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容不下孩子,那。。。。”
霍小环心里一骇,攥着银盏的手紧了紧,仰头又是一杯入口。
良久,她磨磨后槽牙:“红霞,去挑几样上好的补品来,咱们去芙西厢看看洪姨娘。”
慕云斋。
六奶奶宋媛也正提着一颗心。自打太阳一下山,她就让大丫头银屏站在院门口看她家六爷回来了没。待燕希一进门宋媛便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婆子,她伺候燕希净了手,亲自盛了碗冬瓜江瑶柱煲的老鸭汤递过去,轻着声问:
“父亲。。。怎么说?”
燕希喝了口汤,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答话。
宋媛又续问:“父亲可是有意让我们留守通州,让七弟入京?”
燕希低头继续喝着汤还是没吭声。宋媛往外看了两眼再接再厉的低声道:“爷可要找父亲说一说?爷与七弟可都是父亲的儿子,应是要一碗水端平的。虽说。。。虽说。。。”
她虽说了半天终是没敢把“嫡庶有别”四个字说出来,只愤愤的接口道:“可向来也有长幼有序之说,此次京中的差事理应先安排六爷这个当哥哥的才是。”
燕希皱皱眉终于忍不住,将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沉声道:“妇人之见!”
宋媛张张嘴低低挤出一句:“我本来就是妇人嘛。”
燕希刚要给她分析两句,忽而想到什么腾地站起身黑着脸问道:“这话你可在请安时跟母亲稍露过口风?”
宋媛看燕希脸色阴沉异常,一吓之下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还没那么糊涂。这等话儿我当然是只能与夫君你说的。”
燕希脸色稍缓,连连瞪了宋媛好几眼在桌边来回踱步,继而语气凝重的道:
“以后此等话都给我烂在肚子里!面上更是一丝一毫也不可在人前显露。父亲最重我们兄弟间的和睦,你这话若是让人听去,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
宋媛本是一腔热热的鸡血,当头被浇了一盆炉灰下来,委屈半晌乖乖坐那对手指去了。
。。。。。
七房里操心的虽和宋媛不是同一件事,但却与宋媛所说的一句话有着莫大关系--长幼有序。
沈芳菲这段日子过得有些郁闷,根源于白锦这一胎比她早了一个多月,若真是个儿子以后便是七房里的长子,尽管是庶出,日后也定少不了麻烦。
而她派到素锦轩的丫头迟迟没有动静不说,竟在前几日燕小七去看望白锦时“恰巧”被发现偷了主子的首饰,并意图对燕小七那啥那啥。结果让百喜抓了个正着――人赃俱获。白锦被气得不轻,燕小七一心疼,叫人把那丫头狠打了一顿然后赶出了燕府。沈芳菲听了后一猛劲连摔了两只斗彩茶盏,直气得肚子痛。
其次不爽的是她如今有孕在身,不能服侍她家七爷,自然便宜了楚宁和叶蓁蓁那两个货。
--咳咳,尽管这种便宜楚宁并不怎么愿意占,但叶姨娘还是很高兴的。
现今叶蓁蓁同学改变了风格,改走楚楚可怜的路线。衣饰大多已素色为主,话也少了,一见燕小七就是水濛濛的一双眼,一副“落红乱逐东流水,一点芳心为君死”的表情,直教人心生怜惜呐怜惜。
如此相较之下入京的事倒是沈芳菲最不担心的了,反正她相信燕夫人不会亏待了自己的亲儿子的。
做奶奶的心里不痛快,受罪的当然是那些看人脸色的妾室了。
此刻楚宁正抱了一本三字经起身准备到芳华阁请安。这是沈芳菲近来的新“爱好”――日里请过安后便有她和叶蓁蓁轮流着念,美其名曰养胎静心。
楚宁仰天长叹:沈同学你的胎教比国外早了几千年哇。
一开始是让两个人念《诗经》,叶蓁蓁字认得不全,楚宁有心藏拙,因此在听了三天的“关关雌鸟,在可之川”之后沈芳菲果断的给她俩换了本比较简单的三字经来读。不过。。。效果依旧差强人意。
当然除了念这些,很多时候我们的七奶奶会很疲累。这时罗衣变会适时端来一盅银耳竹笙汤,伺候她家主子喝下,然后罗衣妹纸理所应当的腾不出手来,所以,类似给她家奶奶捶腿捏脚的光荣工作便落在了恰在一旁的楚宁和叶蓁蓁身上。
--如此这般的近一个月下来,楚宁直觉自己手下功夫见长。
“青歌姐姐,把雨具备着吧。这天儿沉的要滴水似的,怕一会儿有场急雨呢。”寒丫见楚宁要出门,忙递了把油纸伞过来。
“就你这丫头细心,倒显得我们多不顶事儿似的”青歌一边笑一边拿了把绘有桃花枝的油纸伞出来,“我早已经备下了。”
楚宁拍拍寒丫的头:“寒丫,我想喝冰镇的绿豆汤哎,你给我备着吧,我回来喝。”
寒丫嘴一撇:“绿豆汤可以,冰镇的可不行。那些冰块留着放在小姐屋子里降暑气呢。”
。。。楚宁眉毛一挑,作势要去掐寒丫的脸,青歌忙道:“小姐快走吧,耽误了时辰可不好。”随即又低低在楚宁耳边补充了一句:“如今奶奶可金贵着,禁不起一点不遂心,咱们可别这会子叫她抓出一丁点不是。”
楚宁暗暗叹了口气,抬脚快步出了梧桐院。叶蓁蓁几乎同时到了芳华阁,二人对看一眼,手中俱傻傻拿着一本三字经。
进了屋,沈芳菲正一手由罗衣扶着一手撑在腰后慢慢散着歩。
楚宁与叶蓁蓁见了礼稍站了片刻白锦也进了门。白锦的身子略略发福,肚子看起来被沈芳菲的大一些,也没用百喜搀着,脚下倒灵便的很。她恭敬而稍显笨拙的给沈芳菲福了个身:“妾身请奶奶安。”
沈芳菲撇着八字步慢慢走到炕边坐好,用帕子细细拭了拭额际的薄汗,柔柔道:“妹妹快起来,你身子不便就免了吧。”
说罢瞪了旁边罗衣一眼:“白姨娘五六个月的身子了,见她行礼你也不说赶紧去扶一把,怎的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是奴婢疏忽了”罗衣说着忙去扶白锦。
白锦一笑,嘴中说道:“谢奶奶体谅。”身子便就着罗衣的搀扶起来,可不知是蹲久了腿麻还是怀着孕身子太重,一起之下腿一软,竟朝着罗衣斜斜倒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到了个很偏的地方,一直进不去jj后台,这章让基友代发,不知亲们能看到么。。。
正文 第23章 细碎
见此情形屋里几个人一惊,忙扑过去扶。百喜速度最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白锦腋下,可白锦还是结结实实的坐在了罗衣的肚子上。
白锦自己似乎也吓了一大跳,犹自抚胸喘息,半天也没缓过劲儿来。
沈芳菲皱了皱眉,嘴里还是关心的道:“妹妹没事吧,怎的这么不小心。可有摔着哪里?要不要传个大夫来看看?”
白锦脸上惊魂未定,声音微有发颤:“妾身刚刚腿麻了。这会儿。。。这会子肚子有些疼。。。”
丫头百喜闻言脸色一变:“姨娘您可别吓奴婢啊,您可不能有个好歹,您这肚子里可还怀着七爷的骨肉呢。”
叶蓁蓁和楚宁也是一脸关怀,沈芳菲忙道:“罗衣,快去吩咐人请大夫来。”
——这一叫众人才发现罗衣还生生的被白锦坐在地上当人肉垫子呢,脸被白锦宽大的衣袖挡着,只露了头顶上一个尖尖的发髻出来。
这下楚宁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又不得不佩服的看着白锦一脸很痛很无辜的表情。那个,金马奖什么的,实在都弱爆了!
白锦口里叫着疼,众人也不敢大幅度移她,百喜并另一个丫头将她慢慢搀至就近的软榻上躺好。一众的眼睛盯着,沈芳菲咬咬牙忙叫了个腿脚利索的婆子去前院唤了个小厮,一溜烟去请大夫来。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请来了距离燕府最近的也是一直给白锦和沈芳菲问脉的何老大夫。老头捋着稀疏的胡须两指搭在覆了丝帕的腕上沉默半晌,点点头又摇摇头,弄得几人跟着他心里忽高忽低的。最后他把眼一眯,抬笔唰唰写了张方子道:
“脉象略显虚浮细软,纵有白姨娘刚刚受惊之故,也有气血不足之因。此时胎气虽比头三个月稳固,但仍要小心为上。姨娘生产前不宜再多做走动,还需好好静养才是。此方补血凝气,按时服用并多加休息,应是无大碍的。”
沈芳菲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心里一紧,面色有些复杂;叶蓁蓁一脸关切,心中不知作何想法;白锦一脸劫后余生似的庆幸,断断续续的对沈芳菲道:“都是妾身不小心。”
“妹妹不必自责,头一胎一时大意总是难免。好在这一下没伤了胎,妹妹以后可要注意些,否则我可如何跟七爷交代?”
沈芳菲看了众人一眼,又道:“如今大夫既然说了,你便好生养着,身子好之前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了。”
白锦一脸感动,却用眼梢瞥了叶蓁蓁和楚宁一眼,挣扎着要起来:“那妾身多谢姐姐,姐姐如此仁心真是妾身们的福气。”
沈芳菲扯扯嘴角,百喜回去叫了两个健壮的婆子来,将白锦连搀带扶的送回了素锦轩。楚宁看看沈芳菲阴晴不定的脸色,默默给她配上那句经典的台词――你丫贱人就是矫情!
白锦回到素锦轩,百喜忙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无碍之后才吐出一口气:“主子刚才吓坏奴婢了,您怎么也没提前给奴婢交代一声啊。这要是真摔了可怎生是好?!”
白锦摆摆手,扬起秀眉笑道:“我脚下有轻重的,况且也问过何大夫。现今又不是头三个月那会儿,不妨事,再说那不是有罗衣在底下呢么。”
说到这百喜掩着嘴笑了起来:“姨娘倒是胆子大,一旦罗衣趁势做个什么怎么办?”
“她不敢。”
白锦接过百喜递来的温热帕子擦了擦手续道:“若是换个别的丫头也许还有这个可能,出了事奶奶推到下人身上也还勉强能把自己个摘对出来。但罗衣是她的贴身丫头,我若真摔出好歹,罗衣定是跑不了不说,介时她主子也会被牵扯进来。
何况当时叶姨娘和楚姨娘都在,又是在芳华阁里,我倒怕她什么?!便是如今这情况,我明儿见了七爷还得好好说上一说呢。”
百喜点点头,仍旧有些不放心:“那咱们能一直静养到生产吗?”
白锦叹口气,给了百喜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随即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身孕比她早些,本就是遭她忌讳的。
上次安排进来的丫头非但没成事反叫七爷赶出了府,她心里早憋着这口气。我今儿就巴不得她不叫我起呢,不来这么一下,以后这几个月不得有多少细碎的法儿往我身上使。哼,她那点折磨人的手段当初在楚姨娘身上不使了个遍?
她怀了身孕,夫人那头早免了每日的请安,只隔两日去上一回便可。可我有孕至今,可允了一天不去请安的?请安的时候有可又一回是让坐的?眼下她也怀着身子,真有过分一点要求恐怕七爷也不会责她。倒时怕我就要如楚姨娘当初一般了。。。。。。。”
百喜想到楚宁当时差点难产而死的情形也唏嘘了一下,忙去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
素锦轩那位暂且如了愿,可楚宁和叶蓁蓁还苦逼的在芳华阁里候着。经刚才的一顿热闹此刻屋子里显得尤其安静。楚宁估计沈芳菲正堵了一口气找不着出口,当下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得比大学军训时都认真。
叶蓁蓁暗里偷偷瞧了沈芳菲一眼,忽然道:“奶奶,今儿的三字经还没读,不若让楚妹妹服侍奶奶歇歇,妾身给奶奶读一段吧。”
楚宁心里啐了一口,丫的,你倒是会挑活计。
楚宁想了想往前两步打开手中的三字经指着其中的一篇问道:“叶姐姐端的好心性,还记得读这三字经呢。正巧妹妹有几个字不识,想请教姐姐这句怎么读啊?”
叶蓁蓁眨着一双大眼睛十分正经的念道:“白子弟,欠见耳。知木米,识木文。”
炕边刚端起蜂蜜水噙了一口的沈芳菲立时有一半呛在嗓子眼,咳得眼圈发红的看着叶蓁蓁,楚宁从那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叫“膜拜”的东东。
她忙快走两步一边给沈芳菲轻轻拍背一边道:“叶姐姐好学问。妹妹就认不全上面的字,但刚刚听姐姐一读想起这一段曾听父亲念过多遍,倒还有点印象,可与姐姐刚念的不大相同。妾身记得当时父亲念得似乎是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今儿看来原是妹妹一直记错了呀。”
叶蓁蓁瞬间脸色涨红,扭了两下胳膊没吭声。沈芳菲咳的嗓子微哑,喃喃道:“还是楚姨娘去读吧。”
如此两人一个读错词少字版的三字经荼毒未出世的娃娃,一个给沈芳菲轻捶着微肿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