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晚接受不了再一次面临失去亲人的危险。她必须为亲人更是为自己做点什么。
周阳几个也清楚墩子这次去参战有多危险,他们每个人都收到了墩子单独写来的信,他交代了很多很多事,也说了很多很多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像在交代遗言。
“谁想听他磨磨唧唧这么多废话!谁有时间看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图纸!他不敢回来当面说,在信里解释有什么用?!老子不稀罕!”周晨摔了手里的信红着眼圈跑了出去。
周阳把墩子寄来的那叠厚厚的图纸捡起来,仔细整理好。真弄脏弄坏了,小二以后得后悔死。
沈国栋看看魂不守舍一直在失神的周晚晚,又看看那叠厚厚的图纸,“小二说得对!我们得见墩子一面!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部队马上就要出发了,他回不来。”周阳也想见墩子一面,这样的离别,只对着几张信纸,太不甘心,也太不放心了。可惜墩子回不来,他们也不被允许去探亲,要见面根本不可能。
周晚晚却眼睛亮亮地看着沈国栋,他说要见墩子一面,就一定有办法让他们见到。
“我们去探亲!我去打电话!”沈国栋说干就干,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把周晚晚抱起来揉了揉她的头,“沈哥哥一定能让你见到墩子哥哥!不要难过了,要是让墩子知道了,更不放心你了。”
周晚晚好像所有的软弱无助瞬间找到了支柱一般,抱住沈国栋的脖子,把头埋到他的胸前,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只能用重重的鼻音嘟囔:“沈哥哥也不要担心我。”
这种时刻,家里每个人都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沈国栋的心瞬间酸软鼓胀,呼吸都有点滞涩,他的喉头上下剧烈地动了好几下,才能发出沙哑的声音,“你知道沈哥哥担心你?”
周晚晚还是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慌乱担忧无助在这一瞬间忽然就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沈国栋的衣襟都让她哭湿了一大块,“沈哥哥担心墩子哥哥,又要担心我,很辛苦。”
沈国栋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他紧紧把周晚晚抱在胸前,过了好一会儿才让汹涌的情绪平复下来,“沈哥哥带你去看墩子哥哥,你不要难过了,要不沈哥哥更得担心你了,你不是心疼沈哥哥辛苦吗?”
周晚晚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被泪水洗得清澈晶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国栋。刚要说话。一个鼻涕泡噗嗤鼓了出来。
沈国栋刚被周晚晚看得心头莫名有一点慌,马上就被这个鼻涕泡给逗笑了。
“擤!使点劲儿!”沈国栋笑着拿出手绢给周晚晚擤鼻涕,还忍不住逗她。“这个泡泡吹得太有水平了!待会儿小二回来再给他表演一个!保准他就不生墩子的气了!”
这种特殊时期要去马上开拔的部队探亲非常不容易,特别是要去特务营探亲,更不容易。
沈国栋打了好几个电话,特批还是不能立刻下来。最快也得等三天的时间。可他等不起。
等三天,小丫头就得担心三天。想想她明明担心得魂不守舍却还要故作坚强的样子,沈国栋就一分钟都不能等。
生平第一次,他去找沈爷爷求助。
沈爷爷二话不说,拿起电话就给他联系好了。
不过非常遗憾。他们还是不能马上过去,“他们小队在执行任务,得一周后才能回来。你们下周过去,只能待三天。他们马上要开拔了,要忙很多事,不能打扰太久。”
沈国栋只能非常遗憾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周晚晚。
能去探亲就是非常大的惊喜了,晚几天又有什么呢!
周晚晚几个马上开始筹备去探亲的事。
看着终于打起精神来的周晚晚,沈国栋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要是再蔫吧一周,他也得跟着堵心一周,想想都觉得像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都沉重起来。
东西很快都准备好了,周晚晚看着小汪发起愁来。他们都能去,小汪却去不了,墩子哥哥也想看看它呀!
要不把你放空间里带着?可是到时候怎么交代?
小汪站在地上歪着头看周晚晚,看她皱着眉头看自己,有点心虚地原地转了两圈,转完了就忘了心虚,叼着一只小皮球往周晚晚手里塞,闲着也是闲着,咱俩扔球玩儿吧!
沈国栋一直关注着周晚晚,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他弄了个超大号手提包,跟小汪搏斗了好半天,才勉强把它装进去,“我们带着它一起去!”
周晚晚看着那个一直在地上蠕动的大提包,哭笑不得,这能带上火车?
周晨过去把小汪放出来,用看傻子的眼光看沈国栋,“你可别瞎折腾了!这样根本带不上去车,带上去了这傻狗也得闯一路祸!”
沈国栋摸着下巴看小汪,“给它吃点药怎么样?让它睡一路!只要它不跑出来闯祸,我就有办法让车站放行。”
“你就不怕把它药得更傻?”
沈国栋锲而不舍地接着想办法,第二天从县城把照相馆的师傅带来了,“狗带不走,也得让墩子看看它这个傻样子!咱们给它拍几张照片带去!”
照相馆的师傅扛着他那架笨重的老式木头三脚架方箱照相机,指着小汪直瞪眼睛,“沈经理!你开什么玩笑!把我折腾这么老远,就是为了给一条狗照相?!”
“赶紧地!照完你明天就给我加洗出来!我着急要呢!”沈国栋一点都不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把它整照相馆去照得不自然,你得把它在家又笨又傻的样子照出来!”
小汪被折腾了一上午,跟照相馆的师傅和那家笨重的照相机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只要师傅把手放到那个小皮球上,它就做好准备往前扑,闪光灯就是信号,闪一次照相师傅被扑一次。
家里鸡飞狗跳,偶尔照相师傅吓得还得扛着相机满院子跑。
终于熬过了一周的时间,他们马上就可以去部队看墩子了。
出发前一晚,周晚晚把墩子这些年写回来的信摊在桌子上,看一封发一会儿呆,怎么都睡不着。
她面临着前世今生最重大的一次决定。
沈国栋敲门进来,把手里的信交给周晚晚,“墩子单独写给我的,我想着还是让你看看比较好。”
墩子写给沈国栋的信并不长,核心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他这次回不来了,让他们不要告诉周晚晚,至少在她还小的时候不要告诉她。
现在先说他去执行特殊任务了,不能经常跟家里联系,等她长大了,“至少过了十八岁”再告诉她,“如果能瞒到大学毕业就更好了”。
他甚至还写了一沓信,让沈国栋隔一段时间就拿出一封给周晚晚,一定要让她相信,墩子哥哥只是在执行任务暂时不能回家。
“囡囡太小,生死离别对她来说太残酷了,郭老先生总说她因为心思太重才身体不好,不能让我的事再刺激她。”
“过几年,她时间长了见不到我,也许就会淡忘一些,对她的影响也会小一些。”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她快快乐乐地长大。如果这次回不来,这就是我最后的愿望。”
……
周晚晚的眼泪几乎浸透信纸。
墩子哥哥说“我要变得厉害一点”,说“我要做那个可以一直保护你们的人”,说“我希望时间长了见不到我,囡囡能把我淡忘”,因为“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快快乐乐地长大”。
他做了那么多,却希望自己死后被淡忘,因为他只想让他的小妹妹快快乐乐地长大。
周晚晚把脸埋在沈国栋的衣襟里失声痛哭。
哭过之后,她做了前世今生最重大也永远都不会后悔的决定,“墩子哥哥会平安回来的!我保证!”
☆、第二七七章 幸福
墩子所在的部队驻扎在离省城一百多里的山坳里。走出火车站,周晚晚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出站口的墩子。
他太显眼了。一身笔挺的军装,身材挺拔高大,脸上的线条刚毅硬朗,眼神锐利深沉,站在一群接站的老百姓中间,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周晚晚幸福地叹气,眼前的墩子,已经变成他自己一直希望的样子了。
两年的部队生活,像一个炼金炉,把他身上所有的闪光点都锻造了出来。
现在,他身上的气质是一个具备了强大把控力的强者,对自己能力的自信让他即使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也有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存在感。
墩子也马上看到了他们。他穿过人群大步向弟弟妹妹们走来,脸上如忽然被点燃的烟花,砰一下迸发出耀眼的笑容,那种喜悦和毫不掩饰的欢喜让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周阳几个受到感染,脸上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喜悦的笑容,都快步向墩子走去。
双方很快都由走变跑,眼睛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紧紧地盯在对方身上。
跑到近前,墩子看着周晚晚有点迟疑地放慢脚步,“囡囡怎么长这么大了?!”
周晚晚却没有任何迟疑,一下就冲到了墩子怀里,抱住他的腰不撒手,“墩子哥哥!我们都来看你了!你高不高兴?”
一句“墩子哥哥”,立刻让墩子找到了最熟悉的感觉,他刚刚还有点迟疑的手马上抱住了妹妹,大手一举,轻而易举地把她举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儿。
好像她还是小时候那个小娃娃。高兴了就赖在自己身上要飞飞飞。
周晚晚高兴得咯咯直笑,“墩子哥哥还是那么厉害!”
周阳和沈国栋也过去跟墩子打招呼,互相拍着肩膀笑闹。
轮到周晨,他却忽然有点别扭了,站在那气呼呼地不说话。
周晚晚过去把他拉到墩子身边,“墩子哥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二哥。他在家的时候恨不得马上飞过来看你,现在看见你了,又忽然想起来你给我大哥写信。说‘小二就是一头小毛驴,倔脾气来了要顺毛儿捋’,所以他现在非常生气,不想搭理你了。”
周阳和沈国栋被周晚晚逗得噗嗤笑了。墩子先是脸一红,然后也憨厚地笑了。非常不好意思地看着周晨,“我,我就是想跟阳子说,你生气了顺着点儿就好了。”
看周晨眼睛一瞪。墩子又赶紧为自己辩解,“后面还有呢,我不是还说等你脾气过来就能想明白。其实你是个特别懂事的小孩儿吗?你看全了吗?”
周晨眼睛瞪得更圆了,“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儿忽悠啊!?”
墩子急得向周阳求助。“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呀?”
“说你觉得他是一头小毛驴!不懂事的小屁孩儿!”沈国栋唯恐天下不乱。
周晚晚跑过去抱着周晨的胳膊撒娇,“二哥,我每天被你们当小孩子哄,我还觉得挺高兴的!这种事,忍忍就习惯了!”
周晨没绷住,噗嗤就笑了。周阳几个也跟着笑,都过去对周晚晚又揉又捏,这个小家伙,原来一直是在忍他们呐!
墩子是开部队的吉普车过来接他们的,几个人把行李装上,看看行李里还有水果和面包,决定不在市里耽搁,在路上吃点干粮垫垫肚子,直接往部队驻地出发了。
“在家属院腾出来三间房子,厨房什么都有,在路上先对付一口,回去我们自己做饭吃。”
大队长给墩子特批了三天假,这几天他可以一直陪着他们。
“太好了!这俩小的一直觉得你在部队被虐待,差点把家里厨房搬空了!后备箱那几个大提包,几乎都是吃的!”
周阳拍拍墩子又结实强壮了不少的肩膀,“看来你在部队吃得不错嘛!这回再写信回去诉苦,他俩可不会信了!”
墩子在后视镜里跟沈国栋相视而笑。沈国栋早就特意打电话给他,让他准备一个有厨房的房子,那两个小的把要给他做的菜单都列好了,不能让他俩失望。
墩子回头看周晨,“小二,你给我带猴头了吗?我都想死家里的猴头炖小鸡儿了!”
“认真开车!看路!”周晨靠在后座瞪墩子。
“有驴肉火烧,你想不想吃?”沈国栋坏笑。
“小二,猴头是干的还是湿的呀?我喜欢吃湿猴头,干的炖出来不够嫩。”墩子一边开车一边自说自话。
周晚晚靠在周晨身上小大人一样叹气,“小二,你赶紧把新摘的那两个大猴头给墩子同志拿出来吧!我觉得他最想的不是我们,是猴头!早知道这样,我们让几个大猴头来看他得了!反正来了也排在猴头后面!”
墩子笑得车都开出了s形路线,不顾周晨的瞪视,回头使劲儿揉了揉周晚晚的头,“你怎么还这么调皮!”
特务营的部队家属院很小,虽然他们这里一个小队长都能是副连级,整个营区符合随军标准的军官并不少,可真正来随军的家属却不多。
一是这里地理位置偏僻,并不太适合生活,还有就是部队性质特殊,特务营军官随军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