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低沉的持续轰鸣，好似在天边炸响的连串闷雷。
经过了数百米的滑行过后，水上飞机忽然轻盈地向上一跃，它脱离了海面，在绕着航母盘旋一周过后调头冲向不远处的靶船。
“俯冲——投弹！”
心中默默念着自己制订的战术流程，在罗正道的注视下，水上飞机012号改变飞行姿态开始向下俯冲，这是他所期望看到的场景。
第一百五十八章 漫长的休战期
“轰轰轰轰……”
飞临靶船上空的飞行员降低了速度，随后他向后座的投弹手打出手势，后者立即把护目镜推到额头位置，俯身通过机舱里的简易机械瞄准具测定靶船的方位和飞机相对运动速度、风速等数据后，随即用力扳动了投弹装置的开关。
外挂点上一阵火花闪过，炸弹尾端事先精确计算过长度的导火索燃烧起来，紧随其后，这枚呈现纺锤形，尾部带有四瓣尾翼的炸弹脱离了挂架向下坠落。短暂的数秒钟过后，填塞在厚重陶制弹体内的石松孢子粉在导火索燃尽的一刹那剧烈爆燃，霎时间，强劲气浪和金色火光在靶船甲板上席卷而过。被爆炸冲击波撕裂成无数碎片的木屑和丝丝缕缕的帆布，以及黑白两色的烟雾同时弥散在甲板上空，此情此景堪比用慢镜头拉长时间线播放的暴力美学动作片。
“哎呀！威力不错嘛！”
“是啊！效果比原先那几架好多了。”
从未见识过飞机轰炸的海盗们给出了相对乐观正面的评价，反倒是起初对空中打击力量寄予了厚望的罗正道透过望远镜看清楚靶船甲板上的情况，他不无沮丧地摇了摇头，说道：
“唉，凑合吧！用来杀伤人员还可以，这种份量的炸弹要击沉一艘战舰是没可能了，除非对手白痴到自己把整桶的石松粉敞开放在甲板上。”
飞机和航母的初次登场亮相，演出效果参照罗正道的标准来看，无疑是差强人意的，勉强算过得去吧！用作侦察和战术袭扰还算称职，打劫时利用速度优势吓唬商船也比一般战舰管用，不过像罗正道所希望的那样王霸之气一抖，即刻主宰战场什么的，只能说他想得太多了。
诸如旧世界的尼米兹号那种斜角全直通甲板的航空母舰，恐怕有待新世界发生一场船舶动力革命才能出现，眼下罗正道只能捏着鼻子因陋就简，谁叫这形势比人强呢！
辛苦且危险的试验终归是有效果的，打起精神的罗正道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了航母设计草图，在航母左舷额外添加了一条斜向甲板，这条甲板不能直接用于起飞和降落，而是在临战状态下提前把机库中的飞机停放在这里节约战备时间。第二层的甲板作为机库来使用，底舱改作弹药库和火箭燃料仓库，降低被敌军火力攻击引爆的潜在风险。经过了上述的一系列技术大改，这艘水上飞机母舰和被戏称为肥鸭子的水上飞机正式编列到海盗舰队作战序列中。
外形怪异的航母暂时只能跟着那些巡航舰一起在战场边缘打打酱油，战列舰分队是不会带它一块玩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相对于战列舰来说，航母的防御力实在太脆皮了。
这条正式舰名为“曙光”号的水上飞机母舰，核定载机十四架，内含两架拆散成零件储存的备用机，单从纸面数据来看是悲催得很。遵照旧世界划定标准，性能低下的舰载机也谈不到明确区分为战斗机和轰炸机、侦察机的细分职能，反正挂着火箭发射巢和回转炮上天就算战斗机了，多挂上几颗炸弹升空就是轰炸机，什么都不带的的话，那自然是侦察机喽！
根据木桶理论，一个桶到底能装多少水，决定因素不是最长的那块板子，而是取决于长度最短的那一根。那么毫无疑问，武器装备是硬件，士兵们的训练水平是软件，在实战中能发挥出多少水准，取决于二者能否达成某种平衡。
罗正道在航母入役之后，委任独眼龙船长福尔·肖邦为训练总监，专门监督这些菜鸟飞行员和舰员进行起飞、降落、投弹、整备和其他科目的严苛训练，务求在最短时间内让曙光号具备战斗能力。罗正道表现得如此急不可耐不是没理由的，地精第二帝国在泰雅河口之战失利后连续沉默了数月时间，就算是关起门来舔舐伤口也该休养生息得差不多了。以罗正道对那些绿皮的了解，这些家伙一贯是闲不住的，眼下的闲适生活很可能是更大图谋展开前的准备期，不可不防啊！
在气势雄伟宽敞大厅的墙壁上面，环绕整座大厅的一条白色浮雕群组被蓄意雕凿去除了许多内容，致使原本连续的雕塑变得不连贯了。不问可知，那些彰显人类诸王朝文治武功的历史画面不是新统治者所钟爱的题材，仅仅去掉涉及到地精的部分，这已经是少数理智派大佬努力游说同僚的成果，如若不然，这座曾被誉为人类艺术殿堂的大厅大概会变成一片白茫茫的净土吧！
“……那些卑贱恶毒的人类流亡贵族是扎在帝国身上的毒刺，我们必须尽早拔除他们，否则会让帝国流血不止。”
站在发言席位上，面对着四周座无虚席阶梯状排序的元老院，军部总长语气冰冷地发表了宣言，不过它的演讲迎接来的不是雷鸣般的掌声，而是一片嘘声。
“你们军部每次都说能除掉隐患，现在那些海盗贵族更猖獗了，他们甚至侵入到内水劫掠，军部组织的截击行动也没能抓捕或是干掉任何一个列入通缉榜的海盗头目。请问，你是靠嘴巴和舌头来打仗的吗？”
“无能之辈，快点滚下去吧！”
“我们不需要只会用舌头攻击敌人的废物！去死吧！蠢货！”
眼看着大议事厅内的秩序趋于混乱，主持这场质询答辩的议长不得已站起身，年老体衰的它无奈地奋力敲打着木锤，同时高声喊道：
“当！当！当！当！”
“肃静！肃静！谁再敢鼓噪，立刻驱逐出会场。”
采取高压措施勉强压制住气氛快要沸腾的议事厅，议长用它那双昏黄的眼睛望着下方的发言者，语气淡漠地说道：
“总长阁下，你到底想说什么？请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刺杀！我们最危险的敌人，一个是威尔·尼达姆，一个是高德·尼达姆，其他的海盗头目都没有贵族身份，这两个家伙死掉，海盗问题就不再是帝国的主要威胁了。”
这时，军部总长脱口而出的话音好似一声晴天霹雳，震得所有与会者许久都讲不出话来。
那个关于光明皇帝后裔终将毁灭地精第二帝国的不祥预言，犹如徘徊在黑夜里的幽灵，时不时地出来游荡两圈，刷一刷存在感，随着罗正道和其他海盗团伙折腾得越来越欢，地精们承受的心理压力也随之增大。即便论及硬实力，雅灵帝国和精灵联邦才是真正有能力掀翻地精第二帝国的强劲对手，不过在地精们的潜意识当中，这些宿敌算不上是什么致命威胁，反倒是跟小强一样怎么打都不死的人类流亡贵族让它们为之动容，每每在午夜梦回之际惊醒过来都是一身冷汗。
“当！当！当！”
当年也曾经叱咤风云的老议长脸色发紫，它再次敲响木锤，一直敲到大厅里再无杂音，才开口说道：
“请问，总长阁下，你有计划了吗？”
被当面质问这个敏感话题，军部总长的神情显得有些犹豫，很快它点头说道：
“是的，议长阁下。我们制定的刺杀计划已经开始执行，希望诸位元老能再给军部一些时间，我们会尽力铲除这两个人类贵族。”
不消说，偌大元老院里登时一片哗然，情绪激动的元老们大声叫嚷起来，吵得近在咫尺都听不清自己旁边的与会者在说什么。见状，议长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它操起木锤，第三次狠狠地砸在醒木上面，大声喊道：
“肃静！肃静！”
好不容易摆平了这些有组织无纪律的家伙，老议长神情疲惫地转向军部总长说道：
“你的建议可以考虑，请记得慎重行事，元老院不想再听到坏消息了。”
“这个……我会尽力的。”
擦拭着满头的冷汗离开元老院，军部总长并未直接返回军部，命令马车夫转向前往一间外表很普通的民居建筑。这是由军部控制的情资机关的据点之一，那些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理的问题搁在这种地方就显得低调多了，即使是公开的秘密也好过在人前显露。
军部总长此次会面谈话的对象全身隐藏在斗篷兜帽之下，在近距离面对着这家伙，纵使看不到对方的眼神，只能听到略显含混的话音，见惯了腥风血雨和阴谋诡计的军部总长阁下仍旧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不是由于胆怯而是某种生物对危险的本能应激反应。此时此刻，总长必须与之交涉的神秘人物，称得上是生人勿近的凶神恶煞之流，哪怕是神经锻炼得如钢铁般坚韧不拔，那种蓦然袭上心头的恶寒感觉依然无从排遣。
勉强压下恶心反胃的不快观感，军部总长耐着性子对客人说道：
“前面我们谈好的几个条件没问题，只要能验证那两个人类死亡的消息，约定立即执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满城风雨的前兆
“呵呵呵呵，那就请尽准备好吧！再见了！”
目送着这个黑袍神秘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军部总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喃喃地说道：
“这家伙……”
的确，在与这位黑袍客相处的短暂几分钟时间里，那感觉仿如一条冷冰冰粘乎乎的鼻涕虫从额头上一直向下爬过眼皮，那种混合了恶心、恐惧和不明所以的古怪滋味，当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述清楚。假如情况允许的话，总长阁下非常希望自己这辈子再也不用见到这家伙了，当然，它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个小小的愿望是不大可能兑现的。无论这次刺杀的行动计划成败与否，双方难免再度碰面，回想起适才的那一幕场景，它又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离开了会谈场所，黑袍人身躯摇晃着出现在一间幽暗的地下室里，诡异的是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唯有从天花板渗漏滴下的水珠敲击地面发出些微声响，打破了这如死一般的沉寂。
当黑袍人停下脚步，前方出现了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壁，伸出法杖在石壁上叩击了一下，黑袍人声音干哑含混地说道：
“亚莎！行动要开始了。”
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地下室里，靓丽雅灵美女模样的亚莎，曼妙身姿由石壁上显现出来，可以看得出，在对方身后显露的背。景是一片骄阳似火黄沙漫漫的戈壁瀚海，亚莎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撒娇说道：
“太好了，潜伏这么久都快被阳光晒干了，你要记得要补偿我几个法术，你们隐修会做事太吝啬了。”
惜言如金的黑袍人似乎对亚莎的一番矫揉造作毫无兴趣，语气寡淡无味地说道：
“我立即启程前往威克礁，到达那里再与你联络，这次的行动不会再失败了。”
话音落地，黑袍人隐藏在兜帽之下的双眼亮起了一抹诡异莫名的绿光，恰似一头在黑夜中寻觅着猎物气味的嗜血凶兽。
“咣当！”
罗正道的办公室大门被人一脚踢开，气喘吁吁的布兰多·绯炎看上去很是不妥，一副随时可能倒地暴毙的样子，他挣扎说道：
“伯爵大人，法师塔探测到了不明来源的奥术波动，怀疑是有人使用了某种奇物，很可能是间谍潜入了。”
正在悠闲地喝着下午茶，乍一听到这个坏消息，罗正道差点把茶水喷了自己一身，当即也顾不得整理仪容，他忙不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追问说道：
“不可能吧！岛上都是自己人，除了我手里，谁还会有魔法奇物？那肯定是间谍干的，快，组织人手搜捕。”
原本只是一块无人问津的荒芜岛礁，自然环境也恶劣到了极致，好似一张白纸的威克礁上如今收容了大批来自主大陆和星辰大海的人类难民，人口规模急剧膨胀起来，这块曾经的不毛之地已经有了几分繁华气息。
这批新移民大多是通过海盗联盟的渠道和罗正道自己带队从琼州等地收容来的，他们是地精迁界禁海政策的主要受害者。在稍晚一些时候，那些早几年就流散在星辰大海之上的人类逃亡者也得到了消息，他们纷纷向威克礁迁移而来，寻求托庇于罗正道的羽翼之下，毕竟最高统治者是否为同族这一点，对新世界的大多数平民而言是一个很值得考量的重要因素。
目前根据不完全统计，威克礁上的人口业已超过十万，具体到究竟是十一万，十五万还是十九万，始终没能抽空理清头绪，罗正道只能含糊其辞地接受这个粗略数字。
再好的设想也得有执行能力支持，罗正道的手下严重缺乏合格的文职人员，把所有人口登记造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