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栋愣了一下,然后更加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我可不吃你这些东西,甜得发齁儿!”
那就是没吃了。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早上新做的,从二龙山到这儿,骑自行车总得一个小时,他一大早就到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又什么时候出发的。
“我去给你做个粥吧!”周晚晚放下杯子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就会做这个,你可以配着大哥早上蒸的包子吃。”
上一次她进厨房,还是那年沈爷爷出事,为了给沈国栋减压,哄他高兴。想想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沈国栋把她又按回椅子上,“你是就会指挥我做这个吧!?”然后对着周晚晚瞪过来的大眼睛哈哈大笑,“你指挥得非常好!现在没你指挥我都不知道怎么熬粥了!”
“我帮你把牛奶喝了,再吃几个包子,以后再吃你指挥做的粥吧!”沈国栋揉了一下周晚晚的头,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跟她商量:
“吃完饭趁天还不热我们赶紧去钓鱼,我把给你定做的鱼竿拿回来了,中午我们吃清蒸鱼,我新学的,一点不腻,你肯定爱吃。”
沈国栋端着牛奶和包子过来陪周晚晚吃饭,又开始利诱她,“你看,你回来就得每天喝牛奶,我们回家多好!咱俩早上都不用忍这个又腥又腻的玩意儿!”
“那你不要喝了,我们偷偷倒掉好了。”周晚晚去拿他的杯子,“以后你不要替我喝牛奶了,不爱喝就不要忍着。”
沈国栋一下移开杯子,仔细去看周晚晚的脸,“不高兴了?倒掉不怕阳子心疼了?我一口就闷了,没什么忍不忍的。就是怕我不在你还得自己喝,怪难受的。”
周晚晚压抑住内心的愧疚和心酸,调皮地冲沈国栋眨眼睛,“那给小汪喝好了!它什么都吃!”
沈国栋一下就笑了,马上来精神了,冲一直躲在门口想进来又不敢,探头探脑老半天的小汪招手,“进来!吃!”
这两个字对小汪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它嗖一下就蹿了进来,高兴得先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才兴高采烈地跑到沈国栋面前仰着头等着,舌头伸出来老长,大尾巴摇得周晚晚眼花缭乱。
沈国栋抱住它的头哄它,“不爱喝就捏住鼻子,忍忍就过去了啊!”
周晚晚看着跟小汪搏斗的沈国栋,心里愧疚难当。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沈国栋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大事小事都提前替她安排好,她的一点点小委屈在他那里都被放大无数倍,包容她所有的小脾气,纵容她所有的任性挑剔,支持她全部的兴趣爱好,而她,却没能回报给他同等的重视和珍惜。
情感上,周晚晚把沈国栋放在跟所有哥哥一样的位置,生活上,却总是忽略他。
从小到大,她习惯了沈国栋是那个替她喝牛奶吃剩饭背黑锅收拾残局的人,却没真正在乎过,他也不爱喝牛奶,喝了她的糖水会被齁儿得清半天嗓子,吃饱了还是面不改色地吃掉她的剩饭。
这些都是小事,可她总是在这些小事里把别人的感受放在他前面,怕大哥觉得浪费,怕二哥担心她挑食,任何一个小小的原因都是让沈国栋去迁就她的正当理由。
她在大事上帮不上他任何忙,却连小事都要忽视他的感受。
如果不是发觉沈国栋对她感情上的变化,她可能会一直这样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照顾和付出……
周晚晚咬牙忍住愧疚的泪水,沈哥哥,我不能对你说对不起,我知道,你需要的不是这个。我也不能对你说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已经接受了你那么多那么多的好,需要我回报的时候,却要推开你,那样我会更加厌恶自己。
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不要受到伤害,让你快乐,真正地重视你的感受,回报你的付出。
吃过早饭,沈国栋让周晚晚去把裙子换掉,又拿出一个宽沿儿大草帽往她头上一扣,“钓鱼去!”
小汪可怜兮兮地站在院子里,想跟着又不敢,它还在禁足呢……
沈国栋冲它吹了一声口哨,“傻站着干嘛?!走啊!”
小汪高兴得在原地直跳,可还是不敢跟着,一直冲周晚晚摇尾巴,等着她点头。
“它被禁足了。”周晚晚绘声绘色地给沈国栋讲小汪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沈国栋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绝对是个好机会,可以试着从这种小事儿上让小丫头习惯于挑战周晨的权威,对自己以后慢慢把她拉拢过来非常有利。
“今天破一次例!延后一天再罚它好了!”沈国栋商量周晚晚,“出去玩儿没它在旁边犯傻多没意思!”
周晚晚一下就笑了,冲小汪招手,“走吧!下不为例哦!”
沈国栋扛着渔具带着周晚晚和他又嫌弃又舍不得它真受委屈的傻狗,心满意足地钓鱼去了。
下不为例,等下不为例次数多了,就会变成行为惯例,那时候,他的好日子就来啦!
☆、第二九四章 强硬
“我不回去上课!二哥都给我请好假了!”周晚晚把手里的杯子往外一推,跟沈国栋强调,“二哥答应我这周可以逃学!”
沈国栋寸步不让,“小二答应了,我没答应,阳子也没答应,二比一,他说得不算!”
周晚晚找周阳求助,小眼神儿又可怜又依赖,满满的都是孺慕,“大哥~”
周阳马上就心软了,跟沈国栋商量,“假都请好了,要不……”
“他们下周考期末试,”沈国栋打断周阳,“现在正是复习最紧张的阶段,好几个老师找我问囡囡,她同桌给她抄了老厚一沓笔记,都在家里放着呢,下周回去看不完,肯定得熬夜,到时候身体该吃不消。”
提到周晚晚的身体和学业,周阳只能放下心里的溺爱,立刻倒戈,开始劝妹妹,“那赶紧回去吧!下周考完试就放暑假了,到时候你想上哪儿玩儿,大哥请假带你去!”
周晚晚瞪沈国栋,忽悠,你可劲儿忽悠!上午还说昨天晚上才从省城回来,接着就去沈爷爷那里了,哪个老师能见着你?!高平丽自己都不抄笔记,还能给她抄?!
沈国栋达成目的,赶紧趁热打铁,“我去给你收拾东西,咱俩待会儿就走!”
“吃完晚饭再走吧?咱们晚上早点吃。”周阳一听这就走,又开始舍不得妹妹了。
“囡囡回去还得学习呢!”沈国栋迫不及待地往屋里跑,“不按点儿吃饭她也没胃口!”
周晚晚拿耍无赖的沈国栋毫无办法,又不能怪全心为了她好的大哥,只能非常无奈地接受现实。
“这个礼拜天大哥去看你,带着小汪去!下周放暑假了,大哥去接你回来。”周阳耐心地哄妹妹,“大哥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不管姥说啥,大哥都能顶住。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人好不好的跟我没关系。”
李老太太还是不能接受,张丽香这么好的姑娘,能干。爽利,长得也好,怎么周阳就是看不中呢?
这才三四天,已经过来两回了,苦口婆心地劝外孙。错过了这么好的姑娘后悔就晚了!
周阳不想牵扯妹妹,就是咬死了不行,不定!正在跟李老太太拉锯。
周晚晚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大哥能顶住。”
“嗯,大哥知道,你就是想陪大哥一起顶着。”周阳窝心极了,“你放心,大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我受委屈了,我们家囡囡多心疼啊,是不是?”
“嗯。”周晚晚赶紧强调。“就像我受委屈了,大哥心疼一样。”
周阳认真地看着妹妹,“大哥跟老张家打过招呼了,把他们家那个何红梅的事跟他们说了,她要是再敢在学校针对你,你别客气,直接抽她!
国栋教你那几招儿绝对没问题,下手的时候别慌,瞅准了再出手,揍坏了也别怕。有大哥给你兜着呢!”
周晚晚看着周阳,有点发蒙。大哥你这样教育孩子不太好吧?以你老好人的脾气不是应该说不用计较忍让为先的吗?你这样认真严肃地鼓励我去打架,真的不怕我捅个大篓子出来?
“姥年纪大了,跟我们的想法不一样。能迁就的我就迁就,不能迁就的我一定会说出来,”周阳接着安妹妹的心,“让姥放心和让你安心,你说大哥会选哪个?”
“大哥才不用选!谁也比不过我!”周晚晚抱住周阳的胳膊笑。
“现在知道了?”周阳也笑,“看你下回还犯不犯糊涂?!”
“大哥。你凶起来好吓人。”周晚晚赶紧转移话题,“跟别人也这么凶吗?除了跟西头(周老太太一家),我还没见你这么凶过呢。”
“那不是凶,那是心疼。”周阳叹气,“大哥这辈子,最怕两件事,一个就是你受委屈过得不高兴。”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现在已经不怕了。”
“那是什么?”
“是你小时候,怕养不活你,怕你长不大。”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
周晚晚和周阳在院子里说了好半天话,又去园子摘了一会儿草莓,还是不见沈国栋出来。
虽然本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尽量晚点走的想法,周晚晚还是有点好奇,这家伙收拾几本书用得了这么长时间吗?
周晚晚去自己房间看了一下,书包收拾好了,沈国栋人却没在。她去找了一圈儿,在后门外找到了他。
沈国栋正在抽烟。
地上已经扔了好几个烟头了,他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手上的烟,像是借着吸烟的动作在掩饰着什么,动作凶狠又压抑。
跟讨厌喝酒一样,沈国栋也讨厌抽烟,“又臭又难闻,张嘴一口大黄牙。”
发现有人过来,沈国栋猛然抬头。看到周晚晚,他愣了一下,眼里迅速闪过很多情绪,最后都归于平静,慢慢涌上调侃的笑意,“等不及想回家了吧!”
周晚晚指指他手上的半截烟头,“不怕一口大黄牙了?”
要是今天以前,周晚晚肯定不会问。即使想问,也会忍住不问。
那是沈国栋的隐私,她本来就打算要跟他慢慢疏远,能少接触一点就少接触一点。
可是,现在的周晚晚却觉得自己这种看似为他着想的见外特别没心没肺,特别对不起沈国栋对她的那些毫无保留的好。
“跟一群老烟枪待久了,给熏出烟瘾来了!”沈国栋把烟头扔到地上碾灭,大步朝周晚晚走过来,“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周晚晚在心里叹气,这就是不愿意说了。他要是不想说,她也真没办法。只能提醒自己,以后得多关注一下他的情绪了。
“你不是收拾完了吗?”周晚晚也不再提抽烟的事了。
沈国栋的一只手不为人知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紧紧握住,“就收拾了书包,别的都没动呢,你看看还要带什么吧!”
周晚晚其实从来不用收拾东西,要用什么她随时能从空间里取。她收拾东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可是又不能不做个样子。周晚晚磨磨蹭蹭地随便拿了几件衣服装到包里,发现衣柜好像是被人动过,可是她刚才自己也动了,所以又有点不确定。
周晚晚把衣柜下面装**和零碎针线的两个抽屉关好。很快把这件事放下了,有小汪在,谁进得来他们家?
沈国栋接过周晚晚的包,用力攥了攥,才把它放到自行车的后座上。
周晚晚对刚刚抓紧时间刷牙、洗头甚至还换了衣服的沈国栋笑。那么讨厌烟味儿还抽,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容易告别了周阳,摆脱了小汪的十八相送,沈国栋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周晚晚的一句话却让他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沈哥哥,我是不是挡着你看路?要不我坐后面吧?”
沈国栋自行车大梁的位置,周晚晚坐了十多年。以前小,在大梁上绑一个特制的小椅子,后来长大了,沈国栋就在大梁上焊了一块铁板。又在上面绑了坐垫,让周晚晚侧着坐在上面。
直到今天,周晚晚坐在这个几乎是被沈国栋完全环抱着的座位上,才觉得有点别扭。
沈国栋健壮的胳膊就紧紧贴在她的身侧,她几乎能看见白衬衫下面肌肉舒展起伏的线条,后背只要往后靠一点点,就能接触到他宽厚有力的胸膛,最重要的是,鼻子里都是他刚刚洗完澡清爽干净的香皂味道。
周晚晚拍了一下车把,这个家伙。不止洗了头发,竟然还洗了澡!
沈国栋咳嗽了两声,粗声粗气地教育周晚晚,“你这么不老实。坐到后面没人看着你,摔了怎么办?老实在前面坐着吧!”
然后又试探着把下巴放到了她头顶,轻轻地贴着,“你看,你哪儿挡着我了?这么一小点儿,还不好好吃饭。什么时候能长大?”又自言自语地嘀咕,“真愁人。”
周晚晚不别扭了,被说得非常不服气,拿手去推沈国栋的脑袋,“不要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