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剑澜道:“青叔对我有救命的恩情,我不能不管。”
曹殷殷叹道:“言尽于此,其实我们两个应该也都明白,没法说服对方,再谈此事也是无益,我也知道林公子短期内为着打探林龙青下落,暂时不会离开杭州,我能做到的便是不会派人尾随于你来获知林龙青的下落。”
林剑澜苦笑了一下,道:“能得你这句话,真是再感激不过了。”
二人重又变的沉默起来,林剑澜偷偷抬眼瞥去,见她衣衫似乎与白日不同,但仍是重孝打扮,神色清冷,曹殷殷却忽的也转过头来望向林剑澜,林剑澜慌乱躲开眼神道:“你为何穿了一身重孝?”
曹殷殷想不到他有此一问,怔了一下道:“我祖父去世了。”
林剑澜“哦”了一声,暗道:“当日唐岩曾说过殷殷自从和姑姑回了玉剑门,很受她爷爷的喜爱和器重,只是竟然她祖父也去世了,打击实在不小。”想到此不由暗自替她难过,却听曹殷殷起身道:“林公子,撇开其他不谈,我对你本没有什么仇恨,反而总有歉疚之情,不知林公子是否怪过我和我娘。”
林剑澜愕然抬头,见曹殷殷两道询问的目光望向自己,眼神清亮,不由摇了摇头,曹殷殷道:“我这就告辞了,若林公子并不计较,或许还会常来拜访,万姑娘的事情,我从小略有耳闻,已经吩咐了手下去往长安一带知会附近的堂主差人打探,希望她一切无恙。”说罢向门口走去。
林剑澜想不到她还将万秀的事情挂在心上,慌忙站起,送了几步道:“殷殷……我、我很感激你如此在心。”
曹殷殷见那门并未关好,愣了一下,将门打开,回头道:“你不必谢我,我内心深处,并不想管那位你担心之至的万姑娘。秦副帮主,我们走吧。”说完竟自下楼而去,只留下林剑澜一人在门外呆立半晌,不知她二人为何来此,回头进屋,见桌上一堆伤药,若是是特意来送这些东西也并不需要帮主与副帮主亲自来此,与曹殷殷的短暂相谈也并未涉及什么要紧的事情,那曹殷殷说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林剑澜一颗心怦然乱跳,不知她所言何意。
正疑惑间,却见那长剑下面压着一封书简样的物事,林剑澜凑近烛光看去,见包装十分精美雅致,面上则写着“林剑澜台启”的字样,急忙将信瓤抽了出来,却是一张请柬,面皮摩莎在手中沙沙的,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下脚一朵怒放的牡丹,翻开见里侧写道:“暮春将去,初夏风晴,邀君半月之后于洛阳一游,赏花访丽,谈武论道,岂不快哉?”再细细看下去,落款则是“花王府素心客”,林剑澜暗道:“这素心客似乎就是发帖邀约之人,花王府又是什么地方?呀,等等,刚才蔓姐姐说过‘花王盛会’,难道说的就是这个么?”
林剑澜又将这请帖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番,越发确定这便是陆蔓所提的千金难求的请柬,然而为何送至自己的住处,况且这本是临时投宿的地方,竟能丝毫不差,实在匪夷所思。自己又并无什么名望,对这所谓的“花王盛会”也没有什么兴趣,反而轻易得到请帖,只觉得诡异莫名,却是想的一头雾水也破解不开,只得重新将这请帖装好,便倒了些热水清洗了一下伤口。
那伤痕并不很深,但是并未及时包扎,和衣衫粘在一处,撕开时疼的林剑澜龇牙咧嘴,叫苦不迭,反倒清醒了些,边涂抹伤药边心中暗道:“蔓姐姐他们去了长安,却不知这次的‘花王盛会’是在洛阳,恐怕还要多费周折,也罢,若是这边袁大哥从太湖回来,我便去一次洛阳吧,把请帖赠与他们,也算还一次恩情。”
心中事情太多,天不亮林剑澜便起身收拾了一下,曹殷殷送的伤药果然有效,竟已好了许多,在屋内静静调息了一会儿,方下了楼,见店主早已在柜台算帐,见林剑澜下楼,急忙走了出来道:“客官用些什么早点么?”
林剑澜道:“不必了,还要烦劳店主一件事情,将我的房子换回原来那间,我可住不起那么贵的客房。”
店主笑道:“这本就是帮上的产业,林公子既然是副帮主安排来的贵客,自然要住最好的,至于房钱更是无从谈起,小的哪敢收您的?”
林剑澜暗道:“原来随便一挑竟是匡义帮门下的产业,青叔不在,我也不能多做花销,若是省了这笔钱倒也不错。”便不再强求,点了点头出门而去,又不知朱丞鸿是否还会记恨当日闯阵夺铃的事情,虽然空手不好,然而拜访丐帮的护法,似乎提着礼物反有施舍之意,也不成体统,在门外犹豫再三,才向丐帮分舵奔去。
第四十八回 闲坐闻故缘
到了地头却见丐帮弟子甚少,加起来似乎还没有当日拦截他与雷阚前往长安的弟子多。
林剑澜心中纳闷,缓步走了上去,四周打量了一下,方找到一个手执五铃长棍的弟子,已经是这些人中等级最高的弟子了,上去一抱拳道:“这位大哥,不知朱护法可在么?”
那弟子正要回礼答话,见了林剑澜面容端详了一阵,忽的吃惊起来,面有戒备之色道:“你不是匡义帮的林剑澜么?来此作甚?”
林剑澜想了想便知道这弟子恐怕也参加了那日清晨的打斗,因此认得自己,心中暗道了一声“大王好见,小鬼难缠”,便躬身道:“当日得罪请这位大哥莫要怪罪,今日拜见朱护法一来赔罪,二来有要事求朱护法帮忙。”
那弟子仍是不减警戒之色,周围也有些弟子逐渐围上,那弟子道:“朱护法不在,请你改日再来。”
林剑澜听了顿时心中有气,强忍着道:“莫非大哥还在怪当日之事么?我就是前来赔礼的,烦请给朱护法通传一声。”
那弟子道:“我说不在就是不在,你听不懂么?”
林剑澜怒道:“在下并无恶意,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求朱护法帮忙,见不见由他说了算,岂能由你胡乱阻拦?再不让开,休怪我得罪了!”
那弟子也十分烈性,将长棍当胸一拦,顿时发出一阵脆响,道:“我那日见过你的功夫,我们恐怕加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朱护法和师兄们走的时候将这分堂交与我守护,你若想在此捣乱,我便是拼着一条命也要拦着你!”
他这么一说,林剑澜反倒愕然,道:“莫非朱护法真的不在么?”
那弟子气乎乎道:“哪个骗你?”
林剑澜急道:“朱护法去了哪里?”
那弟子道:“他去了……”忽的退了一步,警觉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林剑澜无奈道:“那请问他何时回来?”
那弟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林剑澜见他不肯再透露丝毫信息,而身后若干低级弟子越聚越多,看着自己如同看怪物一般,后面还有人窃窃私语,苦笑道:“既然如此,我在这里等他回来便是。”说罢转身走至分舵对面的一颗老树之下,盘膝而坐,此时太阳初上,阳光耀眼,那老树早已枯死,只剩如同手爪般的枯枝老藤,哪里遮得住什么日光,片刻林剑澜已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晒的有些难受,而身下地气则寒冷之至,直透而上。片刻体内的内力竟自行运行起来,林剑澜心中暗道:“殷殷说的果然不错。”便只闭目缓缓引导,渐渐上下一般冷暖,适宜之至,如入物我两忘之境。
再睁开眼时,见老大的太阳当空而照,树影已偏斜了不少,林剑澜心中焦急之至,更加上肚子饿的难受,想去吃饭,又恐怕这时朱丞鸿回来错失机会,只得起身活动了一下,重又坐在地上〃炫+………書……………网…3ǔωω。cōm〃。见那五铃弟子在原处,看着自己的目光仍是充满戒备,林剑澜摇摇头,重新闭眼打坐练功,又是一个循行过去,慢慢体内阳气渐炙方能维系身体不至于寒冷,林剑澜再看过去,大吃一惊,那树影东斜,天色竟已接近傍晚,急忙站起,却几乎一头栽倒,急忙扶住旁边的枯树,定了定心神,向分舵的门口望去,看那弟子也是一步未曾离过,这一天眼睛竟似长在了林剑澜身上,此刻见林剑澜起身有些摇摇欲坠,方犹豫了一下奔过来。
林剑澜揉着额头道:“朱护法今天可能回来么?”
那弟子闷声道:“你别再等了,朱护法不是从西街到东街那般近,他去的地方,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林剑澜听了这话又身形一晃几乎栽倒在地,这一天竟是白白浪费,只得苦笑了一声,向那弟子拱了拱手黯然离开。
揉了揉肚子,一天没吃东西早已饿的发瘪,林剑澜一到了闹市,立刻便挑了一家饭店,点了饭菜,狼吞虎咽起来,吃的太急几乎噎住,忙又喝了一大口茶,方才咽下,却听堂上“啪”的一声脆响,忙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讲古的在这饭店摆了场子。
林剑澜倒是有多年不曾听过,颇有兴趣的将椅子挪了方向,对着那讲古的边吃边听,听那人道:“各位客官,今日讲的是‘谢巡抚三探黄村,田霸王一朝丧命’。”
下面立刻便有人叫起好来,那人不慌不忙饮了一口茶,缓声道:“各位客官,黄村这地方,想必大伙儿都不陌生,苏州向南,不过数十里,也算是苏杭之间必经之地,好好的一块乡土,却被一个人搅得乌烟瘴气,各位,你道这是何人?便是那乡里头一富户田六猪,他怎么叫这个名字?这里有个说道,他爹前面生了五个儿子,都没养住,生了他就取了个谐音,是个‘留住’的意思。”下面顿时一阵哄笑。
那讲古的又道:“你想想啊,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还不得宝贝的要死,要什么给什么,养的当真是无法无天。俗话说为富不仁,这田六猪自打娶了镇上税官的丫头,又认了蔡家的官家做干爹,便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哪家得罪了他,基本就没有活路啦!”
林剑澜看了看四周,见听客慢慢多了起来,门口也站满了人,心中暗道:“这讲古的说的倒也有趣,且看他到底讲的什么。”
“……那刘家呢,也算是一个富裕人家,知道这田家势大,不好得罪,平日便相处的十分小心,逢年过节还备着厚礼去过门拜见,田家呢也是偶有回礼。有的客官心里就说了,这样两家和睦相处倒也不错,伸手不打笑脸人,那您可就错了,要说这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田六猪那就是个翻脸不认人的角儿,他之前不动手,是因为刘家没什么让他想要的东西。这事情坏就坏在刘家的老太太过了世,他家的长女回来奔丧,这可就要了命了。”
那讲古的先生重又喝水润了润喉咙道:“那女子已经出嫁了五、六年,夫家在别的地方,离娘家颇远,这些年一直没回来过,因是老太太极为疼爱的长孙女,这才带着孩子回来,碰巧田六猪也假模假样的来吊孝,嘿,看这小妇人一身重孝,标致之极,顿时就动了旁的心思。”
林剑澜此刻已经吃饱,听得不由一笑,暗道,接下来不外乎便是强抢民女,遇到清官申雪冤枉,大仇得报一类,便向那小二招了招手,让他重新续了茶水,慢慢饮啜,听到后来却是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只趴在桌上,已是暗笑的全身发抖,旁边的人俱都是听得义愤填膺,看到林剑澜在这里面露古怪笑意,颇为不满,不免对他露出厌烦神色,林剑澜挨到那讲古的把这段讲完,方结了帐出去,扶着一棵树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那讲古的说的不是别人,却是谢仲举,事情大体不差,只是他从未见过谢仲举其人,只是听人传言,再加自己想象编造,愣将谢仲举形容的“身高八尺,浓眉大眼,方正脸膛,三绺浓髯,不怒自威”,又将苏文书说的如同周仓一般,讲到二人说话时,必要勒紧了嗓子粗声粗气,因此林剑澜才觉忍俊不禁。
回头望去,见人已散场,两两三三走出,还不时提起谢仲举之名,面露向往之色,林剑澜心中颇为谢仲举高兴,暗道:“苏州一路上他为民除害之事,竟已传到杭州的街头巷尾,连讲古的都在说他的段子,可见有多么的得民心,再过不到半月,便可大功告成,也算是江南百姓之福吧。”又有些忧虑,明明告知过谢仲举不可再行微服之事,他却不听,幸好有袁行健在旁,否则当真是危 3ǔωω。cōm险之至,想到此处暗自下定决心道:“若他来了杭州,我可断断不能让他再这样轻率。”
静心走回住处,那店家早已又将屋内打扫了一遍,茶壶还是烫着的,可见刚泡过茶叶,床铺也已经铺好,林剑澜累了一日,顿时扑到床上,舒展了一下四肢。想到朱护法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不知多久才会回来,不禁又焦躁起来,暗道:“听那弟子讲,恐怕是出了远门,只是看杭州分舵弟子这般寥落,打头的只是个五铃弟子,难道其他的都跟着朱护法出去了?是什么事情这么要紧,竟将分舵精锐要全部带去?”
林剑澜叹了口气翻过身来,怔怔望着床顶,丐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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