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钰见鲁大刚只一出手便用少林神拳里面的“虎战拳”来攻取自己,知道对方在少林寺十几个年头,练的全是外壮本领,立即把身一晃,翩若惊鸿,跳高窜矮,连避三招,方才清啸一声,双手挥处,使出满天花雨拳法来,本来满天花雨是暗器的名堂,比如打金钱镖,射梅花针,一蓬四五个钱镖和七八支花针同时射出,就是满天花雨的打法。
马钰练的是长白派拳宗,长白拳里就有这一套绝技,只见他身如风轮,臂如穿梭,一连打出十七八拳,一个人只有两条臂膊,马钰的拳影很密,宛如八只臂膊相仿,鲁大刚哪曾见过这种拳法,砰砰两声,腰背上当堂挨了两拿,马钰双拳中敌之后,立即向后一跳道:“鲁兄,承让了!”
这句话比刺了鲁大刚一刀还要难受,气得面色雪白,他霍地返回人群里,夺了一柄单刀出来,叫道:“姓马的,这一场真真正正和你决个胜负!”
马钰退后一步,家人也递过一柄刀来,鲁大刚不由分说,刀光一闪,用了个“神龙晒甲”的招式,向马钰兜头劈落,马钰欠身一侧,让过刀锋,回下一刀,“倒洒金钱”,跟鲁大刚战在一处。
鲁大刚用的是少林三义刀。气雄力猛,直劈直斫,使刀不比别的兵器,以气雄力劲者为长,马钰却用父亲马青雄的马家神刀应战,身如玉盘走珠,刀如雁翅斜展,专走偏锋,恰好把三义刀克住。
鲁大刚比拳输了一招,恨不得一刀把仇人劈做两半,这一来犯了心气浮躁的毛病,要知道马钰家传刀法,并不在他之下,鲁大刚如果沉住气和敌人交手,纵使不胜,也可以拒个平手,他却心急仇敌,哪里肯耐心游斗,刀刀劈向敌人要害,却被马钰从容不迫的化拆开去。
斗了五十多合,鲁大刚已经汗出如洗,他忽然恶狠狠一刀,用个“挟山超海’向马钰顶门砍落,马钰微一侧身,反手一刀,砍中鲁大刚的臂膀,好在他这一刀手下留情,不用刀锋,只用刀背,鲁大刚手州曲池穴一麻,叮当,折铁刀跌落地上,丘逢春和门客叫道:“公子赢了!”
鲁大刚看见自己比拳比兵刃,两阵都折在马钰的手里,满心希望替父亲报仇,反而遭了羞辱,他一俯身拾起刀来,泪如雨下,叫道:“爹爹,孩儿不肖,不能给你老人家报仇啦!”说着把刀锋一横,就要自刎,闵士佩已经扑上来,叫道:“使不得!”一手夺住刀柄,就是这样,刀锋也割破了鲁大刚的颈皮,血涔涔滴下。
马钰看见鲁大刚拔刀自刎,连忙箭步窜前,正要抢夺鲁大刚的单刀,万云雄悄没声息出席上站起,一晃身子,已经到了马钰身后,万云雄的外号叫追风铁掌,身法快捷无伦,冷笑一声:“马公子猫哭老鼠……”底下“假慈悲”三个字还不曾出口,举手一掌,“吴刚伐桂”,照马钰肩背打到!
万云雄是昆仑派的高于,外号铁掌英雄,外壮功夫之高,比起鲁大刚来,胜过何止数倍,马钰乍觉卷风凌厉,立即扭身一闪,万云雄用的是连环掌法,一掌不中,“周处斩蛟”,“冯妇搏虎”,一连两招,头一掌由下撇上,第二掌从右边一圈,凑合先前一掌之势,劈向敌人胸膛,马钰要闪躲也不行了,双臂平伸,正要用个“推窗望月”硬接万云雄这两着,说时迟,那时快,眼前黄影一闪,万云雄虎吼一声,身子跟踉跄跄,向左退出三步!
本来马钰硬接万立雄的铁掌,无异以卵敲石,就算不死也要双臂折断,王重阳却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飞身过来,他手里还拿着夹菜用的银筷。(马钰招待对方酒宴,为了表示光明正大,酒菜没有下毒,宾主席上一律用纯银筷著,因为银筷一过毒药,立即变成为黑,所以从前行走江湖在外的人,多数人自备银筷在身,以防不测。)疾如闪电向前伸,好象夹菜一股,夹住了万云雄的左腕,往回一拉,万云雄外号追风铁掌,这掌用足了到力劈出去,何等沉猛!居然被王重阳两根小小筷子夹住一拉,全身不由自主,穿出三步,解了马钰之难!
王重阳这一下比起刚才所演软如棉的功夫,还要惊人!万云雄不禁大骇!正要回过右拳打去,可是对方两只筷子,拆开自己拳式之后,铮铮两声,自动掉落地上,王重阳把马钰向自己身后一拉,向万云雄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姓马的是鲁大刚的仇人,跟你却没有过节,你一上来便用铁掌伤他,万老师,你这一手对吗?”
万云雄气向上冲,骂道:“混帐!我们今天到来,是给朋友划拳的,你居然从中捣蛋,来来来,我再讨教阁下筷子夹拳的本领!”说着双掌一圈,摆出跟王重阳动武的姿势。
王重阳哈哈大笑起来,向鲁大刚说道:“鲁公子,你是少林寺学艺满师,由岁汉堂里面打出来的吧,武功总有相当造诣了,你连姓马的也打不过,还要不要报仇呢?”
鲁大刚怒火难禁,厉声喝道:“我虽然不能够报仇,我还有许多朋友,姓马的,你今天难逃公道!”
丘逢春勃然大怒,正要上前,王重阳淡淡的说道:“那么,你这回认裁了,要江湖朋友给你卖命,报那一点私仇,是与不是?马公子,你把当年令尊杀死鲁金树的经过,说将出来,使真相大白于天下!”
马钰看见王重阳口吻威严,不由胆气一壮,就在大厅面前,把自己父亲马青雄和鲁金树同门学艺,鲁金树如何不长进,结交匪人,在渤海劫镖,恰好和马青雄遇个正着,马青雄怎样指点他,鲁金树如何不念同门之谊,跟师兄反眼若不相识,动起手来,结果被杀的经过,一一说了!厅上众雄不禁骚然,人群里面起了一阵喁喁细语!
鲁大刚自小离别亲人,入少林寺学艺,哪里知道父亲荒唐的行径,一心以为马青雄不知怎样穷凶极恶,惨杀自己父亲,哪知内情如此,不禁羞愧交迸!面皮紧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黄犊真人在旁边冷笑道:“好了好了,马公子不用给死人安罪状啦,人已经死厂,你就说他奸淫抢劫,采花杀命,再加十大罪状也行,死鬼鲁金树也不会现形和你分辨哩!”这句话含有挑拨性,和鲁大刚同来的一班人,起先觉得有点道理亏缺,黄犊真人这几句话,又把他们的怒火勾起来,王重阳笑了一声道:“死无对证,那么黄道长现在活着,一定有对证了!”马公子的门客哄然大笑!
黄犊真人是个粗人,字累不多,起先还不明白人们笑他的原因,可是细心一想,不禁勃然大怒,原来王重阳嘲笑他以前不认识鲁金树,完全是一个局外人,怎可以决定鲁金树之死,是不是罪有应得,难道鲁金树死了之后,自己和他的鬼魂来往吗?
西南各省有一种“问醒”的道士,自称有异术可以跟死鬼生灵见面交谈,说出死者生平做过的事,这不过是鬼画符的把戏,欺骗愚夫愚妇罢了!
王重阳这两句话,把自己比喻做问醒的道士,藉鬼骗人,这句话比之骂人男盗女娼,还要挖苦刻毒十倍!黄犊真人怒火冲天,刷的拨出身佩松纹剑,剑光一闪,向王重阳刺去。
王重阳侧身一闪,叫道:“黄道长,你要跟我比剑吗?”
黄犊真人一收剑招,怒气满面的喝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冒犯祖师爷爷,今日别想活了,快拿兵刃出来!”
王重阳大笑道:“很好,我听见师父说,点苍派还有一点剑术功夫,其他武功平平无奇,我就讨教你的剑术……”说道一弯腰身,拾起刚才夹万云雄拳头的一双银筷来,仍然拿吃饭拿筷子一般,向黄犊真人道:“来呀!大家比试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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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丐帮主绿竹极降魔
黄犊真人心高气傲,向来以南疆第一剑师自命,他看见王重阳拾起掉在地上两支银筷来,要跟自己交手,这一下真是气得五中冒火,七窍生烟,他暴怒如雷的喝道:“好个狂妄东西,居然小看了祖师爷,你用两根筷子就要来对付我的宝剑了,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话未说完,一连三剑,抖起一片剑点,灿如繁星,照王重阳身上扎去。
王重阳左闪右跳,水蛇游走似的,连躲三剑,笑道:“这就是你们点苍派的‘三风来仪’剑了,是与不是?”
黄犊真人吓一大跳,原来他一开首就使出本派绝技“风仪剑”来,第一招是“三风来仪”,连攻三剑,剑点之速,赛同追风逐电,乍看就象三把剑同时刺到一样,等闲本领的人不易抵挡,王重阳一边闪躲,一边谈笑自若,还顺口说出自已剑法名堂,只是这样,已经是自己罕见的劲敌了!
他咤叱了一声:“是风仪剑!小子接招!”剑诀一领,剑光自左向右一个盘旋,似由左边劈来,可是剑锋走了半个弧圈,剑引向外一弹,反而由右边刺向敌人的太阳穴,这下叫做“双凤朝阳”;出敌人所不意,王重阳不慌不忙的样起银筷来,向剑身一点,叫道:“这一手风朝阳也还不错,只不能够伤我!”众人听了哄然大笑!
黄犊真人面色铁青,他把风仪剑的绝着陆续施展开来,“彩凤随鸦”,“丹风啄桐”,一路一路,一式一式,剑光如龙蛇疾走,剑招如抽丝剥茧,缕缕不绝,他在这套凤仪剑上浸淫了三十多年,认为毕生绝学。
但王重阳却视若等闲,小小两根银筷,展开全真派的太乙分形剑来,把筷子当剑使用,横敲竖打,左冲右荡,居然和黄犊真人辛辣的剑招,硬拼硬撞,一丝一毫也不吃亏,大厅上两个人影纵横,人影中四只袍袖飞舞。两下进攻退守,外到四十多回合,居然不分胜败!
这并不是黄犊真人的本领可以及得王重阳,而是王重阳留有余地,他一方面由攻守招数中,窥采点苍派剑术的奥秘,一方面给对方一点面子,叫他知难而退,斗到四十回合,王重阳一声长笑道:“风仪剑不外如此,我领教了,黄道长,这一场第扯平,换第二位上来吧!”
王重阳这几句话存着厚道,给这位南疆剑师留回三分薄面,叫他好好下台,哪知道黄犊真人却不领情,喝道:“哪个和你扯平,好歹也要决定高下!”凤仪剑剑招一变,采取急攻,连左手也不闲着,在剑光飞舞中骈着中食二指,着着指向敌人穴道,总而言之,黄犊真人把攻势加强一倍,连左手也是兵刃。
这一下激起王重阳的盛气来,心中暗想:“杂毛老道,我不过见你成名不易,饶让三分罢了,难道不能收拾你吗!”
黄犊真人一着“萧史跨凤”,右手剑刺胸膛,左手二指点向对手的“将台穴”,王重阳一扭一晃,用太乙剑“移步分形”的身法让开剑锋,筷子向黄犊的左手一夹,黄犊心中暗骂,好个狂妄匹夫,我不是万云雄,你那两根小小筷子,难道可以钳制我吗?我只要一反手,就算筷子是精铁造的,也要拗折,他立即变指为掌,换了擒拿手法,一翻左腕,手心向上,猛向王重阳的银筷抓去!
哪知他中间三指才和银筷一撞,当堂痛彻心肺,汗水直流!原来王重阳两根筷子,赛如金刚巨杵一般,黄犊用手去抓,岂有不上当之理?他疾忙一回右手剑,用个“弄玉吹笛”,向王重阳头间撇去,逼令对方后退,缓和自己左手三指的痛楚。
哪知道王重阳银筷疾如闪电,舍此就彼,趁势一点黄犊右手脉门,这下有个名堂,叫做“画龙点睛”,只听当的一声大响,黄犊真人一柄古定松纹长剑,再也把握不牢,掉落地上,厅上引起一阵春雷似的呐喊!
凡是剑手比剑,宝剑跌落地上,就是一败涂地,黄犊真人忽然呵呵直笑起来,众人正在感到莫名其妙,黄犊忽然向王重阳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豪杰出少年,贫道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阁下贵姓?尊师是谁,说将出来,好叫贫道败得伏帖!”
王重阳不再跟他开玩笑了,说道:“岂敢岂敢,晚生姓王,家师也是道长同辈中人,上清下虚,在嵩山百禽谷……”
黄犊呀了一声道:“原来令师是清虚散人,盛名下无虚士,贫道今日心服了。就此返回南疆闭户清修,终生不再言剑!”他说着合掌一稽首,头也不回,直向马家大门走去。
就在他正要走出门之时,门外嘿的一声冷笑,走入一个乱发满头的青衣人来,叫道:
“黄犊,胜败兵家常事,小小一点挫折,也不用生这样大的气呀!”语音不高,却是凄厉刺耳,满座的人听了他这怪声,个个肌肤起栗,大家定睛看时,不由打个寒禁!
原来这青衣怪人的形相,宛如出土僵尸相仿!乱蓬蓬一头长发,好象鸡窝,穿着一件青布道炮,面色却是青皮西瓜一般,带着惨绿颜色,目眼深陷,鼻扁嘴塌,形如吊客,两袖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