春笋蒸肉吃得今夏赞口不绝,又想着回京之后再没这口福,边吃着边惆怅着。

杨岳一改平日对菜品的兴致,低头闷吃闷喝,连话也不多。

谢霄看着直摇头,绕过桌子,重重拍他肩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一个女人而已,何必作这等愁苦姿态。”

“哥哥,你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今夏颇不满地皱眉,“什么叫一个女人而已!女人怎么了?怎么就不值得你们男人一往情深相思愁苦。你好好想想,没你娘,你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投胎去?没上官姐姐,你能在外头自由自在晃荡三年么?没我,……呃,这个……你这一大桌菜找谁吃去?”

谢霄无话,盯她瞧了片刻才道:“丫头,你喝大了吧?”

今夏打了个酒嗝,清醒地坚决否认:“怎么可能,小爷我打落地,就没喝大过。”

“别说我没提醒你,这酒喝着淡,后劲可厉害。”

“没事……上官姐姐怎得还不不来?”今夏起身往窗外看,潺潺河水上,香船画舫来来往往。其中一艘画舫停靠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穿着沉香纻丝行衣的男子搂着一女子半隐在层层纱幔内,看不见男子面容。女子面目隐约可见,紧闭着眼靠在男子肩膊,面上似有几分哀怨和苦楚。两人静静依偎着,动也不动,只随着船身轻轻晃动。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今夏转头望了眼正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的杨岳,默默叹了口气,复转过头来。

出于捕快本能,她看出那男子搂着女子的胳膊有些古怪,不知是否受了伤,正待探身眯眼细看,就听得身后“咚”一声,杨岳一头栽倒在桌上,人事不省。

纤眉似的月牙斜挂在天际,谢霄认命地背着杨岳走在石板路上,心想下回再不能给这位爷喝酒了。今夏拎着两小包果脯晃晃荡荡地跟在后头,头儿明日就要治腿伤,估摸接下来一段日子汤药是少不了,正好打包果脯给他润润嘴。

心中总有一丝牵挂,似乎今日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她颦眉费劲地想了想,可是脑袋晕乎乎的,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忘了何事。她就这么一路回了官驿,安置好杨岳,与谢霄作别,自己洗漱一番便上床睡去。

入睡前她还迷迷瞪瞪地想着:“这酒不错,可以背着娘悄悄给爹备两坛子……”

这觉睡得并不稳,夜半,隔着窗纱,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春寒直透进来,她翻了个身,骤然清醒,终于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何事!

糟了!

腾地一下坐起身,披上外袍套上皂靴,随便把头发挽了挽,连雨具来来不及拿,今夏就直往周显已的小楼奔去。月黑风高,她熟练地翻墙撬锁,连滚带爬上了小楼,见陆绎并不在楼上,且并无任何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会不会他也忘了此事?

听见外头梆子声,已经是五更天了,树影憧憧,雨声清冷,显得这座小楼分外凄清。今夏倦倦打了个呵欠,摸出怀中的火石,把灯点了起来。

仔细回想了下陆绎交代的话:“……点上灯,再把窗子打开……”

——于是她把西北侧的两扇窗子撑开,风夹着雨丝铺面而来,她缩缩脖子,避到一旁。

“……要和周显已自缢那晚一样……”

——她抬头瞧了瞧横梁,颇有些为难,总不能把自己吊上去吧。转头四处找了找,瞧见桌上有一盆兰花,于是她用布条给花盆做了个活套,正兜在盆沿上,然后把花盆吊到横梁上。

“……然后,你就在里面候着。鸡叫过三遍之后,你方可吹灯下楼。”

——鸡?这附近有没有人家养鸡?若听不见鸡叫,自己还得呆在这楼上过年不成?今夏颇为发愁。

谢霄说这酒后劲大还真没错,隔夜酒尤其不好受,头晕口渴,她转了一圈也找不到水喝。

“喵呜,喵呜……”

“我正想着你呢。”今夏亲热地把肥猫一把抱起来,搂在身上取暖,“跟你打听个事儿,附近有没有鸡啊?有么?有么?不会被你吃了吧?”

“喵呜,喵呜……”

雨打得梧桐叶哗哗直响,今夏随意往窗外望了一眼,突然怔住——这个时辰,还点着灯的人家屈指可数,从西北侧的窗子望出去,可巧就有一家还点着灯。

可巧也是一栋小楼。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中出现在陆绎书桌上看见的那张地图:翟兰叶之前所住的地方正好就在此间的西北侧!

难道说……

今夏丢下胖猫,从怀中掏出黄铜单镜筒,举到眼前,调好焦距——

镜筒那头,小楼窗子也开着,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倚在窗前,神情似有些不耐。

顿时,今夏觉得头发有点发麻。

隔着这么老远,今夏硬是看懂了陆绎的手势,尽管她懊恼地要命。

出来得急,她压根没带雨具,便顺手折了张美人蕉叶顶在头上挡雨。刚走出两步,就听见阿虎在廊下喵喵直叫。

她回头看它:“我身上没吃的。”

阿虎接着叫唤,尾巴柔柔地摆动着,目光又是期盼又是委屈。

“好吧好吧,你跟我一块儿来,”今夏心软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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