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定了赵妈妈才理了理衣衫走进去,她是得用的管家娘子,又是得了主人家的嘱咐来做这事的,来之前特地回家先换了衣服,又戴了几样陈大太太赏赐的首饰,再加上那摆出来的姿态,不晓得的人,还当这是哪个门里的当家主母。
邱大少等了半日,见从进大门再到这倒厅,一路的摆设气派,还有这些来往的下人管家,都是自己从没见过的,早已被吓住,弦歌的舅家,竟如此富贵,也不知这门婚事她家肯不肯认,毕竟只是三叔公应了,连庚帖都没有换呢,只是想借这事逼得陈铭眉答应而已。
要知道曾家的三叔公可是说了,这京城中人最爱面子,要闹到人人都知道,自己是弦歌的夫婿,弦歌也就不得不嫁过来,可这样的人家,这计策能用吗?此时见赵妈妈走进来,通身气派,发上戴的首饰,有几样竟是自己娘都舍不得买的,那样精致的做工,用料也格外讲究。
邱大少被镇住,陪他来的人拉了他一把,他才晓得上前给赵妈妈行礼:“不晓得是外祖母亲自出来,外孙婿这厢有礼了。”别说赵妈妈,管家都噗嗤一声笑出来,赵妈妈已经侧过身子不肯受礼:“邱少爷,您起来吧,别白白折了我的福,不过是我家太太让我出来瞧瞧罢了。”
这竟只是陈家的管家娘子?邱大少的眼顿时瞪大,跪在地上竟不晓得该怎么说,赵妈妈已经对管家道:“太太吩咐我出来,你先忙你的去。”管家应是下去,临走之前还瞧了眼邱大少,眼里是明白的嘲笑。
邱大少好容易爬起来,陪他来的那人才道:“这位管家娘子,贵府就是这样对待亲戚的?新婿上门,怎么说也该迎进来,而不是在这等着。”
赵妈妈才不理他,而是问邱大少:“邱少爷,听说你和我家表小姐定了亲?”邱大少的心顿时落下,连连点头:“是,是,今日也是特地来瞧瞧岳母和外祖母的。”赵妈妈抿唇一笑这才缓缓问出一句:“那我可要问问,谁许的亲、谁保的媒、谁给的庚帖,这些都有了,我才好进去回我们太太。陈家现在名气越发大了,来认亲的也不少,更有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人,也有混说是我陈家的女婿。太太不堪其扰,特地吩咐门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不能接。前儿还有个人混说的,甚至见到我们三爷,问了清楚才晓得不是,气得三爷把人送顺天府去了。”
这几句话吓的邱大少双腿都战,他一个富家少爷,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县官罢了,一听到顺天府三字,这可比知县大多了。
见成功吓住邱大少,赵妈妈唇边露出一丝笑,依旧一板一眼地道:“这还是因了三爷脾气好,我还记得前年有人也这样,偏偏那人运气不好,恰好遇到老太妃高兴来我们家转转,见了就问,那人初还肯嘴硬,后来就说是冒名,气的老太妃当场发作,若不是碍着这是在街上,只怕当场就让那人讨了个气绝,可那人也难免吃了四十板子,送去顺天府后被判了个流放。”
老太妃?这又是什么,邱大少额头上都冒汗了,这是天子脚下,就算报信回家,只怕也救不出来,到时被流放,那辛苦可就是自家吃了。
陪他来那人察言观色,忙道:“我们这门亲也不是冒的,曾家和邱家,也是两代结亲。”赵妈妈点头:“两代结亲,我也听大姑奶奶说过,可这女婿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大姑奶奶可一直托我们三奶奶给表小姐寻门好亲事呢,要说族内长辈定下,这也是有的,可怎么说也该书信来往,那边提了这边应了才能说结亲的事,难道说山东的风俗,结亲是不需要告诉做娘的?”
邱大少已经吓的双腿战战说不出话,也只有陪他来的人说了,笑着道:“这太远了,我这侄儿也是个好男子,曾家长辈生怕错过了就没有这门姻缘,忙忙定下让我侄儿进京拜见岳母。”
赵妈妈神色已经变了:“这话煞是好笑,我从不知道天下还有这样道理。别说我们表小姐生母尚在堂,就算我们大姑奶奶有个什么山高水低,这依了娘舅住着,娘亲舅大,这婚事怎么说也轮不到曾家长辈做主。说破了天去,这门婚事,谁应的你们回去找谁,别来我陈家门上滋扰。”
说着赵妈妈就道:“来人,送客。”情形急转直下,邱大少懵懂站起,陪他那人急忙道:“这话不对,哪有不听长辈的?”赵妈妈冷笑:“长辈的话当然要听,可没有生母在堂,别人就把亲事给定出去的,若这样的亲事都肯应,那要是遇到个什么不好的长辈,在赌场里赌的输狠了,然后把人给卖了,难道也要把亲事给应下?”
赵妈妈已把那两份帖子拿出来:“这帖子还请收回去,我们表小姐的婚事,自有我们大姑奶奶和太太操心,轮不到那外四路的什么族老来操心。这理,说到金銮殿也是我们有理。”邱大少伸手要去拿帖子,陪他来那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就道:“你们家怎能如此,我……”
赵妈妈哪会怕这样的威胁,轻笑道:“这是天子脚下,招摇撞骗是什么罪名?你当是你家乡,可以肆意乱说?要打官司的话,陈家会怕吗?先不说齐王是表亲,陈家可是出过阁老的,哦,还忘了告诉你,我们三奶奶还是郡主女儿呢。”
阁老、亲王、郡主,这些听起来高高在上,此时赵妈妈说的那么轻描淡写,陪邱大少来的人也无语相对,虽然之前已经知道陈家在京城是官宦之家,可以为不过是那样小官,不晓得竟是这样大人家,这样人家要对付两个外地来的,那真是如碾死两个蚂蚁一般,到时就算去伸冤,只怕都难。
思来想去,此人也只得道:“怎么说都是亲戚,贵府如此相待,未免不好。”赵妈妈顺坡下驴:“当然是亲戚,可这亲戚也没有拿女婿贴来的,既是姻亲,也就姻亲相待。我们三爷不在家,两位不如明儿再来投个贴,陈家虽不是那样大户人家,一顿饭还是管得起的。”
这番话臊的邱家人不晓得该怎么接话,勉强应了,收起这帖子怏怏而去。赵妈妈见他们走了,这才回去相报。弦歌此时已经知道,不由叹气:“没想到进了京城,也躲不开。”
陈大太太拍着她手:“这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几个地头蛇,以为进了京也能耀武扬威,等闲了,让你三舅舅给山东那边写封信,多关照关照曾家。”这关照绝不是什么好话,陈铭眉也皱眉:“以后等世杰长大,总是要回曾家拜上坟山的,可现在,那时世杰回去,只怕也是狼入虎口。”
陈大太太要在这边用饭,赵氏也过来凑趣,听了陈铭眉这话就笑了:“大姐姐就是温柔太过,这样的事何其简单,等外甥长大,回去拜坟山,若是老老实实的,那就好,若不是,这出外独立一支的人家也多了是,有几个舅舅呢,到时再寻一房得力的媳妇,谁还要曾家的帮衬。”
陈大太太不由拍下赵氏的背:“就你能说。”话虽如此,陈大太太还是关切地对陈铭眉道:“这也何尝不是个好主意,我瞧世杰是聪明的,就怕做了官,曾家又贴上来,那时在外胡乱用了名声才不好,倒不如在外另立一支,也免得去受那么气。”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码字时候太后有旨,给她在上找件衣衫,于是费了半个小时才搞定太后。于是又更晚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在严肃考虑,要不以后还是改成早上写好下午更,而不是现在这样?
☆、商议
这主意不错,在外另立一支;没有族老们的滋扰;也过的轻松些;可这另立一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边要走那边不肯放的多了去。陈铭眉还在思索,曼娘已经道:“还没问过大姐姐;山东那边还有多少产业;若有个万一;倒不如把那些产业都变卖了;再慢慢在这京中置办;免得有那么一群人在那,每年还要填些陷进去。”
曾家有多少产业;陈铭眉当然门清,张口就道:“宅子本是老宅,当年公爹发迹之后,重新翻修过的,乡下地方,也值不得多少银子。田地不多,也就一千来亩,一年不赔就算好的,不过是因这是祖公公传下的产业,不能变卖了。值钱的是城里的四个铺子,一年也有三四千银子的进项,现是我陪嫁在那管着。”说着陈铭眉就叹气:“那族里,就是恨人有、笑人无的,你姐夫还活着时候,三叔公就来问过数次,想要几亩田地,其实他家也不是那样过不下去的,为何如此?”
这么一笔产业,在京城也算富户,更不说在山东了,难怪曾家那位三叔公,想了许多法子要来谋划这笔产业。陈大太太本打算说,那些田地宅子,尽数变卖,谁还愿意和他淘这样的气,但又想想陈铭眉说过那些田地是从祖公公时就留下的,若变卖了,就称不孝,不由叹口气:“铺子罢了,远在城里,他们也不晓得怎么做生意,你三弟又写信给当地知县,让他们帮忙关照,料想这些也不会动。只是那田地宅子,着实难办。”
卖不能卖,被人白白占去,又觉得不甘心。曼娘往陈大太太和陈铭眉面上都瞧了眼才道:“其实呢,曾家这样的,要对付也成,给一巴掌再给个糖吃就够了,可我说句话,大姐姐千万别生气,大姐姐这脾性,就算知道了这法子,也不愿意用,更不愿意和他们周旋,长久看来,另立一支更好,免得以后外甥做了官,他们一个个冒外甥的名在外胡作非为,那才难办。只是先要让族老们答应了,肯放外甥出来另立一支才成。”
打一巴掌再给个糖,陈铭眉虽脾性温柔和顺,可也做了这么些年的当家主母,明白曼娘的意思是什么,不由微微愣神才道:“那宅子,我们也不回去住,给他们也没什么,只是那些田地,总有公公当年的话在那。”
赵氏的性子本就急,听陈铭眉还在那犹豫就忍不住道:“大姐姐就是性子太好,若换了我,早几棒子打出去了。舍不得孩子还套不住狼呢,这要绝后患哪还不能舀出点银子来,田地等物,虽是从祖公公手里传下来的,可也要有人才能继续传下去,若当然外甥被推了小产,另立了嗣子,祖公公他们地下有知,难道不伤心?”
都是长辈,弦歌也不能出口说话,曼娘见她欲言又止,晓得这个外甥女比这个大姐还要有主意,况且这事她们母女定要再商量,笑着打圆场道:“五婶子这话虽有理,牵涉了这么大的利益,哪有人肯干净利索地放?我觉着,大姐姐总也要想些日子,我们啊,还是先用了弦歌做的晚饭才是。”
弦歌晓得自己亲娘是什么脾气,为的就是要等人都不在了,再慢慢安慰自己的娘,此时听曼娘说了,忙笑着道:“晚饭早已做得了,就是不晓得合不合外祖母和舅母的口味。”陈大太太拍着孙女的手:“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赵氏不由掩口一笑,又说了几句讨陈大太太喜欢的好,陈大太太更为欢喜,弦歌让人把饭摆出来,服侍陈大太太吃完饭,也就各自散去。
只剩的弦歌和陈大太太两人时,弦歌才开口:“娘,其实另立一支也是个好主意,至于银子,总归是要破费些,这回破费够了,以后也就不用再和他们纠缠。”陈铭眉叹气:“我知道,可是你祖父临终前,念着的就是要你父亲回去,依族而居,等以后有了出息,也能照应族里。不然你父亲的本意,未必没有回京来的意思,他在京中也过了七八年,朋友故交比乡里多多了。”
弦歌当然晓得这是祖父遗愿,忍不住道:“娘,可父亲都去世了,该照应的也照应过,此时我们孤儿寡母,若还照了祖父当日的遗愿,只怕早就没命了,我也不晓得会被他们卖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去做妾去了。”
陈铭眉伸手捂住女儿的嘴:“胡说,你祖父官至四品、你父亲是读书人,见了太妃,你尚且可以尊声姑老祖,你这样的人,哪能去做妾?”弦歌拉住自己娘的手:“这也是因我们现时依了舅舅,外祖母和舅舅待我们慈爱之故。若舅舅也不理,这种情形并不是没有。”
女儿说的着实有理,可陈铭眉的眉没有松开,弦歌已经试探地道:“娘,不如就把那一千亩田,给族内五百亩做祭田,做了祭田,也不辜负昔日祖父的遗愿。六叔本就是族长,得了这么多好处,到时迁出祖父和父亲的坟,另立祠堂这些,他也不会嚷嚷。”
另立一支,需开了祠堂,合族公议,然后重写族谱,另立祠堂,祖先灵位也要入新祠堂供奉,坟墓也要迁出,从此后各是一支。这五百亩田地,也算是买这些要用的。陈铭眉在心里算了下才道:“什么五百亩三百亩,你倒大方呢,这事关系着你弟弟,等你弟弟再大两岁我问问他。”
弦歌嗯了一声,陈铭眉见女儿乖巧,不由摸下她的脸:“我晓得你在族里受了些委屈,但你不必担心,你和你妹妹的嫁妆、你弟弟娶亲要用的,我都已经备好。定不会让你委屈。”弦歌不由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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