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句是方才丫鬟又赶来传陈大太太的意思,这四十板子下去,就算不死也要半残,关键是,武家现在是被光|身赶出,没有银钱,哪里还有钱去买药调养?武嫂子急忙跪行几步拉住武婆子,对曼娘道:“太太奶奶的恩德,小的已经知道了,小的这就服侍公公婆婆离开。奶奶放心,小的一家寻到落脚地方,定会安分守己,等着奶奶处置。”
总算有个明白人,曼娘对她微微点头,轻叹一声可惜,武嫂子一阵伤心,但还是道:“奶奶方才教诲,称祸福与共,倒是小的一家平日糊涂了,落到如此下场也是应得。”见曼娘对武嫂子这样和蔼,武二嫂眼珠一转就扑到曼娘面前:“还求奶奶给个恩典,小的嫁过来不过三个来月,男人在外面还有外室,夫妻情分本已平常,还求奶奶赏小的和武二离了,小的回乡寻父亲去。”
曼娘看向武二,见他面色发白双目呆滞,什么都说不出来,轻声道:“这婚姻大事,本该你父母做主,我是不能插的。”虽没答应,却已有了希望,武二嫂登时欢喜,对曼娘又磕一个头这才回到那边,揪着武二的领子要他写休书。
武嫂子忙劝几句,又扶起失魂落魄的武婆子起身,一家子站起身往外面走。曼娘眼里并无喜悦之色,只是叹了口气,钱妈妈忙道:“奶奶您也别为这样背主忘恩的人生气,不过这两年,我也瞧在眼里,实在是有些……”放纵两个字钱妈妈还是没说出口,曼娘也能猜到,掌家的人自己立身不正,要沾好处就必然要放松了下人们,而下人们,也不是个个都是谨慎行事的。要接手管家,就要把这股风气给煞住,不然就是治标不治本,丈夫的苦心就白费了。
家仆奢侈,在得势时自然不是件大事,可是这世上又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曼娘回到屋里,睐姐儿已经奔出来迎接她:“娘,您怎么去了这么老半天,我算算,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爹等您等不及,带着弟弟们睡着了。现在都没醒,爹爹啊,可真能睡。”
曼娘把女儿抱起,皱下眉:“果然长了一岁,重了不少。娘都快抱不动你了,你祖母说,明儿让我去赏花宴时把你也带去。”睐姐儿的嘴嘟起:“阿颜会去吗?她要不去,我也不想去,上回见到的那个什么公主家的女儿,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还非要和阿颜一起玩,我不喜欢她。”
那个什么公主,曼娘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该是那日去齐王府赴宴时候,遇到的长乐公主的女儿,长乐公主年过三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百般疼爱,天家外孙,宫中陛下皇后,都对这个小姑娘疼宠万分。未免就娇纵了脾气,虽没满十岁,可提起谁不知道这位公主家的千金,是比宗室郡主更加得宠也脾气更坏的存在。还不晓得将来长大,谁家的公子倒霉娶了她。
曼娘把女儿放下:“这没法子,总要应酬应酬,不然就不叫应酬了。不过你林姨母家的表妹也去,你不是一直很想她吗?”睐姐儿听到就高兴起来:“好,我要去和表妹玩,还有,和阿颜一起玩,那个人,我就稍微应酬她下好了。”
曼娘笑出来:“你这孩子,倒是能哄人开心。”门口处传来陈铭远的声音:“看,还是女儿会哄人,哪像那两个臭小子,就没这么乖。”谨哥儿瞪大眼看自己的爹:“爹,你方才可还赞我比弟弟写字写的好。”
慎哥儿可不会像哥哥一样和爹说话,而是张开手臂:“娘,要抱抱。娘,我好想你。”睐姐儿去扯弟弟的脚:“快下来,娘还说我重了抱不动我,你比我还重呢。”慎哥儿才不会理姐姐,抱着曼娘就不撒手,果然还是娘好,香香的,爹才不好,胡子扎的人疼。
曼娘坐下时候,慎哥儿还不肯从曼娘怀里下来,睐姐儿坐到曼娘旁边的椅子上,伸手去捏弟弟的脸:“明儿娘要带我出门,去一天哦,你可不许在家哭。”慎哥儿立即就要跟去,谨哥儿赶紧安慰弟弟:“娘去的是什么赏花宴,那不是男孩子去的,还有,我听说,那些去的男孩子,都是被人挑去做女婿,你说去做别人女婿,多可怕。”
谨哥儿讲的一本正经,慎哥儿点头不止,曼娘噗嗤一声笑出来:“谨儿,这是谁告诉你的,还什么男孩子去参加赏花宴是要被挑去做女婿的,你问问你爹,他那时候,参加了多少次赏花宴,被挑去做女婿了没?”
谨哥儿伸手去摇娘的胳膊:“娘,是五叔告诉我的,五叔还说,”谨哥儿在那努力思考,陈铭远已经笑了:“你以为没人挑我当女婿,只是一来我不宜早娶,二来呢,”陈铭远看向妻子的眼变得温柔,那时自己心里,已经有她的影子了。
曼娘啐他一口,冬雪已经过来:“奶奶,后日就要启程回乡,那些东西都理出来了,还请奶奶瞧瞧。”曼娘粗看一下就道:“别的罢了,可千万要给你们爷多带几件英俊潇洒的衣衫。”冬雪不由也笑了,陈铭远咳嗽一声:“怎么,难道我现在还不英俊潇洒?”
曼娘看着丈夫的眼也很温柔,丈夫到现在,孩子都三个了,还是这么俊美。秋霜咳嗽一声:“奶奶,刘妈妈来了。”曼娘知道刘婆子要来传陈大太太的话,让陈铭远把孩子们都带到厢房去,刘婆子已经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个匣子,也没行礼落座,而是把匣子放到曼娘面前:“这是四奶奶那边,送来的那间铺子和田庄的地契,太太又额外从自己私房里,支出两千两来。”
曼娘打开,见里面除了那三张纸外,还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忙推回去:“婆婆的心意我明白,可是那些东西,也不是我说句大话,并不放在心里,只是家里有些事情,该转一转。”曼娘说的婉转,刘婆子是明白的,把这匣子又推回去:“太太说,这本就是奶奶您应得的,况且太太心里十分愧疚。若您不收,太太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一个是自己得用信任的陪嫁,另一个是自己信任的儿媳,把事情都交到她们手上,陈大太太自觉可以放心,谁知竟是她们两个联手,做出这样的事,陈大太太此时心里,必定是不好受的。
曼娘低头思索一下,晓得自己不收的话,陈大太太只会更加愧疚,也就收下,想起韩氏又问了句:“四婶子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曼娘从小收到的严格的主母教育这时开始发挥作用了。
☆、赏花
刘婆子叹口气:“四奶奶;真是和原来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本来就如此;还是一场大变后变的,还是被人挑唆变成这样的。方才我去拿这两张地契;她虽寻出来给我;却一脸不甘不愿的。太太现在也没法子;只能说她病了,以后她身边的人,太太都会亲自过问,断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说着刘婆子叹口气:“等再过些年,谌哥儿娶了媳妇,也就好了。”再过些年,曼娘算了下;十七八岁嫁娶是平常事,那也只有不到十年,而自己出嫁,已快十年,这日子,真是一转眼就过去了。
刘婆子又说几句,关于武家的事,她没提,曼娘也没问。横竖还是陈家册上的下人,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主人家要碾死他们,就跟碾死一个蚂蚁似的。
次日曼娘带了睐姐儿去赴宁安公主的赏花宴,今日来赴宴的多带了自己儿女,年纪不到十岁的,不论男女都跟在自己娘身边,彼此见礼后这些孩子们就被带到园子里去玩耍,宁安公主特地吩咐了四五个嬷嬷带了七八个侍女在那看着他们,定不能让他们中任何一个出什么漏子。
赏花宴没开,众人也就各自寻朋唤友,在那说些家常话。曼娘虽是头一次参加公主府的赏花宴,但那些赴宴的人里面,也有不少的熟人,如秦婉柔,如汪首辅的千金,还有琦年,林琉玫等人,不是故交就是亲戚。再者今日来赴宴的人里面,有些也想见曼娘一面,毕竟对这位跟随夫君出外六年的相府千金,有不少都只闻名未曾见面。
这种场面,曼娘是精熟的,面上带着恬淡笑容,纵是今日初见的人也能说出几句他们家里的事。应对得宜毫无凝滞,另一方坐着的一个贵妇已经道:“瞧徐氏举动,果然是见惯这些的,可惜她今日只带了女儿来,我听说她的长子,也是很聪明伶俐,况且陈庶子,年少时曾有京城第一美男之名,想来她的长子,生的也会清秀。”
贵妇身后的侍女已经轻声道:“大公主难道忘了,今年新补上的锦衣卫百户徐大人,不就是这位陈奶奶的弟弟,都说外甥似舅,这相貌也是不错的。”旁边坐着的少妇已经笑了:“大姐你也太过着急,昭儿才八岁,你就想着为她寻女婿?”
长乐公主轻笑一声:“阿爹昨日还说,让你在今日来的各家女儿中,冷眼择三四个八|九岁的闺秀,好生瞧着,有那品行端正的,过个一两年,送到母后宫中养着,你瞧,跃侄儿今年也才九岁。”长乐公主甚得今上疼爱,从来只唤阿爹不唤父皇。
今日的主人宁安公主不由笑了,接着又道:“其实我瞧陈家那个千金也还不错,不过若姐姐有意给昭儿择陈家长子为婿,那就不好挑进宫了。”长乐公主笑了,身子前倾握住自己妹妹的手:“三妹你说,你是待我好些,还是待阿弟好些?”
宁安公主笑了:“那姑娘,长的着实太出挑了,只是,”皇后母仪天下,要的是端庄大方,可是若要让她屈就贵妃位,却又实在委屈了,毕竟陈铭远和太子的关系,谁都清楚。
长乐公主双手一拍:“那好,我就当你答应了,你总归要待我好些。至于阿弟那里,可还要慢慢挑。”说着长乐公主就离开座位往曼娘这边走去。
曼娘正和林琉玫说话,见公主过来,忙行礼下去,长乐公主已经挽起林琉玫,对曼娘道:“陈奶奶快休客气,这是在我妹子的府里,今日你又是客人,无需这般多礼。”接着又对林琉玫笑道:“小姑姑许久没见,今日怎不把小表妹带来?”
林琉玫笑着答两句,曼娘也在旁边说几句,见长乐公主一双眼只往自己身上瞧,心里着实奇怪,但面上还是没变。正在疑惑时有人传报,太子妃到了。
众人忙齐齐出门迎候,好在今日太子妃也算轻车简从,早早就传谕免礼,被众人迎接进花园。正主已到,赏花宴也就开始,众人围着牡丹,赞叹一回,太子妃又令能书能画能诗者,各自寻能作的送上来,到时评定出来,分别有赏赐。
能在赏花宴上得到太子妃的夸奖,自有人皱眉去想,曼娘只善书,也不和人争抢,林琉玫已经笑着道:“姐姐,不如我作一副画,你在上面题首诗,免得我们各自都要分开,你看可好。”
秦婉柔也听到,笑着道:“那不如我来作诗吧,曼娘姐姐啊,样样都好,就是缺了一点捷才。”说着就笑了,曼娘啐她一口:“怎么,你们俩是故意气我的?”秦婉柔点头,林琉玫已在下人铺好的纸上开始画起来,林琉玫的画艺,得过徐琴的指点,虽不如绵珠当日那样灵气逼人,却也十分有章法。
曼娘也稍微懂点画艺,林琉玫这一落笔就瞧出来了:“林妹妹这些年,画的越发好了。”林琉玫唇边也有得意笑容,秦婉柔扶着曼娘的肩:“你不晓得呢,她这几年,过的那是神仙日子,什么都不管,只管作画看书写字。”
林琉玫已画好一朵牡丹花,正拿笔勾着绿叶边,听了这话就回头瞧秦婉柔一眼:“你可给我想好了,这诗要怎么做,如果做的配不上我这画,瞧我怎么罚你?”秦婉柔一副你别担心的样子,须臾间林琉玫已勾出一边绿叶,曼娘不由想起昔日在扬州,也是做牡丹画来着,只是那个当日得尽赞扬的少女,已经不复往日了。
当日绵珠自以为嫁的好郎君,可是天下的事,没走到最后,谁晓得呢?林琉玫已画好画,秦婉柔把墨笔塞给曼娘:“来,我念,你写,定要让她晓得,我的诗,自是配得上的。”曼娘收起思绪,示意秦婉柔可以开始。落下第一个字的时候,曼娘知道,很多事情都已忘记。
各自都已完成,当然也有像秦婉柔她们三人这样,合力作画或者写诗的。太子妃和两位公主一一评点着,到林琉玫的画作时候,太子妃已经笑着道:“寿阳县主的画,画的越发好了,只是这上面的诗,不像是寿阳县主平日口气。”
林琉玫笑着道:“太子妃好眼力,这是齐王世子夫人作的诗,陈庶子的娘子誊上去的,若平日,我怎么有这么好的字?”太子妃对秦婉柔和曼娘笑道:“诗好,字更好,相得益彰。”曼娘和秦婉柔双双起身:“鄙作粗陋,当不起太子妃赞。”
太子妃又是一笑,往下继续看,点评完了,林琉玫她们三人合作的,排了第二,新任户部刘侍郎的幼女拔得头筹。太子妃亲自给那位刘姑娘送下赏赐,那位刘姑娘没想到头一次参加赏花宴就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几乎是激动地跪在地上忘了起来。
曼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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