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娟心里压抑多年的愤恨和不平瞬间冲垮了她的全部理智,都是生在周家这个烂泥坑里的孩子。凭什么她一辈子就这样毁得彻彻底底,周晚晚却能干干净净地站在云端嘲笑她?
就因为她身边这个男人!是的,没有这个男人,她会跟她一样,甚至连她都不如!
周娟的指甲狠狠地掐进手掌,沈国栋再高高在上。他不也就是个男人吗?她这十多年,别的没学会,对男人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倒要看看,如果沈国栋沾上了她这团污泥,周晚晚这个装得仙女一样的小**还怎么装!她是忍着恶心接着巴着他不放呢,还是扔了不要?
无论哪样,都够解气的了!
沈国栋懒得看这几个人,只想赶紧打发了好接着去散步,看他们走近了,就冷着脸问,“刚才谁骂我的狗了?”
“呦!这是你的狗啊!我说咋长得这么壮实呢!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周娟笑意盈盈地迎上沈国栋的冷脸,一点没被他吓住,说完又挑起眼尾瞟了他一眼,眼风在他脸上一扫就过去了,只留下一个侧脸的轮廓给他。
周娟今年快四十岁了,这个年纪的女人,在这个年代,特别是农村,大多数女人都会被当做半个老太太来看了,已经基本丧失了作为一个女人的魅力。
可是周娟在监狱待的这十年却完全不同,谁都不知道她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又经历了一些什么,可是她从监狱出来,虽然眼角有了细纹,样子却比十年前要艳丽很多。
再加上她本来就非常漂亮,被这种艳丽一逼,竟然有种花朵开到凋落前夕那种又危险又疯狂的美。
周娟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屯子里的女人看到她就吐口水,严禁自家男人看她一眼!
周娟从人们眼里的破鞋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婊…子…,所有女人都在心里认定,她就长了一副婊…子…样儿!
如果这些农村妇女能多读一点书,知道“风尘味儿”这个词,就能准确地形容现在的周娟了。
是的,在那个能把一个正常人训练成提线木偶一样的地方,绝大多数人待十年出来,都会变得畏缩木讷,像周老太太一样胆小怕事,周娟出来,却变得丰满艳丽,风尘味儿十足。
周娟讽刺地笑,在那样一个压抑黑暗的地方,只要你想,就能把人性中最疯狂最肮脏的**引诱出来。只要你敢把自己扔进去,就没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也不再试图隐藏这些,四人帮都打倒了,再没人敢批斗她。连在生产队干活儿,老队长也没理由再扣她的工分了,她还怕什么?唾沫星子?她都这样了,老老实实就没人说她了?
她回来半年,已经成了整个杨树沟公社。甚至周围几个公社的话题人物。
她把夏天的短袖改得又短又小,裤子做得紧箍着屁股,胳膊一动就能露出白花花的腰,手一伸胸前的扣子几乎都要被丰满的胸部撑破。
铲地的时候,她一弯腰,浑圆肥美的屁股就翘挺挺地摆在了全生产队男人的面前,拿着锄头再一伸手一收胳膊,腰和胸一览无遗,一群大小伙子和不着调的男人疯了一样跟在她后面,差点儿没把老队长气晕过去。
可是老队长再气。也拿她没有办法了。她是劳改释放人员,也受着监管,可是只要她没犯法,他就没办法对她怎么样,只能在分配活计上限制她一下。
周娟后来被安排去生产队新建的苗圃看树,苗圃就在小寒山边上,除了去干活的人,平时基本没人去,正好把她隔离起来,省得丢人现眼。这也是周阳和老队长商量出来的办法。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安排却方便了周娟。
那个看林子的小屋,成了全大队甚至全公社男人眼里的温柔乡,周娟在那里迎来送往了不知道多少人。直到“周五毛”的外号传遍十里八乡,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这种事,传得再厉害,没有证据就谁都没办法。老队长把周娟叫了回来,把她安排在家里给生产队打草绳,搓麻绳。编筐窝篓,反正就是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再出门干活了。
可是已经晚了,周娟身边的狂蜂浪蝶再也没断过。
“一次五毛,明码标价!”赵小四儿并不清楚这其中的意思,懵懵懂懂地跟周晚晚提起过,“我娘说周娟身上有毒,不让我看她,会瞎眼睛。姐,你说我娘是不是骗我?赵福他们整天看,也没瞎。”
“上回她还跟我说,等我攒够了五毛钱就去找她,找她干啥?”赵小四儿皱着眉头,“我有好几块钱呢,她是不是要骗我的钱?”
所以,虽然全家人都没对周晚晚提起过周娟,她知道的却并不比别人少。看到她对沈国栋说话的样子,周晚晚沉默着没说话。有些人永远都在自己找死,她还能拦着不成?
沈国栋还是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周娟那带着小勾子的眼风像扫到了冰柱上一样,没起一点作用,反而有被冻僵的危险。
“它也是你能骂的?赶紧给我滚蛋!再敢说它一句,我让你这辈子都张不开嘴!”既然周娟不说小汪闯祸的事,沈国栋也懒得提,训了她一句就要走。
“五丫,这么些年没见了,长这么老大了!”周娟没被沈国栋的威胁吓到,也不接他的话,却冲周晚晚笑了笑。
“你看姐这一身儿,灰头土脸地,真是给你丢人。”周娟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沾着树叶和草沫的夹袄脱了下来,露出里面领子开得极低,改得非常合身的绒线衣。
“滚远点儿!你是谁姐呀?再敢往前凑我捏死你!”沈国栋厌恶地皱眉,“你大牢没蹲够是不是?再整幺蛾子就一辈子别出来了!”
周娟竟然还是不害怕,咬着嘴唇冲沈国栋吃吃地笑,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儿,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从眼角传过去,还没看实,忽然一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一个意犹未尽的眼风。
周娟丰满的屁股和柔软的腰肢在合身的裤子和紧身的绒线衣里妖妖娆娆地扭动,走了几步又扭腰回头,准备好的最后一眼才送出去一半就愣住了,沈国栋早带着周晚晚转身离开了。
周娟的满眼风情变成冷笑,越能装的男人才越有搞头,沈国栋只要是男人,她就不信免费送上门的便宜他能不沾。
☆、第四一一章 养老
周晚晚仔细观察了一下沈国栋,发现他好像对遇上周娟的事没有任何反应,除了一开始的厌烦之外,一会儿就扔到脑后去了。
周晚晚也没打算在周娟身上多浪费精力,昨天她听周阳和老队长商量,准备把周娟送兴化那边去出民工。
那边离家好几百里,既然管不了她,就让她自己去那边自生自灭吧,至少不给家里丢人现眼,也不给队里惹乱子。
周娟这样,即使周围的人知道她跟周阳一家没关系,再远一点,或者不了解内情的人也会把她跟他们联系到一起。等小十一再长大一点,对他的影响会更不好。所以送得远远的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沈国栋今天心情非常好,小汪刚才玩儿高兴了,也一直前前后后地蹦跶,三个人在北大泡子打了一会儿水漂,还捡了几个大松果,准备拿回去哄小十一,才一起回家。
回到家,小十一果然在跟他爸耍驴,抱着周阳的腿又推又拽,非要让他开车带他去找沈国栋他们去,“国栋叔叔去野营了!把我拉下了!把小姑姑和小汪也给带走了!国栋叔叔是个不讲信用的人!我不让我小姑姑跟他玩儿了!”
石云在旁边叉着腰训他,“你自己不会用脑子吗?去野营了他得开车!那么远你小姑姑走得动吗?再说了,不带你去一定是你不乖,惹国栋叔叔不高兴了,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就知道把错误推给别人,以后谁还跟你玩儿?!”
周十一憋着劲儿不敢惹他妈,一直推他爸,“我要找国栋叔叔!”得了,开始不讲理耍驴了!
周晚晚一回来,周十一就抱着她不放了,寸步不离,就怕她走了把他给拉下。
周阳笑着捏捏儿子的小脸儿表扬他,“你小子学会抓主要矛盾了啊!”
周十一不知道什么叫主要矛盾。反正他是知道,看住了小姑姑国栋叔叔就不会偷着跑!
石云听说他们碰上了周老太太和周娟,也给他们讲了一些周家人陆续从监狱回来以后的事。
周阳一开始并不想让妹妹知道这些,他跟沈国栋的想法有点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解决了就行了,让她知道了只是平白被恶心了而已。
可是石云不这样认为,“一个屯子住着,囡囡回来难保不见着他们,还是让她知道的好。万一他们要搞点什么幺蛾子,囡囡也不会轻易就被忽悠了。”
“你别总把她当孩子,囡囡现在都是大学老师了,这点事儿吓不着她!就是周十一,等他再大点儿我也会慢慢把这些事儿说给他听,孩子听的看的多了,对他们有好处。”
周阳没被说服,他一直觉得男孩儿和女孩儿的教育方法是不一样的,男孩儿当然得多经事儿,长大以后才能有担当。
可是女孩儿还是少看点儿这样的龌龊事比较好。气质心性是靠生活环境养出来的,整天操不完的心,计较不完的勾心斗角,什么样的人都得变得市侩粗糙。
他就是希望妹妹一直像现在这样,清澈纯粹,轻灵纯净,他们有这个能力让她一直生活在鲜花和阳光下,就没必要让她经历风雨。
但是周晚晚自己想知道,而且让她碰上了,周阳想瞒着也瞒不住了。
其实周春亮两年前就回来了。他被判了八年,比周老太太几个回来得早。
他刚回来那两年,一直老老实实接受队里的监管,见了周阳头都不抬。话也没有一句,可是周老太太和周春香回来以后,情况就变了。
就是前两个月的事儿,不知道谁给他出的主意,让他来跟周阳要养老费。不止跟周阳要,还要跟周晨和周晚晚要!
他这三个孩子。两个是大学老师,一个过的是城里人都不如的富裕日子,怎么能让他这个当爹的每天吃糠咽菜?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不赡养父母,这到哪都说不过去!
周阳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他已经在公社大门口哭了老半天了。
周家三兄妹在全公社甚至全绥林县都是名人,杨树沟公社的人对他们家的事都清清楚楚,可是,无论道理多么清楚地摆在那,只要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就总有人站在弱者那一边的。
周春亮无疑是个弱者,而且,中国人的是非观有时候很奇怪,“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都老成这样了还跟他计较个啥”、“犯了多大的错那也是亲爹”、“你们那么有钱,给他点儿能咋地”……
周春亮这一闹,周阳反而成了没有孝心心性冷酷之人,而且,人们压抑了那么久的仇富心理终于找到了出口,他甚至成了为富不仁的恶霸地主,就是现在不让戴帽子批斗了,要不肯定得有人牵头给他开批斗会。
“那么有钱,就是个要饭的你也得给口吃的,别说还是亲爹!他就是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
周阳跟老队长商量了一下,找了当时给他们主持分家的几位还建在的老人,还有队里的会计,一起去了公社,就在公社大门口,跟周春亮做了个了断。
老队长先跟大家介绍了一下周家的情况,虽然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清清楚楚,可是很多人出于不同的目的,都选择遗忘了一部分事实。
“他们家这三个孩子,他妈在的时候,大的八岁就在生产队放猪,小的九岁就去干活,他妈走的时候,这俩孩子都能自个养活自个了。那个小的才三个月,他这个当爹的一手没伸过,差点儿让她奶给饿死,后来是人家沈首长给救活的!
后来也是那两个大的干活儿养活着小的,小的三岁那年你要给卖了,这事儿大伙儿也都知道,就是现在在省城当大学老师那个女娃娃,从小就又好看又聪明,他这个当爹的,为了三百块钱就要给卖了!那孩子没吃你一口饭,你凭什么就给卖了?!”
老队长现在说起这事儿还气得满脸通红,“俩大的实在在家里待不下去了,一个十五一个十二。带着个三岁的奶娃娃跟你分了家!
仨孩子啥都没要你的,当时分家文书写得明明白白,就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不用你养活。以后也不认你! 我们这些人都可以作证!
今天我就当着大伙儿的面问问你,周春亮,你凭什么要这个养老费?这仨孩子过得再好,跟你又有啥关系?”
老队长的问话周春亮什么都不说,就是一味地哭。他这一哭,反而能把没理变成值得同情了,“再咋地那也是亲爹!那俩大的小时候总是他养活大的吧?”已经有人替他说话了。
“大家听我说完,人家几个孩子也没说不养活他呀!他一没去找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