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为孩童。曼娘瞧着女儿那蒙着盖头的脸,那句被说了千百年的话竟一时说不出来,但时间又不等人,终究一字字说出,只觉得每一个字,都疼在心上。
魏钰今日娶妻,穿着大红袍子,整个人喜气洋洋,见这边的礼仪要完了,亟不可待要起身离去,但能感觉到睐姐儿有些依依不舍,于是又重新跪下对曼娘夫妻道:“岳父岳母放心,我会一辈子待令爱好。”魏钰也是个气宇轩昂的好男子,再不舍得也要放手让女儿离去,陈铭远拍拍曼娘的手对魏钰道:“我相信你,去吧。”
睐姐儿听到魏钰说的这句,心里十分欢喜,等听到爹爹说,相信他的时候,睐姐儿重新磕头,这才在丫鬟的扶持下起身,到厅边时由陈谨背出去,直到上了喜轿。这一段路并不长,睐姐儿能感到弟弟的肩膀已经变的宽阔,似乎能担起一个家,而少年们也没有方才拦着迎亲队伍不许他们进来时候的欢喜,有些沉默地跟着他们到了喜轿面前。
听到外面传来鞭炮声,曼娘低头,一滴泪落到衣衫上,陈铭远拍拍妻子的手,曼娘抬头对丈夫露出一个笑,示意自己没事。陈铭远十分了然,轻声对妻子说了几句也就出门,要亲自送女儿出嫁。曼娘吸气呼气,虽然喜轿只带走睐姐儿一个人,但有些贺喜的也跟着去了魏宅,顿时感觉四周冷清下来。
曼娘回头,见陈老太太站在那里,脸上也有些依依不舍之情,上前扶住她道:“婆婆,睐儿嫁的不远,到时回娘家也是个轻易的。”陈老太太怎不明白这点,但话是这么说,实际又是另外一回事,陈二太太已经把剩下的那些客人招呼出去,曼娘和陈老太太都晓得,此时该去招呼客人,可心上的那块肉刚刚被人带走,就笑着去招呼客人,还是有些做不到。
“娘。”绯姐儿的声音响起,曼娘瞧着站在门边的小女儿,招手让她过来:“方才为什么不送送你姐姐呢?”绯姐儿的眉皱起,接着就低头,声音变的很小:“我怕送了姐姐,会哭。”这孩子,曼娘着实不愿意再去想,数年之后,自己还要再操办一次嫁女儿,把这块心头肉也嫁出去,只是摸摸女儿的脸:“后日你姐姐就要回门了,到那日你可要乖乖的。”
绯姐儿点头,陈老太太见二孙女这么乖巧,心里十分安慰,勉强对曼娘笑道:“绯儿也是个乖孩子,我们还是去待客吧,免得被人说失了礼数。”曼娘嗯了一声,和女儿一起扶着陈老太太出去,忍不住往门外再瞧一眼,以后想再见到长女,就有些难了。
花轿已经到了魏宅,睐姐儿下了轿过了火盆到的堂上,听着比在陈家还热闹的笑声,微微有些紧张地和魏钰一起对天对地对高堂拜了数拜,当听到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的声音时,睐姐儿才觉得心里什么东西落下,从此后和魏钰就真正成了夫妻,再不分开了。想到此,新人该有的羞涩才漫上心口,一张脸不晓得是胭脂还是别的什么,只是红的看不下去。
已经有人起哄要看新娘子,睐姐儿在嬉笑声中感到盖头被揭开,抬头看着魏钰,见他也是双颊绯红,忍不住想问他是不是吃了酒,可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又低下头,乖乖做一个羞涩的新娘子。魏钰知道新娘子画的妆都很浓烈,可从没想到睐姐儿在这样浓的妆下,依旧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当看到睐姐儿那含羞的一眼时,魏钰只觉得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的都说不出话来。任由喜娘安排坐在睐姐儿身边,听喜娘撒帐念的吉利话,连核桃瓜子花生大枣铜钱砸到身上都不觉得疼,只是不停地去看睐姐儿,从此后想和她说说话,就不需要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一想到此,魏钰的嘴就裂开,再合不拢。
新郎官这样的傻像也是常见的,谨慎哥俩却有些不高兴,徐五少爷欢欢喜喜地对他们哥俩说:“瞧瞧,我都没想到,魏大哥会娶了你们姐姐,不过这书上不是常说,美人配英雄,表姐素来有美名,配魏大哥才叫天作之合。”谨慎哥俩白这个表哥一眼,也不说话。
陈慎叹气:“可我怎么觉得,魏大哥长的有些傻,配不上我们姐姐。”弟弟真是懂事了,陈谨欣慰地想,徐五少爷笑着回头:“还叫什么魏大哥,要叫姐夫。哎,表姐做了魏大嫂也好,以后我要是在外喝酒晚了就可以借宿这里,表姐绝不会赶走我的。”魏大嫂,怎么感觉这么难听?谨慎哥俩对视一眼,流露出的都是这种心情,没想到这个表哥,现在越发不会说话了。
撒帐已经结束,喜娘往外轰众人,让他们出外坐席,好让新娘子歇息一会儿。众人说说笑笑往外走,谨慎哥俩也被挤出去,陈慎小声对陈谨说:“三哥,要是这个对姐姐不好,我们就把姐姐抢回家去,你说可好?”陈谨比弟弟大些,眉微微皱起:“这好不好也要过些日子再瞧,哪有这一眼就瞧出来的?”
“两位陈兄原来在这里?”谨慎哥俩齐齐抬头,见来的是魏钰的弟弟,急忙拱手抱拳为礼,魏小弟今日也是喜气洋洋一身新衣,还礼后才道:“家父正在那和陈亲家说话,还说让我来招呼两位陈兄,谁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招呼不周处还请两位陈兄见谅。”陈谨忙道不敢,也就跟魏小弟往外走,见陈慎还往新房那里看,急忙扯了弟弟的袖子,让他赶紧跟上。
自己不过是想和姐姐说几句话罢了,陈慎心里默默念叨,一想到今后见姐姐就是个不容易的事,不由嘟起嘴,那些不高兴开始露在脸上。陈谨使劲掐弟弟的手,让他要露出笑容,别给自己家丢脸,掐了好几下,陈慎总算醒悟过来今儿是姐姐的喜日子,总要露出笑容才是,急忙满脸堆笑跟着他们去应酬。
新郎官不可避免地被灌了不少酒,若不是有魏小弟和陆少爷在那挡着,徐家陈家的这几位爷,是要把魏钰灌醉才罢休。陆少爷见陈家弟兄又端酒过来,笑嘻嘻地说:“陈阿弟你们这就不合道理了,今晚是表哥洞房夜,难道你们不怕令姐埋怨?”也对,这喝醉了还不是要姐姐服侍,陈慎把酒杯放下,徐五少爷见陈慎只是这样说,嘻嘻一笑:“表弟我晓得姑姑管你们管的紧,自是不知道……”
徐五少爷还待再说下去,陈谨已经咳嗽一声:“表哥,我弟弟还小。要好好读书。”徐五少爷呵呵一笑,放下搂住陈慎肩膀的手,陆少爷已经拍拍徐五少爷的胸:“徐兄上个月成亲,果然这成了家的人和这没成家的人就是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陈慎想到就问到。
陈谨也只模糊知道,并不晓得多少,眉头一皱装作大人样道:“可能等到你成亲后就知道了,罢了罢了,我们也就不灌酒了。”好吧,便宜这个姐夫了,陈慎有些悻悻地想,魏钰听着他们说话,这心却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哪有半分在这酒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小时候看书,真的是小时候,大概十四五岁的时候,看到古代一个记载,说某老学究嫁女儿,本来是很欢天喜地的,快到半夜的时候,突然放下酒杯,一拍桌子,那个小畜生,现在开始胡作非为了。再好的女婿在疼爱女儿的爹娘看来,总是有些不足啊。
☆、第327章
睐姐儿的手顿在那里;看着曼娘久久没有说话。曼娘见女儿这样就轻轻拍拍她的手:“也许是这些日子闲下来了,开始胡思乱想;你爹爹他;也不会不顺利。”这分明是安慰自己的话;睐姐儿啊了一声就抱住自己娘的胳膊:“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曼娘勾唇一笑:“你爹爹在朝政上的事,我素来不管的,我只是想起很多年前我祖母说的话罢了。”睐姐儿嗯了一声;很认真地说:“娘;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怕的。”曼娘捏捏女儿的鼻子:“能发生什么呢?”睐姐儿轻叹一声没有说话,陈铭远已经走进来,瞧见睐姐儿偎依在曼娘身边就笑了:“还说你出了阁就是大人了,这一回来,还不是一样和你娘撒娇。”
睐姐儿看着意气奋发的父亲,脸上也露出笑容:“爹爹这话说的,我在你们面前,还不一样是小孩子。”说着睐姐儿的眼珠一转:“爹爹升了官,要赏女儿什么?”陈铭远哈哈一笑,顺手在睐姐儿张开的手心上打了一下:“赏你什么,赏你一巴掌。”睐姐儿把手收回来嘟起嘴:“果然成泼出去的水,爹爹现在就不疼我了。”
陈铭远又是一笑,现在这个位置,也算得上万人瞩目,但越是万人瞩目,越觉得肩上的担子重,况且还有陛下的雄心壮志,更觉得心力都快交萃,也只有回到家时,和妻子儿女说说话,才能觉得放松些。
陈铭远的愣神被曼娘瞧在眼里,旁人都说陈铭远位高权重天子重臣,家里门庭若市,让人羡慕不已。可只有自己才清楚,他这些年,太累了,也没好好歇过。而且,也太顺利了,这么年轻就登上这样的高位,不招人嫉都不可能。可他从不说在外头的事,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照顾好他。
感到妻子温柔地看向自己,陈铭远回神过来,对曼娘笑一笑:“以后我的事会越来越多,这家里,还是要你多操心些,辛苦你了。”曼娘嗯了一声,睐姐儿索性站起来:“罢了,你们夫妻在这要说恩恩爱爱的话,我啊,还是去找妹妹。”曼娘打女儿一下:“满口胡说,我和你爹爹二十年的夫妻了,又不是什么少年夫妻,哪还说恩恩爱爱的话。”
睐姐儿眼珠又是一转:“老夫老妻,才越发恩爱,就如……”曼娘这下脸是真的被女儿说红了,啐她一口:“快些去找你妹妹吧,她昨儿还说,给你做了双鞋,想给你带去。”睐姐儿应了就转身出去。
曼娘回头看见陈铭远若有所思的样子,声音更加温柔:“你在外面也辛苦,我让他们给你炖了养身的汤,你可喝了没有?”陈铭远啊了一声才道:“难怪呢,我说最近这汤怎么一股药味,我还当他们把给大侄媳的汤端错了,原来是你让人给我炖的。曼娘,这些年幸亏有你,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只是我想着,有些事,陛下……”
曼娘已经打断他的话:“朝政上的事,素来我都不管,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又不会去通敌谋反贪赃枉法,除了这个,别的自然任由你去做。阿远,有些事,既然陛下托付你,那你也不能和我说。我唯一可做的,只有好好地帮你当好这个家。”陈铭远笑了,握住妻子的手,做陛下倚重的大臣,自然也要承受别人所没有的压力。妻子以这样的方式表示支持,二十年了,妻子果然没有变。
陈家的酒席依旧热闹,睐姐儿现在所要应酬的,就是些太太奶奶,而不再是那些没出阁的小姑娘们,看着绯姐儿带她们去玩耍,睐姐儿顿觉时光如电,当年自己和阿昭认识时候,也就是这样年纪,而现在,已是天各一方,不晓得她可好?从路程上来算,她已到了泉州,该扬帆出海了。
睐姐儿的愣神只有一霎那,已有人上前来说话,不外就是问几句闲话,说几句家常,睐姐儿笑着应了。熊三奶奶已经走上前对睐姐儿道:“本还要过去你那边呢,可巧今儿就遇到了。”睐姐儿觉得这话有些奇,但也笑着道:“表婶子有什么要使唤我的,让人来说一声就是,怎么还要亲自过去我那边?”
熊三奶奶示意睐姐儿走到窗边人少处才道:“我有个表侄儿,这些日子在京里,说买了个宅子安顿家眷,前儿说起,才晓得就在你宅子旁边,想着彼此都是亲戚,这又做了近邻,到时还要烦你多照看照看。”原来在自己家间壁的,是熊三奶奶的亲戚,睐姐儿浅浅一笑:“这有什么,远亲还不如近邻,更何况又有瓜葛。”
熊三奶奶瞧着睐姐儿那满面笑容,不由在心里叹气,现在陈家的势头是越来越强,当初若能先结了这门亲,而不是尚主,虽不如尚主风光,可自己侄儿也不会日子那样难过。公主终究是难伺候的,更何况二公主的脾气本来也就不好。这成亲快两年还一点动静没有,放在旁人家,或者就要想别的法子,可是公主哪肯做这样的事。
见睐姐儿又和别人招呼,熊三奶奶觉得心口有点堵的慌,旁边正好有人过来和她说话,她忙又把心里那些堵给咽下去,和人笑着说话。
睐姐儿应酬了半日,等魏钰来接时候,已经很困乏,上车后就在那迷迷糊糊打瞌睡,魏钰把车窗关好才道:“旁边那家快要搬进来了,我问了问,好似和你们也是一块地方的。”提起这个睐姐儿就想到熊三奶奶说的话,打个哈欠睁开眼道:“三表婶和我说了,说这是她一个表侄儿买的宅子。”
魏钰不由笑出声:“这表侄儿可真多。”睐姐儿越发觉得困的厉害,又打个哈欠才道:“陈家的那些亲戚,我都认不全,上回送曾祖父灵柩回乡,光那些人都认了四五日,横竖都是亲戚。”魏钰见妻子发困,把她揽到怀里:“我们魏家,可是小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