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孝,你快走,”舒畅女急步奔向后窗,“他们是来抓我的,不关你的事,你走!”
“阿桃,你陪。。。。。。”话还没说完,只听“彭”地一声,街门被撞开,紧接着,警察蜂拥而入,把他们堵在屋里,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个警官模样的人冷冷地打量着罗宗孝,发问:“你是罗宗孝?”
“是的”罗宗孝同样冷冷的回答。
“你是舒畅女吧?”不见反驳,警官便对手下命令:“把他们带走。”
此时的舒畅女异常的冷静:“等等,我要换身衣服。”说着,她捋了捋凌乱的头发,见警官默认,她转向罗宗孝,深情的望着他,脸上显出微笑,她对他说:“宗孝,谢谢你,世上有你对我这么好,我知足了。宗孝,你要多保重啊!”说罢,她一步步走向桌子。
“舒女,你也要多保重!”罗宗孝同样对她说。
警官一挥手示意把罗宗孝带走。罗宗孝被警察反剪着双臂推搡着往外走。舒畅女无限留恋地望着她所钟情的人走出房门,走入院里,一步步地远离她。倏地,她目光变得异常坚定,猛地抓过一把被衣衫掩盖了的剪刀,绝然地插入自己的心窝。
罗宗孝刚准备迈出大门,听到屋里一片混乱,接着是阿桃尖锐的叫声。罗宗孝一阵心惊肉跳,猛然挣脱警察的手:“畅女----畅女----”一路呼喊着奔进屋里。见到屋里的情景,“嗡”地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等他清醒过来举目再望时,看到畅女的双手仍紧紧握着露出身外的一截刀柄。由于剧烈的疼痛,她的身子向前佝偻着,鲜血从她心窝处一点一点的洇出来,染湿了整个前襟。
“畅女啊!----为什么要这样啊!。。。。。。”罗宗孝悲痛欲绝,他扑进去,不料被警察拦住。
舒畅女抬起冷汗淋淋的头,目光已经散乱,嘴唇仍在翕合着,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声音已经很微弱很微弱:“。。。。。。宗孝。。。。。。对不。。。。。。起。”说罢,她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身体软软地向下滑落,卧在血泊之中。
亲眼目睹自己挚爱女人的惨死,罗宗孝放声慟哭:“畅女啊----为什么要走绝路啊!为什么呀!----”猛地他止住哭声,怒视着四周的警察,握紧了拳头,仰天大喊:“天呐!为什么要逼死她呀?!为什么?!为什么呀?!”
阿明按习惯在街上兜了个圈,确信无人跟踪,才往荷花巷去。进了巷子,远远看到“家”门口聚拢了一些人,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可别出事喔,心里念叨着,脚下加快了速度。到了门口,伸长脖颈往里张望,顿时一惊,他看见了警察。最怕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情急之下,扒开堵在前面的人往里挤,不料一个后生白了他一眼:挤什么挤,你也想吃官司!”
“这家人出了啥事情?怎么吃了官司?”阿明想弄清原委,佯装不知情的样子。
“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男的被抓走了。”
“还抓走了一个小姑娘呢。”另一看客补充。
“那家女人呢?”阿明急切地追问一句。
“女的自杀啦。”
“是真的么?”阿明不敢完全相信,追问一句。好几个人都对他点头称“是”。“啊!”阿明顿时呆若木鸡。好半晌他才缓过神来,火急火撩地往回赶。
见阿明红头涨脑地跑了回来,见他神色慌张的样子。文秀淑预感到事情不妙,不等阿明开口,首先发问:“找到老爷了么?”
因为事关重大,阿明不敢对女主人隐瞒一丝一毫,但是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平日口齿伶俐的他,舌头短了一截:“太。。。。。。太太。。。。。。是。。。。。。是这样的。。。。。。”阿明只顾喘粗气,不知道下面的话如何说,他提了口气,“。。。。。。我去晚了。。。。。。”见阿明懊丧不已的样子,文秀淑更为焦急,催促道:“倒底怎么回事嘛?”虽然她对丈夫有怨恨心理,但是绝不希望丈夫出任何差错,毕竟这个家需要他来支撑,孩子的成长需要他这个父亲,毕竟他们夫妻过一场。
“太太,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阿明渐渐地平静下来,“老爷被警察抓走了,舒畅女自杀死了。”
这一消息犹如一颗定时炸弹,炸得罗家母子瞠目结舌。他们哪里料得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见女主人目光空洞,茫然若失的样子,阿明急急地呼唤:“太太!太太!”
文秀淑缓过了神,带着哭腔开始数落丈夫:“你这个死鬼哟!----折腾出人命来啰!----这可怎么办哟!----”
听说父亲惹出祸端被警察带走,见母亲焦灼万千的样子,罗正卿愁肠百结。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尝到大祸临头时的滋味。
徐忆兰见家中出了这等大事,吓白了脸。自从来到罗家,她的命运便与这个家庭连结在了一起,罗家的安危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她喜http://。345wx。欢妈妈,也爱戴伯伯。见文秀淑一个劲地数落罗宗孝,她懂事地贴近她,轻轻地摇着她的手臂:“妈妈----妈妈----”那意思是劝她息怒。
“妈,”正卿也在一旁劝,“现在怪他有什么用,要紧的是赶快想办法救爸爸。”
“少爷说得对,赶快想办法救老爷出来吧。”
埋怨了一通丈夫的文秀淑气出了不少,想想现实的处境,着急,生气,都于事无补,只有硬着头皮想办法解决才有出路。她镇定镇定情绪,然后对阿明说:“早点把店门关了吧,叫阿根也过来,大家一起商议商议。”
阿明去了,不一会儿两个伙计一起回来。主仆聚在一起开始商议各种有效的办法。商议的结果是:赶快弄清罗宗孝被关押在何处,处境如何;了解警察以何种罪名拘捕他的;尽快筹集资金想办法把他保出来。前面两项比较好办,阿根阿明可以连夜去打听,花些钱就可以探到消息。托人情出面作保,他们想到了隔壁的画家方先生和他的叔父,省参议员方老先生。一是因为方家叔侄是社会名流,社交广泛;二是因为方罗两家是世交,他们了解罗家的底细,知道罗宗孝是个忠厚之人,他们会出面帮忙的。关键问题是如何筹集一大笔资金?
文秀淑知道,要想保丈夫出来,没有大把的银元是办不了事的。家里哪有那么多现金?只有变卖家产了。对于这个问题,伙计们不便发表意见,文秀淑只好跟儿子商量,她问:“想救你爸爸出来,各种关节,都得用钱来打通,没有办法,只好变卖家产啦。”文秀淑觉得很遗憾,自从嫁到罗家后,不止一次看到长辈们变卖家产,现在轮到她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走这一步就过不了关。
见儿子没有疑异,她接着说:“家里还有九亩田,一爿药店,还有前面空着的房子,你看卖哪样呢?”
罗正卿思考一阵说:“药店是不能卖的,今后爸爸还要以它为职业呢。”
“那么就卖前面空着的房子吧,空着也是空着,你看卖哪一幢呢?”文秀淑怕儿子伤心尽量说得轻松一些。
“不行的,房子也不能卖,爸爸说过,他还打算创办一所医院呢,没有了前宅和中宅,爸爸的理想就可能落空,他会伤心的。”
听儿子这么一说,文秀淑很感动,为了不驳儿子的一番孝心,她又说:“那么就卖田吧。”
“嗯”罗正卿点头表示同意。
“阿根,卖田的事你要赶快办,还有,你把店里所有的现金拿出来先救救急。”
听女主人提到店铺里的周转金,阿根只好实话实说了:“太太,现在店铺里总共也没几块现金了。。。。。。”
听说没了钱,文秀淑自然着急:“那么店里的钱呐?”
“最近几个月老爷用的不少。”
文秀淑刚想问个明白,须臾间恍然大悟,无疑丈夫一定用于荷花巷那边的开支了。于是闭上了嘴,心里面又是一阵火气往上拱。
见女主人闷头生气,阿根马上说:“我自己存了十块光洋,太太你可以拿去用。”
阿明也说手头上有几块光洋,表示可以让女主人先用。
伙计们的真诚,伙计们的鼎力相助使得文秀淑很感动,她打起精神说:“那么先借你们的用用,等有了再还给你们。”稍倾,她又说,“我手头上还有一些,我去拿给你们,你们得赶快打听消息去。”说着她进了卧房,把自己多年积蓄的私房钱拿了出来,交给两位伙计:“快点去吧,争取能够见到老爷,告诉他,家里正设法救他出来。”然后又叮嘱道,“要见机行事,一有消息马上回来。”
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伙计们打探消息去了。文秀淑母子去了方家,见到了方家的两位先生,便把家中所发生的一切讲给他们听,请求他们出面帮忙。
方家两位先生听罢罗宗孝和舒畅女的情况后认为:罗携舒从李家跑出来,实属事出有因,他们的行为构不上犯罪。为了这件事出动警方拘捕罗宗孝实在太严重了,他们答应出面周旋。
伙计们打听到了消息,连夜赶了回来,告诉文秀淑:主人的案子是南京警方和苏州警方共同侦办的,现在主人仍关押在苏州警察局里,他的罪名是绑架良家妇女。
掌握了确切的消息后,事情就好办多了。首先在方家先生的周旋下,罗宗孝没被南京警方带走,这就使得问题好办多了。很快,罗家的田地也卖出,获得了六百三十块大洋。由于买主得知他们急于用钱,所以把价压得很低。原来一亩地可卖一百块或者更多,而现在七十块就卖掉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好忍痛出手。
连日来,罗家主仆为了打通关节四处奔走,往返于南京、苏州两地。经人引荐,拜见了两地的警察局长,侦缉处长及一些具体办案人员,向他们陈述罗宗孝与舒畅女的特殊关系,以及舒畅女在李家的悲惨处境,申诉罗宗孝并非绑架良家妇女,只是为了让女方出来养病。请求长官们明察。
上卷,五
更新时间2011…8…16 20:46:21 字数:6624
五
就在罗正卿去上海念书的第二个星期,文秀淑接到警察局的通知让去接人。她真是悲喜交加:悲的是家中遭此灾难,家资更加空虚;喜的是,自己为救丈夫所、经受的种种磨难总算没有白费。
罗宗孝回到家时已近中午。他脸色苍白,精神萎靡,那套白色纺绸长衫肮脏无比,一头蓬乱的头发和胡子拉碴的脸,与过去判若两人。以往,他面对种种困顿,总能表现出超然的洒脱,而这一次却把他彻底击败,他变得麻木了,衰老了。
到家之后,罗宗孝整日沉默不语,闭门不出。他的缄默,说明了他的内心深处埋葬着不堪回首的往事,然而往事并未被真正埋葬,而像一把把利刃裹挟在心腑之中,无时无刻都在刺痛他。他无法克制不想舒畅女,他时常沉湎于和舒畅女相处时的种种细节之中;又时常被舒畅女暴死场面惊扰得五内俱焚。每当这个时候,他便把头垂的低低,不住用拳头捶打着自己。他深深陷入在自责之中,他责怪自己无能,责怪自己太轻率太鲁莽而造成的失败,责怪自己未能使所爱的女人跳出苦海而断送在利刃之下,每当这时,便觉得生活对于他已失去意义。他已到了万念俱灰的地步。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胃痛,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由于失眠造成胸闷气短,头昏脑胀。
一日,他终于跨出房门,来到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街上,人来人往很嘈杂,他便折入一条小巷,这里比较安静,他便继续溜达。由于身体太虚弱,走了一会儿,便觉得胸闷气短,头昏脑胀,两条腿再也无力迈动。他顾不得许多,一屁股坐在了人家门前的台阶上。此时,身后的门开了,一位黑瘦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罗宗孝想站起来走开,未等他站稳,一阵剧痛袭来,他忍不住呻吟起来,他又跌坐在石阶上。他的额头冒出了汗,他只得紧闭双目忍耐着。他听到有人在唤他,睁开眼看,是身旁那个男人关心地询问他。
“先生,先生,你哪里不舒服?”
罗宗孝咕哝了几句连他自己也听不清的话,便不再吱声。
“先生,你是生病啦,来,进屋去歇一歇。”那人很热心地上前搀扶罗宗孝,把他引进屋里。
罗宗孝糊里糊涂地跟着人家进了屋。
“来来来,先在这儿躺一躺。”
由于胃病,罗宗孝顾不了许多,听任人家摆布。
“哪里不舒服?唉呀,你病的不轻呀!”
罗宗孝指指胸窝,有气无力地说:“没啥,只是胃痛。”
那人把一根烟枪塞进罗宗孝嘴里,“吃一口,保你马上止痛。”
罗宗孝脑子麻木,竟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