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来是一回事……不过……”楼夕皱起眉,语气渐缓,“我总觉得裘龙他妈,有点问题。”
邵宇不解,刚欲开口却见江炎忽然的短信。
“有什么问题明天我逐一解答给你。今天先回去,我们还有事。”
难得的啰嗦语气。
邵宇转过身,叹了口气。
两个都是头儿,吃亏得只能是他这个小兵。这下倒好,他们的问题是能解决了,燕子这边可要怎么交代才好?
这般想着,步子便更是沉重了几分。
☆、第15章 圣母之心(五)
或许是有意为之,江炎的路虎就停在小区外最为显眼的位置上。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楼夕低头想了想,竟是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朝路虎的反方向走去。
“楼夕,”然一计未成,却是脚下一个踉跄,活生生被江炎拎了回去,“第一,你在没有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肆意毁约,这一点不可取我也希望再不要发生;第二,你在没有经过邵宇同意的情况下让他擅自毁约,这是擅用职权的表现;第三,你在不通知我的情况下私自带邵宇前往潜在嫌疑人住处,不经过安全性判断,不汇报上级,不经逻辑分析。这一点,错中之错。”
楼夕被他说得一愣一愣,本想反驳的尖锐顿时也是没了气力,“我也没答应跟你吃饭……而且情况紧急,来不及通知你。”
江炎皱起眉,顺手将她扔进副驾驶位,“吃饭,然后回家。”
楼夕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江炎费了这么大的劲就为和她吃饭,她也不是没想过是不是他也对她有着些别样的情绪,只是每每此刻脑海里就会闪过季婷的音容笑貌。
“江警司,”楼夕歪过头,忽然有些吃味,“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男女授受不亲,让别人看到了容易产生误会。”
江炎皱起的眉间更是深锁了几分,“‘别人’是谁?邵宇?小王?”
楼夕有些吃惊地抬起眼,这是哪一出跟哪一出,明摆在眼前的事实他如今还跟自己装蒜?
这般想着,楼夕的语气也着实有些不耐起来,“我是说季法医。”
只是话音未落,便被江炎肆无忌惮地笑声掩了去,“你说季婷?哈哈哈……你说我们要保持距离,因为季婷?……”
“有什么好笑的,季婷难道不是你先前和我说的,对你很重要的人?”楼夕有些生气地嘟起嘴,眼里不知为何有些酸楚起来,“既然是很重要的人,身为犯罪心理专家的你不会不知道,应该要更关心她的心情罢。”
其实她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这样的莫名其妙,是连楼夕自己也想不到的意外。
江炎收起笑容,猛然想起先前季婷的话:“我总觉得她这两天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分明就是煮熟的鸭子要飞了的架势。”
这个女人,如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难不成是,吃醋了?
江炎有些好笑地瞥过楼夕的满面愁容,心里又惊又喜。
不过,他究竟什么时候告诉过她,季婷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楼夕,”好不容易停下车子,江炎漆黑的眸子牢牢锁住她躲闪的眼神,语气镇定而温和,“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季婷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楼夕定了定神,疑惑不解,“不就是上次……邓桓案之后吃饭的时候?”
江炎的思绪飞速运转,终于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这个女人还真是逻辑混乱,自己分明说的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和季婷扯上了关系。
“我们暂且不说你的逻辑问题,”江炎嘴角渐渐浮起笑意,语气也不由是放松了几分,“但是,就算像你理解的那样,我向你表示我表姐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在逻辑和人情关系上,也不为过罢。”
逻辑?表姐?人情关系?
楼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可是你不是说,原来经常合作的朋友……怎么会是表姐?”
江炎无奈,反手开了车门,“楼夕,第一,我告诉你我们在省厅经常合作,这并不代表我们一定是朋友。相反地,我们可以是包括朋友在内的各种双人关系,其中包括表姐弟这一项。第二,我现在非常饿,还请你配合一点下来吃饭。”
楼夕跟着下了车,心里竟是忽然地开朗起来。
仔细想来,季婷和江炎也确实是有些像的,尤其在专业领域的工作态度上,镇定从容却滴水不漏。不过,面对自己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同事,他又何必大费周章解释这么多?
楼夕反反复复地想着,莫名有些欢喜。
不大的小店里人潮涌动,江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匆匆点了菜,埋头便是一阵地狼吞虎咽。
楼夕并不太饿,便托起下巴看着他,看着看着,竟是有些出了神。
“楼夕,”江炎又怎会注意不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目光中是不自觉的灼灼,“我很好看?”
楼夕猛地摇了摇头,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江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却是一如既往的镇定淡然,“从逻辑学角度来说,这两天你对我的躲闪态度有百分之八十来自于季婷。还请你可以帮我解释一下这种不合逻辑的行为反应?”
“我……没有……”楼夕低声抗议着他的直白,通红的俏脸让人不禁。
江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惊慌神色,久久不愿挪开。
楼夕,你是窈窕如白莲,让我欲罢不能。
夜色渐晚。
这一顿楼夕吃得多少是有些欢愉的,像是解决了什么心事一般,通体舒畅。
江炎停了车,两人并肩向楼夕家走去。
小区的灯光暗得暧昧,楼夕心神不宁地走着,拾阶而上,竟是不知为何地慌乱起来。
江炎满眼都是她的背影,娇小的,让人不禁的背影。
“楼夕,”江炎半倚着门栏,神色不清,“对我来说,比起季婷,你更重要一些。”
楼夕抬起头,心跳地飞快。
我更重要?这是什么?好伙伴?好搭档?还是……别的什么……
思绪纷乱,一时无话。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望了许久,直到楼夕有些心慌意乱地向后退着步子,一不小心触到了墙上的开关。
一瞬间,不大的客厅被照得透亮。
江炎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却在下一瞬,满眼落尽了她的羞涩窘意。
“楼夕,”极力遏制着眼角星星点点的笑意,江炎走向沙发坐下,语气沉凝,“吃饱喝足,也是时候该谈谈案子的问题了。之前你说觉得裘龙他妈有问题,有没有依据?”
几乎是生硬的话锋急转,楼夕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接起话,“有是有,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构成足够的判定资本。”
江炎点头,示意她坐下,“说来听听。”
“虽然我们到的时候你已经到了,但是她的反应表现总让人觉得她似乎对我们的到来早有准备,”楼夕深吸了一口气,反身坐下,“我进屋后环视过整个房子,裘龙家有电视,并且亮着开关,证明平时家里有看电视的习惯。这两天秦双跳楼的案子在市内闹得沸沸扬扬,各大媒体也是争相报道,即便是平时不看新闻的人,也应该会在电视剧或广告中穿插的快播里得到相关信息。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刚好错过了秦双的新闻,因为是裘龙的学校,多多少少会从别人嘴里听闻些什么。之后当我们问起的时,她却表示自己从不过问裘龙学校的事,似乎刻意想要和事件脱离干系。”
“说的不错,”江炎平静地答着,不动声色间却早已将手搭上了楼夕背后的沙发边缘,“我去的时候也发现了这样几个疑点。”
楼夕偏过头,待他接话。
“首先,因为比你们要早到裘龙家,我在斟酌了几番过后并没有表露身份,反而告诉她我是来询问最近裘龙学校事件的工作人员。然而,你们来了时候,我还没有开口,她却一口咬定我是警察,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二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先后说辞不带破绽。”江炎不急不缓地说着,神色淡然。
“既然她知道裘龙学校出了事,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可能会吸引到警察,那就跟她先前跟我说的时候可以回避秦双跳楼的态度前后矛盾。”楼夕的思绪飞快运转,语速也不由变得极快。
“没错,”江炎向侧挪了挪身子,继续道,“还有就是裘龙家的不协调性。第一,我进门,包括你们进门的时候,可见房间绝大多数的门都是敞开的,其中包括厕所和厨房。除却通风可能,如果裘龙他妈真的有问题,这么做无疑只是为了向我们展现‘清白’。但是,即使这样,主卧旁侧卧的门却迟迟紧闭,不排除内里有来不及撤离却不愿让我们看见的东西。”
楼夕仔细回忆着裘龙家的布局,果不其然。
“第二,电视机柜的第二格和其他隔间的满满当当不同,不仅空无一物,上面也没有任何灰尘。”
楼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顾自言,“所以很有可能侧卧和电视柜二层有什么她并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百分之八十,”江炎饶有兴致看着她暗自思索的样子,心中的喜欢如生根发芽般肆意滋长,“让邵宇查查裘龙他妈的具体情况,当然,也是时候该去C大看看裘龙了。”
楼夕说“好”,却在方欲起身的瞬间,生硬地僵了身子。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如在他怀般完完全全地窝在了沙发里。
男人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带着令人窒息的暧昧,还有心里肆意荡漾的悸动。
“我……我要去睡了……”楼夕红着脸站起来,语气是如小女孩般的娇嗔。
江炎低声说好,却纹丝不动。
楼夕,你不知道么,这样的娇羞,真是撩人心弦。
☆、第16章 圣母之心(六)
月光映着窗沿,街边的路灯摇摇曳曳。
楼夕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翻着身,脑海里却满是江炎挥之不去的暗自浅笑。
这是和江炎同居的第二夜,楼夕有些懵然地想着。
夜深寂寥,一夜未眠。
而这一夜,却注定不得安宁。
破旧的小隔间里,面色匆忙的中年妇女急不可耐地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边上拿着手机上网的男孩,暗自轻叹。
“龙儿,这个号码就别用了,等走了妈让李叔给你换一个。”
女人有些无奈地说着,顺手要去抢男孩手上的机子。
“妈……”男孩的语气很差,他极不耐烦地抬起眼,顺势坐了起来,“当初是你跟我说不会有事的,你能让她心甘情愿,现在警察都找上门了,你让我走,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他总觉得这个只有护校中专文化的母亲思维简单,好像埋进沙漏的鸵鸟般,叫人好笑。
“这个你别担心,”女人的声音柔和却坚定,“妈保证,只要你好好听我这一次,绝不会让你出事。”
“还能怎么样?事实就是我们……”男孩还想说些什么,却猛然看见女人眼角一闪而过的尖锐光芒。
“行了,你到处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拉下没有。”女人提了提手上的袋子,又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扫了好几眼,这才是回过头来,“特别是她的东西,我记得她上次有个手机在你那里,放进来了么?”
男孩点头,满脸的漫不经心,“放了放了,你确定李叔那里你都给我打点完了?”
女人说“是”,又是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卡来,“我这些年也没能给你什么好生活,这卡里也算存得生活费,密码是你的生日。”女人的语气带着些隐隐的不舍,神情也有些黯然起来,“妈的钱不多,但总也能让你再撑个两、三年…”
“说什么多干什么,婆婆妈妈的……”不愿再去听得那处女人的唠叨,男孩一把夺过信用卡,这才是有了笑颜,“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就别在这瞎操心了。比起我,你还是自己想想怎么跟那些警察解释罢。”
话音未落,便是接过女人手中的袋子,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夜色朦胧,黑暗里,大约是那女人在低声啜泣。
如果说这个案子该有N种可能,那么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应该是现在这种。
楼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手机里小王的来电接连不断。
“小王,”时针指向凌晨三点,楼夕的语气满是睡意,“怎么了?”
“队长,”年轻男人的声音清脆焦急,“秦双跳楼的案子,有个女人来自首了。”
“自首?”楼夕猛地一惊,睡意全无,“记录资料了么?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她说自己是裘龙的妈妈,然后又说什么你们楼队长知道的……她来的时候小陆刚好去接受了,我就没敢怠慢,先安置在家属休息室了,想给你打个电话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行吧,”楼夕说着,一股脑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你就留个神,先应付着,顺便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重要资料。我马上过来。”
楼夕放下手机,蹑手蹑脚的开了门,却在下一秒,俨然看见沙发上坐的笔直的身影。
“你……”
“我?你说话声音这么大,楼下估计都听见了吧。”江炎不急不缓地说着,顺势站了起来,“如果硬要算的话,我也算你半个上级罢,楼夕。”
这是威胁?!
楼夕有些无奈地扫过面前人平淡如水的一张脸,只好作罢,“走吧。”
“我去开车。”江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