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立即过去,一把抱住母后,感动得说不出半句话来,黄衣秀土划向卫士喝道:“皇上就在望星台上,你们还不过去把他请下来,将功赎罪,尚待何时?”说也凑巧,段老皇爷恰好在这时候,由栏杆后面长起身来,这些御林军和宫廷侍卫见了,立即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奸王势力已经一败涂地,他在几年以来、深谋远虑,垄断朝柄,扶植起来的私人势力,被段锦回来一阵大闹,便象冰山见了太阳,一夜之间完全翻倒,这不能不说是恶有恶报哩!
段老皇爷看见大乱已经平定,自己夫妻安然无恙,奸王父子匐伏被擒,所有宫中御林军和卫士全部倒戈反正,方才慢步由望星台上走下来,段锦首先喝令左右把奸王父子上了五花大绑,然后由一班御林军士簇拥着段老皇爷,浩浩荡荡的开进金銮殿,敲起景阳钟来,召集朝臣,宣告段进父子罪状。
两班文武大臣看见奸王父子受缚,段锦世子回来,个个欢声雷动,就有一部分人是奸王心腹,到了这个地步,也在看风驶舵,纷纷附和故王了!
段老皇爷坐上龙位,首先宣布了皇叔段进年来罪状。以及今天晚上用毒酒杀君的阴谋,然后颁下旨意,把段进父子推出午门,凌迟处死,所有家族完全流戍野人为奴。子孙世世代代不准返回大理京城,一场天下大乱事,告一段落,妖气已全扫。段小皇爷下山回来,初试啼声,便平定了一场大乱,举国欢腾,一般老百姓奔走相告:“殿下回来,我们就可以马上重见天日,这句话真正没有错!”
家家户户为了废除苛政,置酒庆祝,自有一番高兴,不在话下。
再说段锦知道自己这一次能够拨乱反正,完全是黄衣书生的功劳,如果不是黄衣书生出手帮助,自己已经死在石罗汉和铁拂道人夹攻之下,喋血望星台上了!全靠他突如其来,方才反败为胜,攀倒奸王,所以段锦在退朝之后。立即找人寻黄衣秀士,问他姓名,是什么人?居然会到大理城内,帮助自己平定了这一场乱事。
哪知道他问遍了宫中侍臣。个个都说不见,那黄衣相公不知哪里去了!最后问到御林军士,有一名侍卫拿张纸柬,气急败坏地跑来,叫道:“殿下,那位黄衣相公跑了,小的正在午门站立,忽然看见那黄衣相公从里面出来,手拿着这封信,交给小的,他说自己功成身退,要回中上去了,来不及向殿下辞行,叫小的将这一封信交给殿下!”
段锦吃了一惊,他并不接书信,问道:“哦!那位相公走了吗?走了多少时间,快说!”
那卫士说:“走了大半个时辰啦!”
段锦不禁废然,折开书信一看,只见信封信纸还都是宫里的用品,墨迹淋漓,字形龙飞凤舞,内文竟是:“字示段锦殿下:仆今别矣,萍水相逢,戢止乱事,乃适逢其会耳,不必言谢,至于仆之姓名师承门户,既不望报,故此不留,后会有期,伏维勤政爱民,勤练武功,以求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也。”
底下没有署名,只有九九两字,段锦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位黄衣秀士真是一位异人,看他武功之奇,出手之辣,别说我望尘莫及,就是我的师伯玉虚子和师父玉洞真入,也未必及得上他,可惜他来去有如神龙,见首而不见尾,连姓名也不留,我又忙于朝上的事,连说话也不曾跟他交谈一句,旷世异人,当面错过,真是可惜!”
他自言自语了一阵,忽然若有所悟,把这字条珍藏起来吩咐存入宫廷大内宝库,然后谒见父皇,要求大赦天下,召回被皇叔斥逐的老臣,废除了一切苛捐杂税,不到几天之间,南诏国改换了一番新面目!
你知道那黄衣秀士是什么人呢?原来他就是华山一次论剑五老中的“中神通”王重阳,他在写给段小皇爷的柬帖中下款不是题着“九九”两个字吗?九九就是九月九日,即是我国的重阳节,已经隐寓着“重阳”两字。说到这位王重阳的来历,这里大有介绍一下的必要。
原来王重阳真人的出身,家世不俗,还是河南陈留县的首富,他的父亲叫王雨轩,是陈留县有名的财主,家财百万,良田千顷,王雨轩少年得志,长袖善舞,贩运茶叶布匹,三十岁上已经发了大财。
那时正是宋朝神宗皇帝年间,也是北宋小康时候,海晏河清,乾坤浩荡,王雨轩发财之后,便回到陈留县置了良田美宅,安享下半世的生活,他一连娶了八房妻妄,到四十岁那年,第五房妾侍方才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啸秋,也即是后来威震武林,领袖全真教的王重阳了!
王雨轩中年得子,当然视同拱壁,可是这位啸秋,不知道是否钱财太多的关系,自小体弱多病,和药壶茶铛结了不解之缘,由初生到八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没有几天不要吃药,弄得身体虚弱异常,八岁孩儿瘦得象个猴子,面如黄蜡,连半点血色也没有,王家妻妾极多,除了五妾生下啸秋之外。余下的姬安不是抵此不肯作茧,就是小产流胎,总而言之,没有一个长成。
五妾名叫巧红,本是别一个富家的婢女,王雨轩和那富家相好,一句戏言娶了过门,一索得男,母凭子贵,少不免引起其他姬妾的妒忌。现在大家看见啸秋由小时起,不曾离过药铛,个个背地里喊他做短命鬼,以为王雨轩虽然有儿子,其寿不永,不过是猫咬尿泡,空自一场欢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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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参菌奇功
王雨轩看见爱子这样多病,药石无灵,只好求神拜佛,甚而向神前禀告,宁可减自己的寿数,来给儿子延寿,可是鬼神之道,始终是渺茫的东西,他这样的虔心叩拜、又有什么用呢?
王啸秋八岁那年,有一天在家里花园玩耍,跟婢女荡秋千,哪知道突然一下失手,由秋千架上跌了下来,当堂两眼上翻,握手成拳,晕了过去,不醒人事!婢女大喊救人,王家上下人纷纷赶来;一见啸秋这个样子,便知道是急惊风了!赶忙七手八脚的施救,可是救来救去,始终不能够苏醒过来,等到大夫请来,王啸秋已经停止了呼吸,手足冰冷,大夫一摸他的脉搏,全不跳动,只好长叹一声,掉首不顾而去!
王雨轩和五妾两人哭得死去活来,其他的妻妾也流下假眼泪(不用作者说明,这些流假泪的妻妾都是幸灾乐祸而已)。最无故的还是那个陪啸秋打秋千的婢女,被王雨轩喝令家人打了一个死去活来,体无完肤,不过人已死了,万不能够起于地下,只好含泪替他入殓。
古人重丧守礼,尤以宋朝为甚,不过王啸秋是未曾成年的孩子,又不曾婚姻嫁娶,王雨轩虽然有白万家财,也不能够给未成年的亡儿办理隆重丧事,惟有三尺桐馆,雇了四名午工,另外还请一个道士回来,给他念往生咒罢了!
王啸秋在屋中停尸三日,方才扛出大门入殓,到出殓的时候,王府哀声匝地,大家哭哭啼啼,泪眼看着桐棺扛出门时,门外突然来了一个穿青袍的道士,冒失失的撞向棺前,伸手一拦,叫道:“且慢!”
那四个仵工看见道人拦路,不禁愕然,王府里的家奴,立时走了两个过来,破口道:
“瘟中牛鼻子,你疯了吗?拦阻着死人做什么?赶快滚开!”
青衣道人却是半点不恼,一声长笑说道:“你们这些人才是疯癫哩!好好一个生人,却把他当死人埋葬,简直是草管人命!”
这几句话十分响亮,连大门里的王雨轩也听见了,不禁大吃一惊!那两个家奴如何肯信,一声呼喝,就要过来推开道士,谁知他两个人四双手刚才向前一伸,青衣道人叫了一声:“啊也!”身子微微一缩,陡的向外一涨,那两个家奴立即象气球也似的直抛起来,飞出一丈以外!砰砰,跌了个四平八正,屁股朝天,众人不禁一阵哗叫!
其余的家奴不禁勃然大怒,就要蜂涌上前殴打道人,王雨轩已经走出大门,喝道:“不得无礼!你们滚开!”
那些汹汹欲动的下人,被主人这一叱喝,个个噤若寒蝉,纷纷退下。
王雨轩向那青人道人躬身唱了一喏,方才说道:“道长太说笑了!犬儿不幸夭折,死了两天,要把他抬出去安葬,道长为何还说他是活人,要寻老朽的开心呢!”
他以为青衣道人不过要勒诈钱米,自己花两串钱,布施给他便了。
青衣道人却呵呵一笑道:“众人皆醉我独醒,老员外如果相信贫道,贫道必定还给老员外一个活生生的令郎,如果我没法子还你一个活人,老员外把贫道拿到衙门治罪,贫道死而无怨!”
王雨轩看见道人口气这样坚定,不禁半疑半信期期艾艾问道:“道长的话可当真吗?人已死了,怎可以变回活人哩!”
青衣道人笑道:“老员外如果不赚丧气,把棺木抬回府上,重新开棺,由贫道包在身上,还你一个活令郎如何?”
这些下人哄然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说这青衣道人是个疯子,已经抬出门的棺木,怎可以退回屋里?已上盖的桐棺;怎可以打开来,还有死了的人,怎可以复活呢!江湖上无疑有的是障眼邪术。可是也不能叫一个死了的人复活呀!他们正在这样想着,哪知道王雨轩沉吟半晌,突然点了点头,说道:“好!老朽就拼着不怕丧气,让道长施方便了!”
众人不禁大为震动,人人都说不止道士疯癫,连老员外也失心疯哩!
王雨轩却不顾一切,吩咐把棺木抬回大厅上,他正要叫仵工打开棺盖,青衣道人说道:
“不用,他们个个嫌丧气,等候贫道施为便了!”他说着走到桐棺前,用手掌摸棺盖,拂了几拂,突然唱了声起,单手擎着棺盖,向上一提,劈啪两声,棺盖应手而起,几十道眼光向棺内望去,不禁为之大骇!
原来王啸秋在入殓的时候,手足僵硬,面色死白,跟死尸一模一样,没有分别,可是现在一揭起棺盖来,众人眼见的王啸秋,双颊排红,面色光润,好象睡熟了的样子,哪里象死去几天的人呢?五妾巧红大叫一声,扑上前去喊道:“谢老天爷,找的儿子不会死呢!”
青衣道人把衣袖一拂,五妾巧红立即被一股大力推开身子打个踉跄,几乎仰后跌倒,道士向她喝道:“夫人,不要乱吵,贫道自有方法叫他回醒过来,如果你一吵闹,扰了他的心神,反而不好医治啦!”
王雨轩立即传侍女把五妾搀在一边,青衣道人搓热双掌,解开王啸秋胸前的殓服,探入怀里一阵乱摸,过了顿饭功夫。王啸秋嘴唇微微翕动起来,只不能够醒转,青衣道人呀了一声,探手入自己衣袋里,取出一个小玉瓶来,这玉瓶玉质晶莹,单看外表,已经不是寻常宝物,青衣道人拔去瓶塞,倒出三粒碧绿透明的药丸来,托在掌心,向王雨轩说道:“老员外,要救令郎性命,还得要费一番手续,快煮一碗黑醋来!”
王雨轩看见那三颗药丸色如翡翠,丸上嵌着少阳丹三个金字,十分精细,心中怦然一动,五妾巧红已经一迭连声催家人煮醋来,功夫不大,一碗热腾腾黑醋端来了!
青衣道人把少阳丹掉入碗里,顷刻溶化,青衣道人用手指一撮王啸秋的下颚,嘴巴当堂张开来,道人不管三七廿十一,把一碗滚烫热腾的黑醋,就着他的口嘴直灌下去,王雨轩不禁用手掩面,五妾巧红失声叫道:“哎呀!”
说也奇怪,这一碗热醋灌下去,照道理说,非要烫坏他的肠胃不可,但是王啸秋喝了之后,脸上当堂现出一丝微笑,两双眼睛缓缓的睁开来。王雨轩看见爱子复活,真个好比天上掉下来活宝贝。真出望外,一下扑到棺边,把王啸秋由棺里直抱起来。
王啸秋一眼看见厅上挂了白幔,自己躺在一副桐棺里,不禁莫名其妙,问道:“爹爹,我我,我怎的会躺在这长方木盒里!”
王雨轩也不回答他的话,把儿子向青衣道人面前一按,叫他双膝跪地,喝道:“快给道长叩头!这位道爷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这位道长,你已经理在泥土里,再也不能够起死回生啦,知道没有!”
王啸秋正在愕然,巧红已经扑通跪倒,把一颗头向地上叩得通通响,喊道:“道爷,你救了我的儿子,你真是活神仙哩!”王雨轩也要跪下,青衣道人忽然把面一板,勃然变色起来,大怒说道:“我不过是个凡人,你们却当我活神仙拜,真正岂有此理!快站起身,我不惯看这般叩头虫的形相!”
王雨轩夫妾慌忙站起身来,说道:“不敢不敢,道长既然不高兴,我们不敢叩头了!”
青衣道人方才把面孔放宽下来,说道:“我并不是神仙,如果你当我是神仙。一传开去,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