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气,“我们因为穷才拿了点东西去卖,当主人就不能拿东西啦?这是啥道理嘛,还来抓人去坐牢!。。。。。。”
起先,瓮鼻头还挺高兴,因为老婆不再责备他。可是老婆越说越出格,他害怕了,忙阻拦:“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呀,我。。。。。。我。。。。。。”他想去关门。
“我。。。。。。我。。。。。。我。。。。。。你‘我’什么呀,没出息的东西,你能‘我’出什么花样经呀。”朱美丽不屑地学着丈夫胆怯的样子。“咦,你还要关门,关啥门呀,躲开,”朱美丽去拉丈夫,“怕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说我的话,不关你的事。”
“不许你再瞎说八道。你不怕倒霉我还怕呢。”
“我就要说,我不怕,天王老子我都不怕,话都不让我说啦,是啥道理?”
“就是不许你说。”他推开她,遂去关门。
“我就是要人家听见,就是要喊,就是要喊,”她气急败坏把丈夫推倒一边,拉开门冲了出去,扯开喉咙喊了起来:“大金宝----二银宝----回家吃饭啦----”
司马祺威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车间度过的。为的是掌握各个生产环节上的情况,这样才能有效地协调生产中出现的问题。因此,他每天回家都很晚。到家后,还要看当天报纸的头版新闻。这已成了他的习惯。
今晚,他仍像往常一样靠在床头,就着那只二十五瓦的灯泡看报纸。他觉得屋里有一股股的风直往衣领里面钻。他放下报纸,瞥了眼后窗,发现窗户咧开了一条缝。关严窗户,回到原处,继续看他的报纸。可是注意力却不能再度集中,各种各样的念头纷纷地涌上心头,搅得他心神不定。
他索性仰身倒在被垛上,脑袋枕着双掌,由着思绪天马行空纵横驰骋。心头却漫上一层孤独落寞之感。
这时,徐忆兰挾了件刚刚织好的毛衣来到四号门口,看到微弱的光亮映到窗帘上,知道司马已经回来了。她轻轻地扣了两下门,不见回音,于是她又推推门,门开了,她走了进去,返身把门关严。
外间没有亮灯,微弱的一点光亮是从里间透出来的。徐忆兰试探着朝里间轻声唤道:“有人么?”
“谁呀?”
听到了司马的声音,她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是我。”说着,她已经走到隔断门旁。
“是你呀,快进来。”见是徐忆兰,他的神情顿时一振,麻利地从床上下来,笑容可掬地望着仍站在隔断门外的忆兰:“进来坐吧。”
“我估计你该回来了,”说着,她走了进来,“你看,天都冷了,我才织好。”她很抱歉地把一件新毛衣交到司马手里。
捧着软绒绒的毛衣,他觉得周身都有种暖融融的感觉,不过他不想接受,他觉得自己接受她的照顾已经够多,不能再让她为自己破费。于是他想把毛衣送还给她:“我有得穿呢,还是给天佑吧。”不料,却被忆兰的手挡住。
“大小伙子,火力足,冻不着他的。”她还是接过了毛衣:“这件是按你的身量织的。你那件又旧又薄不暖和了。”她用手轻轻拨了一下司马的手臂:“转过身去,比比合身不?”
他不再和她争执,顺从地转过身体。
她内行地拎着毛衣的两肩贴在他的后背上,仔细地打量长短肥瘦,然后满意地说:“挺合身。”
今天徐忆兰来找司马,不仅仅为了给他送毛衣,她另有事要对他讲,不过,她对这件事并无把握,她不知他对这种事情的意向如何,她琢磨着应该摸清他的态度之后,再决定是否对他讲。
见司马转回了身,她把毛衣叠好塞给了他:“喏,给你。寒潮来了,明天穿上它吧。”
司马接过毛衣,望着忆兰点点头,像个听话的大孩子。他见她站着,便客气地用手示意一下那张床铺:“你坐。”
这里间,除去一张铺板床外,还有两只箱子和一张条凳。而条凳上已摆满书籍,能坐的地方只有床了。
忆兰靠在床的一端坐下,司马把毛衣放到床里侧,然后在床的另一头坐下。两人之间在有意无意中保持了一段距离。
“刚才我来过一次了,你还没回来。”
“我刚回来不久。”
“今天你又去一车间劳动啦?”
“嗯。”他点点头。
“小李到库房来领东西,是她告诉我的。”
“哪个小李?”
“就是一车间的统计呀。”她乐呵呵地回答。
司马想起了小李其人:“是她呀,知道,知道,她也是皮革厂的老人了。”
“是的,她比我进厂还早呢。”
总算把话题打开了,徐忆兰高兴地往下说:“一个女人,弄到三十七八岁还没成家,人家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子都有几个了,唉!”她往下接着说:“也怪她自己,年轻的时候找男朋友的条件疙瘩得不得了,现在还说呢,没有中意的人,就是不结婚。”
司马听说小李的情况后说:“女同志到了这个岁数,一般很难再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所以婚姻对人来讲是个既重要又复杂的问题。”
见话题已经涉入婚姻这个范畴,徐忆兰便有些急于求成,她未加细细思考,便脱口而出:“她对你的印象不错。。。。。。”话一出口,便觉唐突,她自己倒禁不住双腮一红。
徐忆兰完全是一片好心,她早就想为他找一个了解他,欣赏他的人了。她觉得小李符合这个要求。虽说她是个老姑娘,但脾气也算温顺,年龄也还般配。最重要的是,她对司马是敬重的,不因他是右派而看轻他。徐忆兰看中小李的就是这一点,她不是势利小人。如果这个媒作成了,那么司马将来就不会受妻子的气,他将有幸福的后半生。
起初,司马对徐忆兰向他介绍小李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想法,但听到她最后那句,便领悟到她的意图。他凝望着眼前的女人,看到了她绯红的面颊,觉得她很可爱。他暗想:她又在为我着想呢!忆兰啊,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想想呀!
望着司马祺威那张若有所思的脸,和那双满含柔情的眸子。忆兰顿时有了窘迫之感,为了掩饰,她佯装观看这屋里仅有的几件再熟悉不过的物件,内心却在抱怨自己:为什么要脸红?为什么这么慌乱?平日和他相处总是从从容容的今天是怎么啦?唉!怪我不会给人家作媒。她把自己的失态归咎于缺乏作媒经验上。再一想,已然把话说到了这一步,不应该放弃,应该一鼓作气把话讲完。
她稳了稳神,没话找话说:“司马,你这屋子也该添置两件像样的家具了。”
司马则淡淡地回答:“一个人过,无所谓的。”
徐忆兰惊讶地问:“怎么,你想一个人过一辈子?
“不,不,谁不想有个温暖的家啊!”
“是呀,有个温暖的家好啊!”徐忆兰喃喃地说。她很理解他的心情。他想有个名副其实的家呀!何不就势跟他提呢?想到这儿,她说:“司马,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好么?”她注意他的表情。
司马那双柔和的双目迎向她,没有马上表态。心中却在说:忆兰啊!在这件事上,你为什么如此迟钝呢!难道真的看不出我对你的感情?!我多么希望有你这个娴淑善良的妻子呀!
“我把小李介绍给你好么?”
“不、不要。。。。。。我。。。。。。我。。。。。。”司马词不达意地连连摆手,他看到她那双疑云漫布的眼睛,心想:应该马上向她表白!还犹豫什么?!为什么不敢向她袒露心声呢?!
眼前是他喜爱的女人,想说的话儿却憋在了喉咙里。司马祺威一贯从容不迫的作风,此时却飞到了爪哇岛。
“忆兰。。。。。。”他振作起精神,“我爱上了一个人,她是非http://。常好的女人!我已经爱了她许久,我希望我们能生活在一起。”他深深地喘了口气,“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一定很幸福。只是不知道她的意向如何?”说罢,他那双火辣辣的眼睛直视着徐忆兰。
望着那双痴情的目光,她的心禁不住怦怦乱跳。在才回忆起平日他也有类似的目光向她投来,只是非http://。常非http://。常短暂,像流星闪烁一般。那时,她没有留意那目光的含义,也许是她不敢揣摸。现在她明明白白地看清那目光的内容----他爱的是自己。
此刻,她真正地心慌意乱起来。这是她始料不及的结果,她没有足够的精神准备,她觉得自己既慌乱又羞赧。她的直觉告诉她,再呆下去将会发生什么。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慌里慌张地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见她要走,司马不由自主随她而起:“等等,”情急之下,他吐出这两个字。
不能犹豫了,马上向她表白,他下定决心似地向她跨上一步,柔声细语地对她说:“忆兰,你打算独身过一辈子么?”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我有孩子们呢。”她的声音很低很弱。
听她这么回答,司马祺威苦涩一笑:“孩子能给你许多安慰,但是,你的家庭毕竟是不完整的,你总不能永远。。。。。。”他觉出自己由于激动而显得有些失礼。他抱歉地说:“对不起。”见她不言语,他忍不住又说:“你已经孤独地过了十几年了,难道愿意永远这样孤独地过下去?”
听到他的一番话,她的胸臆顿时被忧伤情结塞得满满。作为一个女人,不懂得孤独和寂寞么?难道她不向往夫妻间的那种爱抚么?不是的,她害怕寂寞,她多么需要丈夫的爱抚啊!但是寂寞却像挥之不去的空气一样,丈夫却离她太远太远。
“忆兰,你知道我是多么需要你,让我们开始新生活好么?嫁给我吧!做我的妻子。”
“不能,不能啊!。。。。。。”她别开脸,躲避那双灼热的目光。
“为什么不能?”司马一下扳住忆兰的双肩:“你不要躲避,为什么不能勇敢些呢?”
见她涨得通红的脸,听到她急促的喘息,他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动情地说:“忆兰,请你望着我,把你的顾虑告诉我好么?让我们一起来分析,能不能找到一种可以解决的办法?”
徐忆兰慢慢把脸转向他,渐渐地抬起眼脸,把满是羞涩,满是苦痛的双目移向他那双包含着许多许多内容的眼睛。双方目光接触的刹那间,忆兰又一次移开目光,把头别到一边。
“忆兰,你是爱我的,”司马直截了当把自己的判断告诉她,“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他的口气是肯定的。
她对她心仪已久,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他一直用心去捕捉她对他的情感流露,因此他已有把握说那句话。
她终于再度开口,声音仍然缺乏底气:“我不知道,我心里太乱。。。。。。”
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对她顿时生出千般的怜爱,万般的柔情。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轻声对她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你们母子就是我的亲人。。。。。。”他喘了口气:“命运已经把我们连在了一起!”
司马那番肺腑之言深深地打动了徐忆兰的心。他所表白的不正是她所感受的么?!多少年来,她为他牵肠挂肚,与他共分屈辱和痛苦,又和他共享翻身后的快乐么?!她对他有种难以言清的依恋,她说不清对他的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但是,她为有这样一位正直仁厚的男人爱自己而感动!心头不由漫上一缕柔柔的情愫。
司马祺威盯着忆兰那双迷漓的双目,闻着从她身上散出的淡淡馨香。他无法抑制热浪勃发,激情奔腾而出。他张开双臂,一把把她揽入怀里。他一手箍住她的身体,一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里。如痴如醉地拥抱着怀里的女人,双手轻柔地摩挲她的身体和头发。
“哦----”她不由发出一声悠长细软的呻吟。当她的身体被紧紧贴在司马壮实温暖的躯体时;当她的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处,闻着浓郁的男子气息时,她才觉出,自己是多么地渴望得到这个男人的爱呀!
她如同一叶漂泊在狂风骇浪中的孤舟,寻找到了一处可以停泊的港湾。她感到惬意、感到踏实,感到久违的幸福。渐渐地,她沉醉在一种似醉非醉,似梦非梦的境界中。她浑身酥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那声音仿佛来http://。自幽远的天边。她蓦然惊醒,侧耳聆听。那声音由弱渐强,由生疏到熟悉,哦----那是正卿的嗓音,是他独有的低沉声色:“忆兰,等着我!”她听得真真切切,不容置疑,她一下僵住了,一种无法言喻的苦痛在噬咬着她的心。
她忽然醒悟,自己至今仍爱着丈夫。她不能背弃他投入另一男人的怀抱。如有一天他突然归来,她将如何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