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显然也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听说他们要离开,表情竟显得有几分落寞。
“御院六号就在你们林大附一旁边,如果你舍不得我们,不如干脆跟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每天还可以走路上班。”
“好!每天可以多睡半个小时,赚大了!”顾意果然不知道客气为何物,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于是,原本是不想再打搅顾意,最后却变成了三人一起搬家。时间还是晚上十一点。也只有像他们这样白天忙成狗的家伙,才会选择在三更半夜搬家。
前往御院六号的路上,刘明伟跟顾意提到了白天的车祸。
“立行其实不是个坏孩子。小时候特别乖巧懂事,还经常带着玲玲一起玩。总是以哥哥自居,做什么都护着玲玲。在城市主干道上飚车,这实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孩子。”刘明伟说到最后,一脸的惋惜。
“伟哥,你不知道,这些年,杜云龙一直在外面找小三,张兰又不依不饶,家里乌烟瘴气的,孩子可能是受到了影响吧。其实,自从玲玲出事后,他一直很孤僻,突然跟那帮飙车党搅到一起,的确让人有些意外。”顾意其实不太爱打探富豪圈子的八卦,但身在医院这样的八卦集散地,多多少少还是听说了一些的。
“真是可惜了,听龙哥说,那孩子暑假结束,原本应该升林大管理系大二了……”刘明伟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显然也对杜云龙的为人有所了解。
“杜立行一出事,杜家又有好戏可看了。那几个生了儿子的小三小四肯定会忍不住跳出来搅风搅雨了。杜云龙也是自作孽,要是他不搞出那么多破事,过几年等杜立行一毕业,他就可以舒舒服服地退休了。现在,据说最大的那个私生子也才五岁。他心脏又不好,最近还在考虑要不要做心脏支架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私生子长大。”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顾意的大众polo很快便开到了御院六号的车库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换气,房子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已经散尽了,屋里的各个角落也已经让钟点工打扫得一尘不染。跟这里一比,顾意那个每天都住着人却还到处都是灰尘的家,瞬间就被比成了狗窝。
顾意果然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一进门就自来熟地进了一个房间,倒头就睡,连问都懒得问刘明伟。
刘战却没他这么从容,拎着行李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刘明伟把她领进了一个房间。
房门打开,刘战顿时便被里面满满的米分丝闪瞎了眼球。这是一个米分色公主风的房间,米分色的墙纸,米分色的窗帘,米分色的蚊帐,就连柜子和梳妆台都是米分色。房间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和限量版娃娃。不用刘明伟介绍,刘战就能猜到这里曾经是谁的房间。
果然……
“这里是玲玲的房间,如果你不觉得忌讳的话,可以睡这里。”
“忌讳?怎么会?”身为一个未来的医务兵,刘战见过的死人三天三夜都数不完。别说刘玲是死于车祸,就算是死在这个房间里,她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她担心的反而是:“你不怕我弄乱这里的东西吗?”
“没关系,那些记忆都在这里。这里的东西随便你处置。”刘明伟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完,却顺手拿走了梳妆台上女儿的照片。
照片上的刘玲穿着一条跟之前刘明伟给刘战选的礼服裙同样风格的裙子,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看年纪大概十二三岁左右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眉眼的确跟刘战有七八分相似。
刘明伟带着照片走了,留下刘战,对着一屋子米分色公主风的装饰不知所措。身为一个习惯了未来干净利落军旅风的未来人,突然被丢到这样一种环境下,那感觉,还真是让人无法形容。
出于好奇,她四处打量了一圈,房间里除了毛绒玩具和娃娃,最多的就是各种标题为《坏小子,你死定了》《水晶之恋》《罗伯特魔法学院》之类的少女言情小说,她只是随便扫了几眼,就扔了回去。拉开衣柜,里面满满都是各种洛丽塔风格的裙子,无数的蕾丝蝴蝶结晃得刘战眼花缭乱。
这里果然是小女孩的房间……
知道刘玲的穿衣风格后,她终于理解了当初刘明伟为什么会替她选那条礼服裙。她自己虽然觉得无所谓,但后来却被恶补了这个时代时尚圈资料的智脑批得很惨。这里的衣服刘玲那个年纪穿正当时,她穿就未免有装嫩之嫌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里清出了一个角落,放下了自己的换洗衣服。然后,扑倒在宽大的公主床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回到慈济,刘战第一反应就是去查看昨天手术的男婴的状况。没想到,却在儿童重症监护室门口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监护室里的小家伙,那眼神,显然跟里面的孩子关系匪浅。
“你……”看清那人的脸后,刘战顿时吃了一惊。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正是昨晚那个自称是省人体器官捐献办公室工作人员的家伙。
见刘战一脸惊讶,他指了指里面的男婴,低声解释道:“喵喵是我表姐的儿子……”
听到这个回答,刘战忽然理解了他昨晚为什么会那么晚还出现在医院里,也理解了他故意刺激杜立行父母的行为。一般工作人员,又怎么可能在那种时候,对着脑死亡的病人家属那样说话。
刚好有护士从监护室里出来,他上前一步,一脸紧张地过去问道:“护士,喵喵,哦,不,王皓哲还好吧?”
“已经度过了危险期,马上就转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一个大男人,闻言,竟然抽抽搭搭地抹起了眼泪。
大概是觉得这副模样实在有些丢脸,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起来:“昨晚得到消息,我整个人都懵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姨妈和姨父说。我到现在还不敢通知他们,我们整个家族这一代,就我表姐一个女孩,突然说没就没了……我表姐特别胆小,从来不让我姐夫开快车……他们这一走,喵喵可怎么办啊……”
见他越哭越凄惨,刘战只能无奈地递了一包纸巾过去。
看到纸巾,那人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擦干了眼泪,连声道歉。
刘战趁机问他:“你真是省人体器官捐献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吗?”
“是!”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我一会儿还会再去找那个凶手的父母!那个凶手害死了那么多人,到死了,倒是做了一件好事。我必须加把劲,还有好多人等着他身上的器官去救命呢!”
说到凶手二字的时候,他咬牙切齿,眼中凶光毕露。如果不是杜立行已经脑死亡,刘战真担心他会不会过去把人给杀了。
杜立行那边,父亲杜云龙已经离开,只留下母亲张兰依旧红着眼眶守在他身旁。医生的诊断没有出错,他的大脑已经没有半点活动的迹象了。
刘战扫了一眼,刚想离开,却在病房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竟然是张孝云。
“表哥!”刘战之所以喊他表哥,只是因为不小心忘了他的名字。作为一个曾经只有编号的医务兵,她实在不擅长记人名。
看到刘战的脸,张孝云显然也吃了一惊,微愣片刻后,才笑着跟刘战打了招呼:“好巧啊,表妹!”
“你怎么会来医院?”既然认出了对方,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寒暄。
“我来看看小行。”张孝云望了一眼杜立行病房的方向。
刘战瞬间了然。林江市的富豪圈子就那么大,身为二代,张孝云会认识杜立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跟他关系很好吗?”刘战猛然想起,顾意曾说过,杜立行自从刘玲出事后,就一直很孤僻,没什么朋友。
张孝云答得一脸从容:“是的,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早警告过他,开车别那么猛,哎……”
短暂的寒暄完毕,张孝云进病房看杜立行去了,刘战则继续四处查看病人的状况。
走完一圈,刘战伸了个懒腰,随意地朝窗外望了一眼,刚好看到了张孝云开着红色跑车离开的情景。
目光落到那辆红色跑车上的一刹那,她的眉头立刻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她总觉得这辆车似曾相识。果然,让智脑调出曾经的记忆一对比,竟然正是当初撞飞了小奶狗,却依然选择了绝尘而去的那辆车。
联想到之前医生口中一帮公子哥在飚车的说辞,刘战顿时对自己的这个便宜表哥有了全新的认识。
☆、第47章
连环车祸的事昨晚就已经火速上了本地新闻的头条,官方说法是杜立行超速行驶导致车子失控,从而引发了这起车祸。至于他当时有没有同伴,则被巧妙地略过了。根据智脑的说法,如果不是杜云龙得知儿子出事,方寸大乱,根本没心思管别的,这次的事件甚至都不可能上头条。
这个时代,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就算张孝云当时就在现场,也没人能把他怎样。刘战原本就不喜欢管闲事,认出那辆车后,只在心中默默给这位便宜表哥挂了个纨绔的标签,就将其抛之脑后了。
她在窗□□动了一下身体,刚好看到昨天急性硬膜外血肿的那名中年大叔被人从重症监护室里推出来。于是,三步并成两步跟了上去。
主刀的正是她之前的一名助手,不知道是因为观摩了她那台同类型的手术,还是人家水平本就不错,手术十分成功,脑部的积血已经被清理干净,破损的血管也被结扎得十分漂亮。因为处理还算及时,脑损伤也不算严重,如果不出意外,病人应该不会留下太过严重的后遗症。考虑到病人的身份和职业,这是个不错的消息。
刚刚见识过张孝云开着跑车风驰电掣的模样,再看轮床上那个黑黑瘦瘦的中年大叔,连刘战这个未来人都感觉有些不太舒服。未来虽然同样也有阶级划分,但至少,全民医疗却是免费的。像这位大叔这样,因为没钱而拒绝手术,在她这个未来人眼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位大叔身份证上的名字叫王水根,因为孤身前来林江市讨薪,身边根本就没有一个亲友。刘明伟给几个做工程的朋友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在林江市的各大工地打听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一个曾经跟他在同一个工地干过活的老乡。
工地的工作十分繁重,一同工作过的老乡往往都能结下深厚的情谊。闻讯赶来的老乡来得匆忙,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沾满了泥灰的衣服,看到王水根头顶插着引流管,昏迷不醒的模样,顿时眼眶都红了。
医院临时请来照顾王水根的护工看到他,忍不住八卦了几句。大家才知道原来他也曾跟王水根一起在大业建设干过。王水根讨不到薪,无奈之下回了家,他却因为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继续在别的建筑工地干了下去。原本还约好了要一起去大业建设继续讨薪,没想到人才刚到林江,就变成了这样。
那老乡回忆着那个只能缩在四处漏风的窝棚里过的凄惨新年,又声泪俱下地声讨起了大业建设。护士刚想随口附和,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了。众人顺着她视线所指的方向望去,瞬间了然。
不知何时,大业建设老板的妻子林晓已经坐着轮椅来到了病房门口。注射了基因修复液,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养,再加上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孙建业,此时的林晓虽然还坐在轮椅上,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好,那张已经消肿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跟刚刚入院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你们继续。”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她微微一笑,竟然从容地加入了声讨的行列,“从学校辞职后,我也曾在大业建设干过一段时间,我比你们更加明白那是一家怎样的公司。别说农民工的工资了,他们连普通员工的工资都拖欠。发工资的时候5888发5800,别人是四舍五入,他们是百位以下都不算,迟到五分钟还扣全勤。项目经理要跑工地,怎么可能每天到岗?光是我在的那一年,建造师就跑了三个。不怕你们笑话,那段时间每天进出那家公司,我都感觉浑身不自在。”
林晓果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孙家划清界限了,这么丢脸的事都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你是……”那位老乡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皱眉打量了林晓一眼。林晓原本就长得漂亮,现在精神奕奕,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不凡。
林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有些无奈地答:“我现在还是大业建设那个黑心老板的妻子,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那位老乡正惊讶间,她已经推着轮椅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