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有多少人的尸体变得支离破碎,又有多少美满幸福家庭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围观人会震颤,国民看到消息会唏嘘感慨不已,唯有死难者家属在撕心裂肺中绝望哭泣。
他们在为死去的亡灵哭泣,他们难以接受残忍的事实,他们不甘心死神拉走亲人的命,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那是意外,那是上天不小心开启的死亡日,所以才会进行那么残忍的屠戮。人能抗天吗?谁都不能阻止,谁都不能改变,因为人永远都斗不过死神。
苏安从未想过云卿和罗娜的车祸现场中,苏启文也是车祸受害人之一,曾经那么贴近的距离,曾经那么咫尺之地,到头来竟是相隔天涯。
惨烈的车祸现场在她脑中重新上演,她依稀重新回到了12•;15日,她在隆冬大雪中抱着浑身血污的云卿,仓惶无助奔跑,然后手术台上,她看着孩子的身体完全僵硬,那是怎么样的锥心之痛……
压抑的哭泣声在车里响起,叶知秋给她擦眼泪:“孕妇不要总是哭,这样容易伤眼。”
叶知秋以为苏安之所以哭,是因为苏启文曾经为了找她在罗森堡出过车祸,心里愧疚才哭。她又怎么知道,在那场惨烈的车祸中,她还有一个八个月大的外孙瞬间便成为了车下亡魂,她又怎么知道,她的女儿是如何期许一个生命的诞生,又是如何眼睁睁绝望的看着至亲陨落。
没人知道的,就像苏安没告诉苏启文,照片中的女人根本就是她,就像她没有告诉苏启文,12•;15日她也在车祸现场。
如今,叶知秋为她擦泪,她又怎么开口告诉叶知秋:“知道吗?我曾经有个孩子,他叫云卿,他在12•;15日那天死了。所以我今天哭,是为苏启文哭,也是在为我儿子哭……我一直都很想哭,云卿死后,我恨不得可以好好的哭一场,但是别人看到了会觉得很奇怪,不就是死个孩子吗?值得嚎啕大哭,值得伤心那么久吗?说这些话的人,不曾亲历过生儿育女的艰辛,不曾经历过母子间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可是你懂得,你生我养我,你知道一个生命的来之不易,你知道孩子在母亲心中的份量,对不对?现世安稳,云卿却是我心中永远的一道伤。回忆一次,痛一次,触摸一次,痛一生。”
苏安没说,有些痛太深,所以总是没有向人提及的勇气。
能够轻易说出来的悲伤,那不是悲伤。真正的伤痛,刻在心里,只是想到就会有撕心裂肺的痛,无力绝望到了极致,又怎能轻易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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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这才知道苏安身体状况很不好,找了个借口让苏安等她,而她去见医生打算问清楚苏安的身体状况。
苏安无聊,走到窗口,看向皇家医院花园,上午的阳光还是很暖的,直到她看到了一抹身影,身穿天蓝病号服,岂止是熟悉那么简单。
苏安鬼使神差的下了楼,然后站在了她的面前。
女人坐在长椅上,昔日乌黑的发丝如今鬓旁发白,容颜瘦削苍老,眼神更是木讷呆滞,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前,她缓缓抬眸,然后目光落在苏安身上,视线凝聚。
她不说话,苏安也不说话,沉寂中自有一派冷意寒峭。
“夫人——”不远处一道惊呼声起,很快就有一个男人奔了过来,挡在海伦面前戒备的盯着苏安。
苏安看着普森,笑了笑,她在普森戒备,海伦麻木的眼神中走到海伦身边坐下。
“看到故人打个招呼,需要这么戒备吗?”这话是苏安说给普森听得。
海伦眼神看着前方花木,仍是呆呆的,但却对普森说道:“你下去吧!”
普森以前没有忤逆过海伦的意,现在更不可能,他离开了,但是苏安知道,海伦自己也知道,普森不会走的太远,因为他对苏安有诸多的不放心。
苏安淡淡的说:“你有一个好管家。”
海伦极其缓慢的看了一眼苏安,又将视线移开,没吭声。
“不是去宝曼岛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苏安目光下移,然后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刚输完液不久,所以还贴着绷带,看样子海伦病的不轻。
“回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海伦终于抬眸,目光深幽的落在苏安的肚子上:“我孙子不是快要出生了吗?我来看看他们。”
苏安笑了笑:“你拿什么名义来迎接他们出生?”
海伦扯了扯唇角:“我是他们奶奶。萧何虽说不想见我,但我生病,不还是把我从宝曼岛接到了皇家医院吗?我回来的事情,他还没有跟你说吧!”
苏安摇头:“没说,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把你当回事。对了,孩子们有奶奶了,不是你,是文茜。”
“胡说。”海伦激动的站起来,恨恨的瞪着苏安:“萧何不会这么对我的。”
“萧何答应了。”苏安平静坐在那里看着她。
海伦身体一震,踉跄两步,话音中透出不敢置信:“在他眼中我竟然还不如一个文茜,我生他养他,那我又算什么呢?”
苏安嘴角泛冷,眸光清冽幽寒:“出了事情,为什么不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呢?”
海伦悲戚的笑:“我在你眼中是不是罪大恶极?”
“……”沉默也是默认。海伦在她生命里曾经扮演过什么角色,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苏安,有些人的坏,坏在了表面,有些人的坏却是坏到了骨子里,也许你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海伦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冰冷。
苏安眼神空茫,良久之后,慢慢启唇:“……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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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在皇家医院大厅焦急徘徊,远远看到苏安走过来,连声道:“你上哪儿去了?出来不见你,差点没急死我。残颚疈午”说着,觉察到苏安脸色不太好,皱眉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去看看?我总觉得不放心。”
“没事,我刚才在花园里散步,可能是太阳晒着了,这会有些头晕,回去躺躺好了。”
叶知秋得知苏安贫血还患有心肌炎,原本很担心,劝她在医院里呆着,但苏安要回去,叶知秋也没有办法。
上午十一点左右,总统办公室萧何接到了皇家医院院长打来的电话,语声迟疑而不安:“阁下,我想您还是来看看海伦夫人吧!”
“怎么了?”萧何话语凉薄彖。
“……海伦夫人情绪有些失控。”
海伦不是情绪失控,而是做事极端,病房一片狼藉,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萧何甚至没有下脚地。
窗帘闭合,萧何径直走到窗前,“唰——”的一声突然把窗帘拉开,刺目的阳光瞬间照射在海伦的脸上,她忍不住偏头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回头看着萧何,“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有把我的生死放在眼里。璋”
他接过海伦的话,略带嘲讽道:“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十恶不赦吗?”
海伦看着他的目光微微闪烁着,“我以为你的亲情早就挥霍完了。”
他微微扯唇:“我厌倦了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我现在渴望家庭,渴望我妻子安好,儿女安泰。”
海伦没什么表情的感慨道:“原来还真是亲疏有别啊!”
萧何唇角微挑,弧度渐渐放大,最后似笑非笑道:“再亲也不如自己亲,毕竟在这世上靠谁都是假的,一味攀附别人,还不如依靠自己。”
海伦点头,意味不明道:“所以你成功了,你给我们每个人都挖了一个坑,一个我们掉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的坑。如今看似你登上了彼岸,可你回头看看,你还能看到过去的岸吗?”
萧何在窗户一侧长身玉立,背后是夏末花木繁华美景,耀眼的光线在他面庞上交错,生生多出几分冷漠和疏离。
他不甚感兴趣道:“你自己慢慢看吧,现实正在上演,未来需要我去创造,我不太喜欢回头看来时岸,扭头的姿势太傻,不觉得可笑吗?”
“萧然离开首都之后,我在宝曼岛最常想的那个人不是萧然,而是你。你是我儿子,可我为什么始终都看不透你呢?我知道我生了一个性情很复杂的儿子,他用温和优雅做外衣,无非是为了包裹他的阴郁和残忍……”海伦不苟言笑道:“我说你披着天使的外衣,却干着魔鬼的勾当,我说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你会生气我这么说你吗?”
“你生我养我,就算说我是妖孽,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坏蛋可比妖孽好听多了。”
萧何淡然的眸子,隐含笑容的唇角,看在海伦眼中,仿佛带着利刺狠狠的扎向她的眼睛,有着硬生生的疼。
海伦淡淡的陈述道:“你智力出类拔萃,尤其是心理素质非常人能及,我有时候看着你,甚至会扪心自问,你真的是我生出来的吗?我海伦何德何能,上辈子积了多大的福报,所以这辈子才能生育出像你这么出色的儿子。”
“我从你话语里听出了讽刺和讥嘲,我还是喜欢别人跟我讲话的时候能够安安分分,不必卑躬屈膝,至少该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些话说的太满,也不怕撑死。”萧何深幽双眸微敛,却丝毫没有笑意,反而越显凌厉。
海伦不以为意的笑笑:“不要那么悲观,我并无恶意,我很喜欢你,你听不出来吗?”
萧何看她一眼,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听不出来,我这人实心眼,没那闲功夫去研究别人是不是喜欢我。况且别人喜欢我或是厌恶我,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海伦晃神,感慨道:“是啊,你在乎的只有苏安,别人在你眼中大概连一坨粪都不如吧?”
萧何唇角有着浅淡的弧度:“有时候别把人抬得太高。粪有营养,有些人却是连营养都没有,还不如一坨粪。”
“我一直都知道你口才很好,你有没有听过你自己说的话,真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养尊处优的上流生活,没有把你培养成一个纨绔子弟,反而促使你才华卓越,以物喻人更是入木三分,母亲心里真的很欣慰。”
萧何声音冷淡:“看样子你在宝曼岛生活的很惬意,至少让你有很多时间来剖析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海伦轻叹:“剖析这个词太深奥了,我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我如果会剖析一个人,又怎么会被自己的儿子一脚踹到了悬崖底下呢?”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剖析一个人再彻底,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毕竟耗子永远都是饿猫口中的那道美味大餐,逃不掉的,这就是命。”
萧何话语平静,那样的平静,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好像只要他愿意,任何人都可以在他面前成为最卑微可笑的小丑一般。
海伦冷笑道:“好一句这就是命。你智慧冷静、阴险残忍,偏偏你又很专情,但是面对宿命,你的才华和学识将失去所有的意义。”
萧何低低的笑道:“被自己母亲剖析,我觉得很荣幸。继续,我洗耳恭听。”
“萧何,你自视甚高,最重要的是拥有强烈的自尊心理,当你无法压抑仇恨的时候,你会怎么做?”说这话的时候,海伦定定的看着他。
“以毒攻毒,用罪恶压制罪恶。”萧何笑容淡然,但眼睛里的光亮却直直的戳进海伦的眼里,她下意识闭眼,然后睁眸,话语轻飘:“这里的罪恶也包括赶尽杀绝吗?”
萧何目光锐利的锁向海伦,“如果赶尽杀绝,你们又怎会还好好的活着?”
“从来都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吗?”这话是问萧何,也是自问呢喃。
“原来有过,后来我才明白让仇人活着远比让他死还要来的振奋人心。”
这就是萧何,不说话则已,一旦开口,用词绝对严厉刻薄到了极致。
海伦静静的看着他:“国家总统、萧氏财团幕后决策者、慈善家、儒雅学者、丈夫、儿子、父亲,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萧何漆黑眸子看向窗外,外面阳光明亮:“自己想吧!到了你这个岁数,多动脑筋,没事胡思乱想其实挺好的。”
“你在政治圈裨阖纵横,社会圈安身立命,家人面前绕指柔,若论演戏,有谁能够演的过你。”
萧何眼睛平视海伦,眼底闪烁着暗敛光华,“我何须演?又何必演?”
海伦声音瞬间提高:“萧何,我的确十恶不赦,但你呢?你又高尚到哪儿去了?这辈子,你手上沾染的鲜血难道还少吗?”
萧何唇角抿成一条弧线,良久,叹道:“所以说,女人多是妇人之见。成大事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在政坛游走,手段卑鄙也只是为了安身立命,顾全大局。”
海伦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你每天行走在钢丝上,就不担心有一天会掉下来吗?”
萧何话语凉薄:“我是男人,就算掉下来,也要掷地有声。”
“你是飞蛾,执意投入报仇的火焰中,小心惹火烧身。”
“死得其所,就算惹火烧身又有什么关系?”
“你自信满满,总有投路无门的时候。”海伦一语双关。
萧何脸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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