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转入防守。
两只紧握的手掌,再次与桌面垂直。
左手捻着老板递来的“血腥玛丽”,卡卡冲着K冷笑。笑得他毛骨悚然。
又过了一个小时。K的指甲缝里渗出血来,喉头剧烈抽动,眼神阴晴不定。卡卡脸色苍白,嘴角却仍挂着微笑。他们都凝视着对方的瞳孔,心里盘算着同样的事: 这场艰苦的角逐,到底还他妈的要熬多久。
观众们也被他们的对抗感染,酒馆陷入了沉默的泥淖。人们粗重的呼吸和怀表单调的嘀哒声,仿佛一头潜伏在地层深处的巨大猛兽,正通过火山口向着地表世界发出仇恨的咆哮。
当比赛持续到三小时十五分钟时,那只白金怀表突然响起来。清脆的铃声打破了沉寂,等大家把惊讶的目光从表上收回来时,比赛已经结束。
K输了。
欢呼和咒骂轰然大作,酒馆恢复了喧嚣。
松开痉挛的右手,卡卡沉吟不语。他发现K并没用全力。虽然他确信自己能够战胜K,可身为视荣誉为生命的“黑郁金香骑士”,他仍觉得自己在这场不公正的比赛中蒙受了侮辱。直到大家吵着分钱时,他才想起那张门票。
“哪有什么门票?”K站起身来,不屑的摘下手套。“角斗士的死斗表演,光凭腕力就能赢到?少做梦了!”
“你……骗子!”卡卡气的说不出话来。
“站住!”他一把抓住了K的手腕。K缓缓转过身来,满脸杀气,眼神凌厉如刀。
“啊哈哈哈~~嗨,老弟!听我说一句。” JOKE先生笑嘻嘻的走过来拉架。
“你给我小心点!” K恶狠狠的瞪了卡卡一眼,恭顺的退到JOKE先生身后。
卡卡刚想答话,JOKE先生把他拉到一旁,神秘兮兮的说:“别发火啦。不就是门票马?我给你!”
“你有门票?”卡卡怀疑这老疯子又在说笑话。
“当然!” JOKE先生把打开那只白金怀表的表盖,一张檀香木名片儿精确的弹到卡卡掌心。
卡卡低头一看,名片上赫然写着“雅尔哈康俱乐部主席 Mr JOKE”,登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很吃惊?不是早就对你说过?我是角斗场老板、亚马逊城首富呀!”Mr JOKE哈哈笑道。
“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平白无故的……”
“什么叫平白无故?你不是请我喝酒了吗?有空儿到我的俱乐部来玩儿吧。”JOKE先生拍拍卡卡的肩膀,和蔼的说:“再见,好孩子,我喜欢你。”
披上大衣,他冲卡卡点了下头,转身离开酒馆。K紧随其后,护送他登上马车。等卡卡追出门外,马车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
第五章 力
卡卡冒雨飞奔,总算在子夜钟声响起前赶回了旅馆。
卧室内静悄悄,血腥玛丽好梦正酣。卡卡蹑手蹑脚的脱下外衣,刚在椅子上坐下,那女人霍得坐起来。缓缓扭过头来,尚未恢复清明的蓝眼睛杀气腾腾。
“啊,玛丽小姐!” 卡卡见事不妙,忙解释道:“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你喝醉了,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起了歹心?”
“没有,”他连忙摇头,“我什么也没干……”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什么也没干!谁信?”举目四望,她很快就发现了墙壁上的污言秽语,脸色越发难看,阴阳怪气儿的说:“环境真不错哦…是不是很爽哪?”
“我真的没乱来,你不信,我也没法子!”卡卡寒着脸儿,脱下皮靴,着着摔在地板上。“反正我问心无愧。倒是你呀,连自己是否吃亏都不知道吗?”真笨。
“我……我当然没吃亏!”血腥玛丽羞得脸颊飞红,大声辨白道:“你要是真的乱来,我早就…”
“那就是无理取闹?”卡卡抢白道。
“呃……哈哈……哈哈……哎呀,人家只是开个玩笑嘛!瞧你凶的,像只便秘的公鸡。”血腥玛丽尴尬得吐出粉舌,那傻乎乎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卡卡忍俊不禁,怒气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喂,这事也怪不得我呀,你就不会要两个房间?”
“呃……对不起,我没想到。”
“嗤~~笨!”她作咬牙切齿状,狠狠懊此卡卡一眼。
“都是我不好。”卡卡坦然承认。“其实,我的确很笨。很多事情都做的糊里糊涂……”
“哎……可别这么说,人都有胡涂的时候,你别难过哦。”见他虚心认错,血腥玛丽反倒不好意思了。翻身让出半张床,拍着枕头说:“快来睡吧。瞧你累得……”
“啊!不用不用!你自己睡吧,我一点儿也不困。”
“你还客气个屁呀!”她瞪起眼睛,气乎乎的说:“我都不怕,你怕啥?”
“你先睡,我再坐会儿……喂……你……别扯!哎……别这样……”(野蛮女人…… ~0~)
血腥玛丽单手举起卡卡,轻松的丢在床上。“晚安,小帅哥儿。” 打了个哈欠,她翻身拉上被子。三分钟后,发出香甜的鼾声。
卡卡一夜没睡好。
血腥玛丽睡相极端恐怖,一夜之间在床上尽情表演了三十六路猴儿拳。到了哎明时分,卡卡被她吵的实在没法入睡,只好用被子裹住身子,把头藏进枕头下,任她闹个天翻地覆。
刚迷糊了一阵儿,卡卡就做了缸努梦。
梦见自己漫步在午后的海滩上。阳光和煦,海面风平浪静,他信步徜徉,随手鞠起一蓬细沙。
“哎……这沙子怎么抓不起来?软绵绵的……就钟……”尚在纳闷儿,就听身后哗啦一阵水声!蓦然回头,却见一头黑豹窜出海面,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己。
一转眼,那豹子的面孔竟变成了血腥玛丽,呲着两枚小虎牙,冲他嘿嘿冷笑。卡卡吓得撒腿就跑,豹子在身后穷追不舍。他拼命的跑,没命的跑,使出吃奶的劲儿跑,可豹子却越追越近。他甚至已经闻到了海藻的清香。
“嗯?豹子?海?奇怪哦……哇~~”剧痛传来,卡卡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一张不怀好意的面孔映入眼帘。
血腥玛丽跪坐在他身旁,面带蒙娜丽莎式的微笑,右手正“温柔”的扭着他的臀部。
能让身为人偶的卡卡赶到疼痛,其“温柔”程度可想而知。
“玛丽小姐……豹……”卡卡浑浑噩噩,尚未分清她是血腥玛丽本人还是那头黑豹。
“嗨,早上好呀。小帅哥儿,昨晚睡的好吗?”
“嗨……不……是……很……好……”
“噩梦?”
“是……呀……”
“有没有……梦见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嗯?”
“沙……滩……”
血腥玛丽沉默不语,脸颊却没来由的泛起潮红。陡然收敛笑容,她破口大骂:“去你妈的沙滩,那是我的胸!”说罢蹦到卡卡背上,跳起了愤怒的芭蕾舞。
“住手啊……我才没有……”虽然这么说,卡卡还是有点心虚。那沙滩又滑又软,的确很像女人的乳房。
“还说没有?哪个混蛋摸人家……啊~那里……来着?”血腥玛丽羞气交加,大骂他 “流氓”、“色狼”、“禽兽”…(后略)
“对不起……算我错了……请原谅我吧……”卡卡快断气了。
要不是血腥玛丽在床上摸爬滚打,硬挤到他怀里来,他又怎会做出这等越轨之事?
“归根结蒂,这丫头就是我的灾星!”卡卡气乎乎的想。
“啊?你说什么?!什么叫‘算’~~你错了?”她拖着讥讽的长腔,厉声骂道: “你根本就是……大错!特错!错上加错!”
“对……我该死……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快下去吧……”卡卡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脊椎骨在喀嚓喀嚓的哭泣。
血腥玛丽还不肯罢休,“不行!今天非得阉了你,为民除害呀……”
“不行!”卡卡吓坏了。这女人什么事儿干不出来?用力挣扎了几下,卡卡护住下身,忿忿不平的反驳道:“你就不能稍微讲点道理吗?昨天晚上我可碰也没碰过你一下哟!要是心怀不轨,我……”
“你什么你?不准狡辩!”血腥玛丽更加气愤,滔滔不绝的说:“啊,没碰过我? 你这算什么话!我醉得不省人事,一身臭汗,衣服发馊,你居然就丢在床上不闻不问?至少也该帮我洗脸,换件衣服呀!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差劲?你,你呀,自私自利、没心没肺,还算是男人?”
“……你杀了我吧。”卡卡无语了。
“啊?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我杀我就杀呀?呸!凭什么?!我偏偏不杀,才不叫你称心如意呢!”
卡卡哭笑不得,闭上眼睛,再也不肯说话。跟血腥玛丽讲理,纯属自取其辱。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理亏了是不是?哼!别装死,快说话呀~大傻瓜!”她砰砰的敲打卡卡的脑袋,用力踩他的背。
“喂!胡闹也该适可而止吧?!”他猛的坐起来,险些把血腥玛丽掀翻。
“呀……你……”血腥玛丽被他吓坏了,跌坐在床角,结结巴巴的说,“干吗那么凶?你……”
“你什么你?你给我闭嘴!”
“哈!~我……”
“你连自己安全与否都不能确定,你连朋友和敌人都分不清,你才是没脑子的大傻瓜!”
话一出口,卡卡就后悔了。想到刚才她那蛮不讲理的神气,便忍下道歉的冲动,低声说:“你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人家当然都怕你。你这样任性,难怪交不到朋友。”
“要你管!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朋友?”血腥玛丽双手捂着脸,哽咽的反驳道。
“抬起头来。”
“就不!”她执拗的低下头。
“那就算了。”卡卡转身跳下床。
“哎……我抬头啦!”血腥玛丽耐不住好奇,撅着小嘴抬起头来,没好气儿的瞪着卡卡。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孤独。”指着她的眉心,卡卡一字一句的说道。
“眼神……孤独……”怔忡的望着他的眼睛,血腥玛丽喃喃自语。猛地低下头,她捂着脸冲出门外。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卡卡知道,她再也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了。刚松了口气,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讨厌……”卡卡沮丧的想。
嘎吱。门开了。血腥玛丽鬼鬼祟祟的探进头来,眼角还挂着泪痕。
“我去洗澡,你也一起?”
“啊……不劳费心。”
“那,马上就回来,等着我哟。”
“一定。”
砰。门又关上了。卡卡如释着负。
“玛丽小姐,把衣服还给我可好?”
“就不!”
“你自己明明有衣服,为什么非得穿我的不可?”
“山人自有妙计!嘿嘿~别小气了。一件衣服又值不了几个钱。”套上卡卡的风衣,血腥玛丽兴奋的转了个圈儿,摆出个自以为很帅的造型。
“好看吗?”
“嗯。钟一朵花。”
“玫瑰还是水仙?”^_^ “盆栽萝卜头。”
尽避风评不佳,血腥玛丽还是固执的穿上男装。摸出一方纱巾,把头发细心裹好。戴上卡卡的礼帽,拉高风衣领子,血腥玛丽摇身一变,成了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走,请你吃海鲜!”潇洒的打了个响指,她豪气万丈的说道。
卡卡立刻掏出腰包,一五一十的数钱。
“你……都说了是我请客嘛!” 她怒容满面,好钟蒙受了莫大的侮辱。
“你连一个铜子儿也没有。”
“我……”
“而且你肯定不会刷盘子。”
“你……”
“你就别逞强了。”
“真是的,”她急得快哭出来了,低下头,小声细气的说。“你就不能相信人家一次嘛。”
卡卡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表情酷似敢死队员。
“卡鲁斯小弟,今天大姐带你见见世面!”血腥玛丽一脚踏着马桩,单手叉腰,指着一间装璜气派的酒馆,正色的说:“这里就是亚马逊城最最肮脏、混乱、暴力、血腥的黑窝:角斗…”
“角斗士酒馆。昨天来过了。”卡卡率先推门而入。
“妈的!真他妈的……”血腥玛丽冲他背影猛吐口水,拉低帽檐儿,忿忿的跟了进去。
噪音,赌博,觥筹交错,灯影摇红。酒馆里的景致亘古不变,正如世间醉鬼都是一副德行。
卡卡要了“格陵兰冰川”海苔酒,血腥玛丽则要了一杯肉桂杜松子酒,带着他来到一个角落,正对着一块告示板坐下。
卡卡好奇的瞥了那木板一眼,那上面写满了整齐的粉笔字,看起来钟是某种排行榜…… 为首那行赫然写着“血腥玛丽”!
“喂!快看……”他惊愕的指着告示牌,刚想大叫,血腥玛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警惕的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他们,才贴在卡卡耳畔恶狠狠的说:“别吵!笨蛋,你一叫,咱们今晚的大餐可就飞了。”
“乖乖坐着别动,不准说话,仔细瞧着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血腥玛丽压低帽檐儿,冲卡卡比了个V字手势,转身挤向赌桌,在挑战者的位子上坐下。
那家伙狐疑的打量了她几眼,回头大声问同伴。“妈的,这鬼鬼祟祟的小子是谁?”
“怕什么?反正不是血腥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