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听到韦达和阿碧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你管好妈和小聪,家主让我回z国京城一趟,我现在马上就走……”
“这么急?哎,你要注意身体啊!”
许佳期顿了一顿,继续朝前走去。
一个小小的疑问浮上了心头。
——恐怕韦文庭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那么在这个争分夺秒的时刻,他为什么还要频频派阿达出差?
“威廉……快,你快过来看看!”韦文庭语气中饱含着兴奋。
许佳期绕过玄关,走到韦文庭的病床前。
魏彦洲手里正捧着一份文件看着……
他看了很久很久,而且一直都是呆呆愣愣的。
许佳期忍不住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了看被他捧在手里的文件。
那是一份用意语和y语两种语言写的文件,许佳期不懂意语,却看得懂y语,只是那上面的y语书面用语太过于正式和晦涩,她琢磨了好久才看出来……这是一份亲子鉴定的报告书!
而看着鉴定书上那接近圆满的百分比数字,许佳期瞪大了眼睛!
见小夫妻俩都不说话了,韦文庭解释道,“……这一份是亲子鉴定书的副本,正本的话,他们要走正常程序,一般要七个工作日以后才会正式发放……威廉,威廉?”
魏彦洲像个机器人一样,缓缓地把头转向韦文庭的方向。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韦文庭看着他,颤抖着声音,满怀期待地喊了一声,“……威廉?”
魏彦洲一步一步地朝韦文庭的病榻前走去。
他整个都像突然脱了力似的,跪在韦文庭的床前,上半身扑在床上,无声地哽咽了起来。
韦文庭亦是热眼盈眶。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儿子的短发,碎声说道,“威廉……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我,我让你们母子受苦了……”
许佳期站在一边看着这对父子相拥而泣,眼里又热又涨,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魏彦洲的身世终于真相大白;悲的是韦文庭病体沉疴,恐怕已不久于人世了。
而这短暂的相认相聚过后,可能就是永别……
有人穿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朝这儿走来。
片刻,许佳期看到了温惠。
她穿着一条剪裁合身的白色羊绒呢裙子,一头青丝披在脑后;看上去体态青春,步伐优美,如果忽视她眼角的皱纹的话……怎么看都像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
许佳期朝她微微点头示意。
而温惠也朝许佳期点了点头。
温惠侧过头,看了看那边父慈子孝的一副场面,浅浅地抿了抿嘴。
她突然陷入了怔忡。
过了一会儿,温惠才收回了心思。
她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许佳期一番,想了想,说道,“……让他们父子俩好好单独相处一会儿吧,你陪我出去走走?”
说着,温惠就率先朝门口走去。
许佳期也想了想,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温惠倒也没走远。
她把许佳期带到那条半开放式的花园走廊上去了。
在一处转变开阔地,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秋千,以及一副雕花铸铁的花园桌椅。
温惠率先坐到了秋千上,跷着脚尖荡起了秋千。
许佳期则闷不作声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韦文庭和卫云妮之间的第三者?”温惠闲闲地问道。
许佳期没吭声。
这是她公公婆婆之间的陈年旧事,就算她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开口问。
“韦文庭并不爱我……从一开始就不爱,到现在仍然不爱。卫云妮跟他相爱六年,但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很少……而我,我在他身边整整呆了三十年之久……”温惠淡淡地说道,“可他仍然不爱我。”
“就算他和卫云妮之间有过爱情,可经过这二十几年的阴阳相隔,我不明白……他到底靠什么来维系他和卫云妮之间的爱?”
“他和卫云妮之间的问题,是两个敌对家族之间,好几代人用仇恨和鲜血积累起来的恩怨;不是我想插手,就能插手的。可他却总疑心我,我确实有些不甘心……就因为卫云妮已经死了,所以他和卫云妮之间的问题就可以全部都怪到我身上来吗?”温惠的语气忿愤中又带着点无奈。
顿了一顿,她继续说道,“眼看着,我都已经五十多岁啦!要是他死了,我还剩下什么?我失去了爱情,没有子女;将来还会失去……唯一与我相依为伴的工作。”
温惠垂下眼眸,斩钉截铁地说道,“韦文庭的爱情不属于我,所以我不强求了……但我为韦底服务多年,我决不会放弃韦氏,也决不会放弃理应属于我的事业……”
许佳期怪异地看了温惠一眼。
“怎么样?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温惠突然换了话题。
许佳期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温惠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问道,“以前没住这么大的房子吧?也没有见过豪华的古堡?”
许佳期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古堡,她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
温惠笑了。
“再等几天,这座古堡就属于你了……”温惠微微地笑了起来。
她那低沉而又富含磁性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莫名的诱惑,“到了那个时候,威廉将成为下一任家主,而你……就是下一任的夫人,所有的人都会对你毕恭毕敬,你将成为世界三百强企业主的夫人……你将站到人生的最高点,地位甚至会比某些小国的总统更高更重要……”
许佳期啼笑皆非。
而且她有点儿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才好。
温惠看了看许佳期的表情,顿时眉毛一挑,声调也稍微有些高亢,“……你不相信韦氏财团的影响力?”
可还没等许佳期开口呢,她又说道,“就算你不相信韦氏财团在世界舞台上的影响力,那么……再加上卫氏财团呢?”
许佳期愣住了。
温惠又笑了笑,低声说道,“卫家的产业比起韦氏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知道吗……卫家现在就剩下卫云妮的父亲一个人了。我相信,韦文庭一旦确认了威廉的身份之后,很快就会通知卫老爷子的。”
顿了一顿,她又意有所指的说道,“卫老爷子已经快八十了……”
许佳期皱起了眉头。
想不到温惠的心居然这么大,还惦记着卫氏……
许佳期倒是很想直接告诉温惠——我和魏彦洲对韦氏的继承权都不感兴趣,你就别费心了;你要是想当韦氏的家主就自己争取去,别拖我们下水……
但如同温惠所说的那样,韦氏企业确实是世界三百强企业,而且韦氏企业在z国也有分部。在不清楚温惠最终能不能问鼎韦氏家主的宝座之前,许佳期还真不敢得罪温惠。
——万一温惠以后真上了位,又来z国a市给魏彦洲穿小鞋怎么办?魏氏公司可是抗争不过的。
于是,许佳期先是一脸天真懵懂地问道,“……卫家的老阿公已经快八十岁了吗?他什么时候来呀?呃,不对……阿公是长辈,应该由我和威廉一起去拜访才对……”
跟着,她又站起身来,对温惠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这就去问问……看什么时候去拜访阿公比较合适。”她的脸上挂着标准职业笑容,温柔亲切的语气简直完美到令人无法挑剔。
朝温惠微微点头示意之后,许佳期朝着韦文庭的卧室走去。
温惠冷冷地看着许佳期离去的背影。
——她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她在装傻么?
温惠顺手摘下了秋千架旁一朵怒放的鲜花,开始无意识地用手指揉碾了起来……
先前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帮着韦文庭把儿子找出来,她就是他儿子名义上的母亲;而只要韦文庭的儿子成为下一任韦氏家主,她便可以继续执掌韦氏!
但她没有想到,韦文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打算;甚至因为威廉的出现,他竟然本末倒置,不优先处理继承人的事儿,反而开始怀疑当年卫云妮的死……
眼看着韦文庭的身体情况一天比一天恶化,却迟迟不肯立下遗嘱,温惠急了!
她和韦文轩都有支持者,手腕和能力亦在伯仲之间;只在于谁继承的更加光明正大一些而已。
而她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把威廉找出来,可不是让他们父子相认皆大欢喜的……
但现在,许佳期的表现明显就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至少她的态度表明了,她和威廉不愿意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温惠磨了磨牙。
既然威廉夫妇不配合自己,那么……制造一些小意外出来怎么样?比如说,让许佳期出点儿什么意外,再把这事儿栽赃到韦文轩的头上,趁机剥夺掉韦文轩的继承权……岂不是两全齐美?
温惠开始迅速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直到踏进大厅,走进韦文庭的房间,听到了父子二人说话的声音,许佳期才松了一口气。
韦文庭见了儿媳,很是高兴。
“佳期啊,你去哪儿了?我刚才跟威廉商量了一下……这边呢,你们母亲的父亲(卫老爷子)还在,我已经安排让人专程把鉴定书的副本送过去给他了,相信他很快就会跟你们见面……至于老家那边,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你父母把孩子们带过来,让我见一见?”
许佳期昨天就已经见识过韦文庭的强硬态度了。
不难看出,在他年轻时候,或者说在他健康的时候,他一定也是个铁腕人物;可现在的他,语气中充满了盼望,又隐隐有些乞求,这让许佳期完全不能拒绝。
再看看魏彦洲对着韦文庭一脸的孺慕之情,她便说道,“行啊,我打电话回去跟他们说说……最好再安排个人过去接他们……”
☆、66|最后的全家福
对于养育了魏彦洲二十年的魏家父母来说,现在儿子找到了亲生父亲……这让他们心里是苦涩涩又酸溜溜的,压根儿就不想去意国。
但一听说儿子的亲生母亲早已去世,亲生父亲也已经病入膏肓,他们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同情;再加上又被许家父母一劝……魏家父母便也打点了行装,和亲家和孙子孙女们一起,与专程前来接他们的工作人员一起踏上了前往意国的旅程。
隔了一天,许魏两家人就抵达了位于意国若马城郊的韦氏古堡。
已经许久都不曾下过病床的韦文庭,执意要亲自在大门口迎接亲家与辛苦抚养了自己儿子二十余载的魏氏夫妇。
韦文庭穿了一身正式的黑色礼服,手里柱着一根拐杖,笔直地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等着;韦氏家族的其他成员也基本上全部都到了,黑压压地排成一排,站在韦文庭的身后。
魏彦洲和许佳期则分别站立在他的身旁。
负责接待许魏两家人的车队终于缓缓地驶入了韦氏古堡,透过车窗看着磅薄大气的古堡,许魏两家父母都十分惊叹。
车子停定之后,许妈妈抱着贝贝,魏父抱着宝宝,先后钻出了车子。
许魏两家父母一眼就看到了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那位穿着西装礼服,笔直地坐在轮椅上的那位瘦削的,与魏彦洲长得很相像的中年人……
而韦文庭只扫了一眼,也很快就分辨出,身材高挑的那对夫妻是许佳期的父母,稍矮的那对夫妻就是替自己抚养了二十年儿子的恩人夫妇。
他深呼吸一口气,正了正自己的领结,然后挣扎着柱起了拐杖,咬牙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朝魏氏夫妇走去。
魏彦洲赶紧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了他。
在魏彦洲的搀扶下,韦文庭吃力地一步步走到了魏氏夫妇的面前,先把拐杖递给陪在一边的许佳期,然后朝着魏氏夫妇深深的一鞠躬……
所有在场的韦氏家族成员与工作人员见了,也跟着家主一起,朝着魏氏夫妇深深地弯下了腰。
许妈妈犹豫了一下,见众人都朝着魏氏夫妇的方向鞠躬,她也有点儿想随大流朝着魏氏夫妇所在的方向一起鞠躬的;只是她怀里抱着贝贝,想要弯腰可有些费力。
许爸爸瞪了她一眼。
许妈妈赶紧又讪讪地站好了八字步。
韦文庭鞠躬的姿势至少保持了五秒钟以上。
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魏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呃,你,你这是干什么!彦洲?彦洲!你,你快劝劝他啊!哎,我说普通话,你……你能听懂吗?要不要翻译啊?”
韦文庭在魏彦洲的搀扶之下慢慢直起腰来。
他忍着身体的不适与疼痛感觉,努力朝魏母微笑道,“我能听懂普通话……你们好,我是威廉的父亲,我叫韦文庭。这么多年以来……感谢你们二位抚养照顾威廉长大,还把他……教养得这么好。我,我实在是……”
听了韦文庭的话,魏母顿时就有些伤感起来,“……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