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你和姐夫说的那样,恐怕就是那个时候的事儿了……”
魏母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抿着嘴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沙哑的嗓子问道,“阿媚啊,你觉得……我和彦洁长得像不像?”
姨母看了老姐姐一眼,叹了口气,答道,“我就觉得她和妈的性子挺像的,指使起人来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老姐妹俩同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姨母终于忍不住说道,“不像!一点儿也不像!充其量也就是……你俩的身材有点儿像,都是稍微偏胖一点儿;不过彦洁的皮肤有点儿黑,这一点倒是有些像姐夫。”
其实魏母自己心里也清楚,女儿跟自己跟丈夫长得都不太像。
只不过,在女儿成长的日子里,阿婆每个月都会写信和寄照片给她。信中通常只有寥寥数语,却尽是些“彦洁爱吃豆沙饼,连喜好都跟你一模一样”,或者“彦洁生起来气就要去扯屋后芍药花的叶子,直到全部拔光为止,连脾气也跟你一模一样”之类的……
那个时候,阿婆寄来的信和照片几乎成了她和丈夫的精神粮食;可如果这个魏彦洁不是自己的孩子,那么母亲是怎么坚持将这个谎言坚持了三十几年之久的?又为什么要向自己隐瞒这个真相?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自魏母心头油然而生。
莫非,当年她的孩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而这个意外……又与母亲有关?所以母亲才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
想到这儿,魏母只觉得肝肠寸断!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咬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姨母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在彦洁刚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堂姨妈(黄细娇)家的秀表姐有没有来家里?”
姨母想了半天,突然说道,“阿姐,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爸妈带着彦洁刚刚才从你那儿回来,秀表姐就陪着表姐夫来a市看病,暂住在我们家……我们家统共才两间屋子,爸妈带着彦洁住一个屋,秀表姐和表姐夫睡一个屋;就因为这个,我都没有地方住,索性周末只是回家打个转,帮妈干干活就回学校去住……后来直到秀表姐和表姐夫治好了病回了乡下,我周末才回去住的。”
魏母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许佳期找到了一个碗,她正准备用开水烫一下,然后倒汤出来给魏母喝的,可听了姨母的话,她的动作也顿了一顿。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沉重而又压抑。
过了好久,姨母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魏母的手,低声劝道,“阿姐,你别多想……不管怎么说,你还有儿子媳妇呢!过去你总嫌妈偏心我,也不肯好好地听我说过一句话……但是现在,你就是不爱听我也要说……”
“且不说她是不是你真正的亲生女儿……但就算是块石头,这么多年也该捂热了!可你想想,她什么时候把你当成妈了?阿姐,你听我一句劝,不管她是还是不是,你都别再指望她啦……你就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吧!你有事的时候,你生病的时候,你的身边就只有彦洲和佳期啊……阿姐,你,你就面对现实吧!”姨母继续劝道。
魏母的泪水顿时滚滚而落……
许佳期放下了汤碗,去拧了一块热毛巾递给魏母。
姨母赞许地看了许佳期一眼,又对魏母说道,“阿姐,你瞧瞧,这么乖巧懂事的儿媳妇,别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可真是好福气啊……我们家阿林(姨母的女儿)都没有佳期懂事!”
许佳期有心想要调解一下气氛,便笑道,“姨妈,您就别夸我啦!今天没料到您也在……所以啊您就是再夸我,这汤也只够我婆婆一个人喝的!”
姨母也有心安抚魏母的情绪,闻言便哈哈一笑,逗趣道,“哎哟,我这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做了一场无用功啊!”
许佳期抿着嘴儿笑,说道,“等我公公和彦洲回来了,我婆婆的病也好了,咱们再一块儿请姨妈您一家去吃大餐!”
跟着,她又把带来的汤倒进碗里递给魏母,解释说道,“妈,这是灵芝老鸭汤,用砂锅煲了一上午,降脂滋阴的,您赶紧趁着热喝……”
病房里立刻飘满了略带药材苦香的醇厚汤品香气。
魏母这两天心神不宁的,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在医院里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餐餐都靠护工去饭堂打饭来给自己吃……但饭堂出品的饭菜,她就算是肚子饿了也不想吃。
这会儿看着热气腾腾的汤品,魏母的肚子立刻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接过了儿媳手里的汤碗,开始小口小口地喝起了汤。
灵芝老鸭汤汤色清亮,微苦鲜醇,咸淡适宜;魏母早就饿了,不一会儿就喝完了一碗汤,许佳期连忙又给婆母添了一碗。
姨母赞道,“佳期真乖!”
“姨妈您太客气了,”许佳期抿嘴笑了笑,“我给您削个橙子吃吧!”
姨母连忙说道,“不用不用!”
姨母虽然客气说了不用,但许佳期还是用水果刀削了个橙子给姨母吃。
吃完了橙子,姨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完电话以后,姨母的脸色有些讪讪的。
她吱吱唔唔了大半天,才对魏母说道,“阿姐,阿林打电话给我,说……说刚才彦洁去找阿林借钱,但阿林没答应……她俩就吵了几句嘴,阿林她,她就顺口把这事儿说了出来……阿姐,阿林说……说彦洁很生气,看样子现在可能会过来……”
魏母正端着碗在喝汤。
闻言,她手一抖,碗里的汤差一点儿就洒了出来!
往常要是她知道女儿要来,心里不知会有多欢喜……可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心中竟隐隐生出了些许厌恶之情。
许佳期叹了口气。
老实讲,她其实并不想管魏家的闲事。
但魏彦洲和魏父现在又不在a市,魏母毕竟是魏彦洲的养母,又还生病住着院,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对魏母的病情和安全视而不见。
果然,没过多久,魏彦洁就气急败坏地冲到了医院。
见姨母和许佳期都在,魏彦洁愣了一下,阴阳怪调地说道,“哟!临终分配遗产哪?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怎么单把我给忘了?”
魏母的脸顿时被气得通红。
姨母喝道,“彦洁!你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
魏彦洁冷笑道,“妈妈?她算我哪门子的妈?她不是……觉得我是个冒牌货,所以还让她男人和儿子去调查我去了嘛!去啊!呵呵……这天下还有这种当妈的?从小就把扔下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养,去养外头不知谁生的野种……”
“够了!”魏母喝道,“彦洲只是被坏人拐卖,才会离开他的亲生父母,你还要我讲多少遍?”
魏彦洁愣了一下。
阿婆对她的娇宠,和魏母一贯以来对她的愧疚感,让魏彦洁的自我感觉极度膨胀;而现在母亲竟然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这让她完全承受不了。
“呵呵,我说你儿子你心疼了不是?那我呢?啊?我呢……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既然你不想管我,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我?啊?你说啊……”魏彦洁越说越激动,上前伸出手,想要拽住魏母的胳膊,和她好好理论一番。
许佳期眼前手快地上前一步,侧过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魏彦洁,劝道,“彦洁姐,你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妈正病着呢!”
魏彦洁被她一挡,整个人就往旁边踉跄了一下,心中更是气愤,骂道,“……贝戋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你教唆的!你说你也就只有这张脸长得好,那身体里头装着一颗烂透了的心肝!你和你男人为了得到我爸妈的财产,就想出这么阴损的招?”
许佳期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情,现在彦洲和爸爸已经去查了……真相到底怎么样,等他们回来以后就能知晓,你又何必在这儿为难妈?”许佳期朗声说道。
“我呸!”魏彦洁叉起了茶壶手,骂道,“有那个野种在,我爸还能查到什么?哼!白的也会被说成黑的……”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声音响了起来。
魏母,姨母和魏彦洁顿时呆住了……
许佳期暗恨魏彦洁嘴里不干净地骂着野种和贝戋人,刚才本来已经拼命忍住了,可这会儿又听她骂了一声野种,不禁心中恼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扇了魏彦洁一记耳光!
魏彦洁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何况许佳期这一记耳光还用尽了全力,魏彦洁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脸庞也火辣辣地像是完全麻木到失去了痛觉……
她红了眼,“嗷”的一声就朝许佳期冲了过去!
这是许佳期前世今生以来第一次与人动手,莫名就有些心虚。
而见魏彦洁像疯了似地朝自己冲了过来,这让许佳期觉得有些害怕,又有些紧张。
但人一紧张,注意力就变得高度集中。
当魏彦洁刚一冲到许佳期身边时,她立刻往旁边险险一避……
魏彦洁的身材稍矮微胖,一旦卯足了劲儿朝前冲去,就有些收不住了。
而许佳期再这么侧身一让……魏彦洁就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方才挨了一巴掌,这会儿又被撞得眼冒金星,魏彦洁忍不住悲从中来,大哭道,“妈!妈你看她……你看啊!你这是要联合外人,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活活逼死啊!我,我今天就不活了!我成全你,我,我死给你看……”
说着,魏彦洁便作势要朝病房外头跑去。
许佳期深知她的脾性,就站在原地没动。
但姨母却害怕闹出事来,连忙上前抱住了魏彦洁,劝道,“彦洁!你这是干什么……”
这么一交手,许佳期明白过来魏彦洁其实也就是个纸老虎,不由得胆子大了好些,站在一边闲闲地说道,“彦洁姐,你这么虚张声势,到底在怕什么啊?”
魏彦洁怒道,“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有名有姓有父有母的,我跟你男人一样吗?”
“既然你不怕,那就跟妈去验个dna吧!也好还你一个清白。”许佳期不动声色地激恼魏彦洁。
魏彦洁果然怒道,“验就验,谁怕谁啊?咱们现在就去!”
她转过头,恶狠狠地对魏母说,“我告诉你……今儿验过dna之后,以后就别想让我管你!你不是我妈!你不配当我的妈,以后你就抱着那个……那个……”
方才因为骂魏彦洲是野种,所以吃了许佳期的亏,这会儿魏彦洁也不敢再说野种什么的,就含含糊糊地说道,“……你就抱着那个捡来的路边货过日子吧!从今往后我跟你一刀两断!”
魏母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魏彦洁,摇了摇头,万念俱灰地说道,“你从来也没当过我是你妈。”
她的语气心酸又悲伤。
过了一会儿,魏母这才下定了决心,发号施令道,“佳期过来扶着我,咱们现在就去鉴定科,去做亲子鉴定!”
魏彦洁并不太清楚确切的前因后果,所以心中并不畏惧验不验dna。
她只是特别愤怒。
——母亲让这个贝戋人过去搀扶她,亲疏关系一目了然。
魏彦洁冷冷地哼了一声,对母亲说道,“以后……你不要后悔!”
魏母面无表情。
魏母住院的这家医院,就有公检法机构指定的物证鉴定科,是可以做亲子鉴定的。
于是魏母就打了个电话给医院的院长。
很快,就有个小护士过来引路,带着四个女人去了鉴定科。
魏母本就在病中,还强撑着抽了血,几乎虚弱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而魏彦洁抽完血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看都没有再看她母亲一眼。
许佳期去找了个轮椅过来,把魏母推回了病房,跟着又赶紧请了医生过来替魏母查看情况……等她将魏母安顿好了以后,天都快黑了。
姨母见魏母实在是一副不太好的样子,就跟许佳期商量了一下陪房的事儿;两人约定许佳期守今天晚上,姨母则明天上午过来接她的班儿。
姨母自己也有家庭和外孙要照顾,商量好了以后就匆匆地走了。
许佳期则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父母,通报了一下婆婆这边的情况,又说自己今晚要陪床,宝宝贝贝就拜托父母照顾;许家父母则让她安心照顾婆婆,不用为家里担心云云……
☆、53|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
话说魏彦洲开着车,与父亲一起远赴黄细娇女儿,秀姨妈的家乡。
秀姨妈比魏母年长几岁,今年六十五了,如今已身形佝偻,满头白发……
见了魏父,秀姨妈的眼神有些闪烁。
“表妹夫,你来了啊?阿娇最近怎么样?阿媚好不好?这就是你收养的那个儿子吧?哎呀我们都只听过没有见过……长得可真俊啊……”秀姨妈唠唠叨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