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嗯了一声,陈铭眉见女儿乖巧,不由摸下她的脸:“我晓得你在族里受了些委屈,但你不必担心,你和你妹妹的嫁妆、你弟弟娶亲要用的,我都已经备好。定不会让你委屈。”弦歌不由双耳通红:“娘,女儿难道是争这些的,再说好女还不穿嫁时衣呢。”
陈铭眉不由笑一声,却着实在心里开始算着这件事,若儿子愿意,自然是千难万难也要去做。
过了两日,邱大少才又再次上门,这回学乖了,不敢舀甥婿帖子,只是姻眷晚生贴,这也合了规矩,陈五爷出来见了他们一面,说了几句家常话,留了他们一饭,却推脱内宅还有事情,由管家相陪。
邱大少前日吃了教训,晓得陈家的管家也比自家强些,再不敢吆五喝六,只是闷头在吃。陪他来的是邱大少的舅舅,也算是有过些见识的,席上问了些关于陈家的事,不住感慨这才是大户人家,管家虽有问有答,但有些紧要的也不会告诉他们,只是含糊说出。
饭毕,邱大少两人也就告辞,也不敢说一句要求见陈铭眉的话。曼娘得了消息,晓得这件事了也就放下不提,至于从曾家出来另立一支的事,总要从长计议,现时还是好好过年。
过年时节应酬极多,曼娘几次去赴席,都见徐大太太带了二十三小姐一起去,晓得这是要给二十三小姐寻亲事的前奏,遇到那来打听的,自然也说这位堂妹的好处,端庄沉静容貌甚美,知书达理,实是宜家宜室的好人选。至于这位堂妹的娘生她时还是外室这样的话,知趣的人也不会宣扬。不管怎么说,那位朱姨娘也陪着徐大老爷在庄上过了十四年,徐家也早已认了二十三小姐为孙女,还养在嫡母跟前,那些过往,自然是随风飘过,不值一提。
睐姐儿是正月十九生的,在龙岩时候,一家子闲的很,不管是大人小孩,逢到生辰,都要做几个好菜,一家子在那热热闹闹地过。等回到京城,上面还有那么些长辈,曼娘和陈铭远的生辰都没人提起,更何况是孩子们的生辰?
特别睐姐儿还生在正月,那更是忙着过年,曼娘能记得让厨房给睐姐儿煮碗长笀面,再煮上两个红壳鸡蛋就够了。礼物什么的,就更别提。睐姐儿不免有些失望,正月十五闹元宵,吃完元宵放完爆竹,回房时候睐姐儿就是不肯走,只是看着曼娘,曼娘困的眼都睁不开:“你这是怎么了?”
睐姐儿伸手抱住曼娘的脖子:“娘,明儿就是社日,十六了。”曼娘嗯了一声:“你不会又想做新衣衫吧?”睐姐儿连连摇头:“再过几日,就是十九了,我十岁了。”原来如此,曼娘把女儿的脸抬起来瞧瞧:“嗯,的确不小了,要有长姐风范,不许和你弟弟妹妹们小。”
睐姐儿见曼娘尽是顾左右而言他,急的眼泪都差点出来:“娘,在龙岩的时候,那日你都亲自下厨的。”曼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怎会忘记呢?和去年一样,给你煮碗长笀面,再煮两个红壳鸡蛋,好不好?”
睐姐儿的嘴嘟起:“不是不好,可是娘我那日想请几个朋友来,再加开一社,这样成吗?”这孩子,越来越有自己主见了。曼娘把女儿放开:“好,过个年你收到的压岁钱各种礼物也多,先把你找我借的那十两银子还来。”
一个月五两,不精打细算些不够花,睐姐儿又是初次学着掌管自己的银子,中间当然会不够,寻曼娘舀些填补。此时听到曼娘要先还银子,睐姐儿啊了一声,曼娘把手伸出来:“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外祖父母和你舅舅,总共就给了你三十两银子,还有你祖母、叔叔婶婶姑妈,还有这家里的、外头的,过一个年,你就收了一百多两银子的压岁钱,还不提那些收到的礼物,你总不能自己攒着,也不还我。”
这帐算这么精,睐姐儿的唇撅起,不情不愿地说:“那好吧,我还你,可我十九那日的银子,难道也要我自己出?”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一写到算账什么的,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定议
曼娘点头:“你的生辰;你要招待你的朋友;当然是你要出了。”睐姐儿搂紧曼娘的脖子:“娘,人家一年只过一次生辰。”曼娘嗯了一声:“可生你时候很辛苦,现在你大了;不晓得孝敬我不说,过生辰还要我出银子,哎,真不合算。”
好像说的也对,睐姐儿是真被自己的娘给绕进去了,在那皱眉想;门外已经响起陈铭远的笑声;接着陈铭远掀起帘子走进来:“睐姐儿;十九那日的银子,我给你出。”还是爹爹最好,睐姐儿脸上露出笑容,曼娘已经轻咳一声:“三爷很大方啊,不如我们来算算,你每个月的俸禄和这家里的月例年例,够不够花吧。”
这?陈铭远摸摸自己的下巴,有些为难地对睐姐儿说:“你瞧,我还要从你娘这里拿银子呢。”睐姐儿一下就无力了,掰手指头算了算:“娘,我真没多少银子。”想到刚才说的,过年收到的一百多两,睐姐儿赶紧改口:“那些我还想攒着,等娘的生辰给娘买好玩的。”
真的吗?见曼娘看向自己,睐姐儿迟疑一下没有说话,曼娘摸摸她的头:“好了,也别这样愁眉苦脸的,你若真能把这点小小收入管好了,等再过一两年,我给你置办个小铺子,你也学着管管。”
置办个小铺子,为什么?睐姐儿皱眉看向自己的娘,陈铭远倒哦了一声:“睐姐儿这么小,就要预备嫁妆了?”原来如此,睐姐儿恍然大悟,一说起这事,曼娘就有些恍惚,可这是必经之事,叫珍儿进来把睐姐儿带去歇着才对陈铭远说:“谁家不是女儿刚出世,就预备嫁妆,睐姐儿都十岁了,再不预备,就有些迟了。”
从小疼在手心里的女儿,陈铭远觉得有些接受不了,可也晓得,男婚女嫁是这世上最正常不过的事,曼娘拍拍丈夫的手,陈铭远叹口气:“你啊,一定要给我们女儿寻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才是。”
前一刻还在感伤,后一刻就说这样的话,曼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你也要留心瞧着,我们的女儿,定不能受委屈的。”陈铭远点头:“特别是不能像大姐姐一样,受了委屈还不说出来,若不是姐夫突然没了,只怕他们夫妻还在曾家熬呢,我着实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不肯帮忙也就算了,毕竟这也是常情,可成日算计着大姐姐一家子的产业,恨不得大姐姐和姐夫都无儿无女,好过来霸占绝户财的。”
曼娘拍拍丈夫的手:“那些事都已过去了,现在要紧的是外甥自立一支的事。说来,不怕曾家要钱,就怕曾家要了钱还不肯办事。”世杰远比曼娘想象的懂事,弦歌试探地问起要自立一支的事时,世杰一口就应了,还说父亲生病时候,虽然年纪小,可也见够了曾家那些族人的嘴脸,能出来自立一支也是好事,况且还要母族可依。弦歌把这话告诉陈铭眉,又惹来陈铭眉一阵感伤。
儿子答应了,陈铭眉也就去寻陈大太太,和她商量怎么应付曾家那群人。还是按了弦歌说的,拿出五百亩田地,留给族内做祭田,再拿出几百两银子去族内打点,让他们别横生枝节。这事商量好了,具体也就交给陈五爷去打点,陈五爷连元宵都没过,就带了人往山东去,算着日子,也该到了。
陈铭远打个哈欠往床上躺去:“曾家那个族内,人也很不少,没有个个齐心的。再说五弟这些也是很精明的。可惜他就是不肯去谋个职位,要晓得,世事通达皆文章啊。”曼娘已卸好妆,躺到丈夫身边,听了这话就捶他一下:“这老气横秋的,连四十都没到呢。”
陈铭远呵呵笑了一声,并没说话。
过了元宵也算过完年,这要自立一支,就要立起祠堂来。陈铭眉陪嫁宅子的旁边那家,恰好丢了官要回家乡去,临走留了个仆人负责把宅子给卖了。
京城的宅子价高,不容易买也不容易卖,原本也来问过陈铭眉,当时陈铭眉想着还不知在哪里落脚,只回说考虑考虑,现在既要自立,就寻了人来要把这宅子买下。讨价还价,花了四千五百两买下这所宅子。
立契过户交割了银两,也就找人来做改建,先把两家中间的墙给拆了,再找了阴阳生来,定下西北角一个地方,重新盖祠堂。别的地方都慢慢地在改,只有这祠堂是要急速先盖起来。
到此时赵氏才晓得陈铭眉竟如此有钱,不由心里有些懊悔,自己娘家就有个和弦歌差不多大的侄儿,娘家嫂子也曾来问过的。被赵氏以弦歌母子既远道来投,手里说不定没多少银子,只怕到时弦歌的嫁妆还要陈大太太出钱。娘家嫂子心领神会,也就不提这事,可现在陈铭眉前后算着拿出上万银子一点眉头都没眨,再想起也曾有人说过,陈铭眉当日出嫁时候,嫁妆也是耀花人眼。这么些年,那些嫁妆也花用不尽,更何况还有曾老爷数任官的宦囊。
赵氏虽心里懊悔,可也晓得事已定了,再懊悔也没用,对陈铭眉母子比原先时,带了些从心底发出的亲热。这些弦歌立即感觉到了,忍不住对陈铭眉道:“五舅母原本因为五舅舅被外祖母差遣去山东,面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喜的,可这些日子,怎么突然对我亲热起来?”
陈铭眉把弦歌搂过来:“还不是因为我这些日子买宅子这些,漏了些家底。弦歌,钱财是最容易动人心的,能在钱财面前毫不动容,依旧待你,那样才是个好人。”弦歌立即道:“就如三舅母一样,三舅母这样的人,真是我从没见过的,那种大家之风,怎么都学不来。”
陈铭眉笑了:“那是自小的,你三舅母的出身,小小就见过别人一辈子都没见识过的。又是她祖母着意教的。”着意教的?弦歌不由皱眉,陈铭眉把当初俞徐两家这段公案说出,虽说那时我已出嫁在外,可也听说了,另一个女子,我也见过,灵气十足,长得又美,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彼此倾慕其实也算平常,当时我还在想,只怕你三舅母会受不过这个气,毕竟他们也是从小定亲,现在瞧来,是我想的太浅。”
这些事弦歌从没听过,不由有些发愣,陈铭眉摸摸女儿的发:“我告诉你这些呢,其实是想说,嫁人嫁人,也要看对方心里是不是有倾慕的人,若有这样的人,那就是再怎么好你再怎么喜欢都不能嫁过去。那时他瞧你,不是妻子,而是占了你心爱之人地方的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纵然你全心为他,生儿育女,帮助他升官发财,都是如此。”
弦歌嗯了一声,但还是小声道:“我也见过他,他和我说话来着,还说……”说着弦歌的面就微红,都有仆从跟随,有好事者让他们见一面也是平常事。陈铭眉抬起女儿的脸,见弦歌脸上微红,不由笑道:“少女情愫,历来都如此,娘只想嘱咐你,妾室通房,不过是玩意,只要不让男人为她们动心就是。”
弦歌又嗯了一声,声音很小地说:“除二舅外,舅舅们都没纳妾,我想,朱家也会这样吧。”陈铭眉不忍把女儿的梦给唤醒,轻声道:“但愿如此,不过,为妾室通房翻脸,不值当。”弦歌的眼开始变的晶晶亮,女儿是真的长大了,陈铭眉轻叹一声。
陈五爷这回回来很快,二月初就回到京城,当然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曾家的人来了三个,一位是现任族长,陈铭眉要唤六叔的,另一位是那位曾六叔的儿子,曾家目前唯二的举人,另外一位举人因为年纪已大,在曾家话语权并不算高。还有一位就是和曾六叔历来有些不对盘,陈铭眉要唤九叔的人。
曾九叔虽只读过几天书,身上更是没有功名,但一张嘴能说会道,又因他小舅子是县衙里书办,平日也出入县衙,做一些替人打官司的事。
世杰这支要自立,说通了他们也就差不多,不过场面上的事总要做,曾家说的是,让世杰亲自回来一趟,可陈五爷一琢磨,这事比陈铭眉上京麻烦多了,倒不如请他们入京来,进了京城,那不就任由自己家做事?
陈五爷把他们三人都安顿在客栈,特地出银子包了个大大跨院给他们住着,又暗地里吩咐小厮去柳巷寻了几个粉头过来窝伴着这三人,这才让管家陪着他们,自己回家把前后事项说了。
这也不出陈家人所料,陈大太太笑着说:“老五办事,那可真是没得说,先让他们在这京里玩几日,等差不多了,再让世杰去见他们。”陈铭眉是希望儿子自此后离曾家人越远越好,听自己娘这样说就道:“五弟办事,比你姐夫老辣多了,等这事成了,我让世杰好好地给你磕几个头,再给两个外甥,一人做套衣衫。”
陈五爷笑嘻嘻地说:“姐姐,只有你外甥们的,没我的,姐姐果然不疼我。”陈铭眉笑着道:“你的衣衫,有弟妹做呢,轮得到我吗?”陈五爷也笑了,回后面去瞧赵氏和儿子们。
等陈五爷走后,陈大太太又把曼娘请来,细细地商议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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