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出现了一丝亮光。那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宽广,很快,变成了一条炫目的河。
“瞳儿,你醒醒!你醒醒!”
“瞳儿!你是明墨轩当家主母!爷有难了!你快来救他啊!〃
〃你不是要见皇上吗?你快醒醒啊!连城就算了拼了性命也要送你入宫!”
主子需要我!他需要我!
瞳儿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朝光亮处一路奔去。
“瞳儿,你别走!这里好冷,你。。。。。。陪我。。。。。。”月寒衣突然出现拦住了瞳儿的去路,那狭长的眼,似怨非怨,泪光隐隐:“瞳儿,你陪着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是这样吗?
瞳儿愣住了,默默地看着月寒衣,心头万语千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血在烧,好烫。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时候,村里突然来了一个疯秀才,常常翻来覆去的念着,说了什么谁也听不懂。呵呵,我能听懂一句,他醉死前交给我的。
生死轮回,我们早已约好,要牵着你的手,一直到老。
主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瞳儿,快醒醒!你快醒醒!”
谁?谁在哭?我的衣裳都湿了,好难受。
弟妹醒了吗?
谁?谁在哭?我的衣裳都湿了,好难受。
我来了。。。。。。来了。。。。。。
“瞳儿你不能走!你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月寒衣猛然抓住了瞳儿的手腕,那凄绝的哭泣,刺疼了瞳儿的眼。
“不!你放手!”瞳儿的眼睛忽然明亮了起来,毫不留恋的,用力甩开月寒衣的手,连连后退:“你不是主子!再苦,再疼主子也不会哭!而且。。。。。。”瞳儿笑得绚烂:“我的主子绝不会将我留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即便是身处险境,即便是孤立无援,即便,是站在了悬崖边,他也一定会将我推向生的那一边!”
“啊!。。。。。。。。”凄厉的鬼嚎,响彻在无尽的黑暗中。月寒衣的身体彭地一声碎成尘埃,消失的无迹无踪。香凝蓬头散发,污血横流。她歇斯底里地拽住瞳儿,狠狠的啃咬着她的骨肉。
“瞳儿!瞳儿!!我恨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啊?我最恨玩意儿!最恨贱骨头!原来我才是玩意儿!我才是贱骨头!哈哈哈哈哈。。。。。。”
我恨你!我恨你!香凝狂笑着,扯下瞳儿一只手,刹那间,血溅三尺。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主子,主子救我!痛不欲生!瞳儿拼死推开香凝,没命地朝光明跑去。
“瞳儿,瞳儿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啊。”好暖,既柔且暖。瞳儿虚脱的睁开眼,悦儿梨花带雨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吁,终于醒了。”大夫抹了一把冷汗,又诊了一回脉,慌慌张张地告辞离去。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悦儿扑在瞳儿身上,哭得泣不成声。连城扶起悦儿,轻声责怪道:“瞳儿晕了几个时辰了,虚弱得很。没的让你又压晕了。”
悦儿破涕为笑,娇憨地瞪了瞪连城。赶忙起身,往床位挪了挪。
“弟妹醒了吗?”人未至,声先闻。那温暖的香气不似寒衣,却如此的,让人不'炫'舒'书'服'网'。
“连城,悦儿,你们先出去吧。”瞳儿略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手腕处,隐隐的疼。
香凝。。。。。。
“大爷有事吗?”
我决不放弃!
不欢迎吗?月倦衣微微一窒,晒然一笑。果然是人以群分,连那不冷不热的神情都那么相似。
“寒衣不在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寒衣不在了!瞳儿死死盯着月倦衣,熊熊怒火似一条狂躁的蛇,在体内咆哮着,横冲直闯。须臾,一字一顿,缓缓说到:“主子不会有事的。”
主子不会有事的。就算是你死了,就算是相云国灭了,主子也不会有事的!他会寿终正寝!他会子孙满堂!
“弟妹,你有么有见过。。。。。。”月倦衣顿了顿,眼色忽然一黯:“算了。”
瞳儿,你有没有见过一块错金的狼首铜牌?只是这夏国人的绝密,我该如何向你提起?
那两个孩子接触过你。你千万保重!
你我都不过是在悬崖边,苦苦求生存的可怜人罢了。
月倦衣又嘘寒问暖,问候了几句。瞳儿虽没有恶语相向,却始终淡淡的。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月倦衣告辞离去,那儒雅谦和的背影,莫名的,竟有些零丁洋里叹零丁的意味。
瞳儿不甚在意,见窗外人影绰绰,知道连城和悦儿都还没走,唤道:“都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瞳儿,其实大爷待你是极好的。”悦儿往门口看看,又看看瞳儿,犹豫着,欲言又止。
连城觉得不妥,暗暗扯了扯悦儿的袖子。
待我好?他不过是心虚罢了。瞳儿摇摇头,默默看着连城和悦儿袖口下你拉我扯的手,万般思绪漫上心头。
“今天多亏了大爷,咱们明墨轩如今已是谁都不肯沾上一星半点儿。今日那大夫是大爷请来的,若不是大爷发了火,告诉那位大夫‘若医不好弟妹,便砍了你的脑袋’只怕大夫根本不会来,更不会如此用心医治。。。。。。”
“悦儿,什么时辰了?”瞳儿望望窗外若有似无的白,出言打断了悦儿。
“寅时了。”悦儿噤声,心头的悲伤,浪一般起伏。
天快亮了。。。。。。
爷。。。。。。
“悦儿,帮我梳妆吧。梳个双飞髻。”就是在南方时,你打趣我,帮我梳的那发髻。
“连城,帮帮我,我要见皇上。”
悦儿,连城,我愿意压上性命,搏上一搏。
我决不放弃!
主子,你可有想念瞳儿?
妆罢未天明。
雪下得紧,连城去马棚准备马车,一会儿的功夫,已不见了脚印。三人的早饭还未做好,突然想起马车上要用的火盆还未备好,悦儿忙得脚不沾地,首如飞蓬。
自从月寒衣入狱,明墨轩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已是人丁寥落。
瞳儿站在望月亭脚下,手指一点一点抚过朱红的雕花栏杆,栏杆上的晨雪,似红颜的白发,簌簌洒洒。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颧骨处如火烧云一般,红得要滴出血来。脸色异常苍白,悦儿扑了极厚的粉,也未能遮住。樱桃色的唇在这苍白的脸上,在雾一般的晨霭中,红得怪异。瞳儿合上眼,学着那天,月寒衣的样子,将身体微微后仰,再后仰。。。。。。
风中有雪花的气味。瞳儿笑了,轻轻解开棉衣,动了动肩膀,任它一点点从肩头滑落,静静的,落在雪地上,红得欢畅。
主子,你可有想念瞳儿?
“瞳儿!”悦儿的惊叫声依旧那么夸张。思念被打断,整个世界寂寞无边。瞳儿怅然转身,悦儿正踏着吱吱作响的松软白雪,一路跑了过来。
“刚发了汗,跑这儿来干什么?”悦儿有些埋怨,赶紧拾起棉衣,手忙脚乱的给瞳儿穿上:“快回去吧,连城驾好了车,就停在偏门外,天色还早,好歹喝些热粥,还有一天的硬仗要打呢。”
“嗯。”瞳儿点点头,微笑宜人。眸中那出奇的安静,看得悦儿心中,越来越虚。
悦儿不敢再看瞳儿,拉着她一路小跑着,往主屋奔去。
院内已是白皑皑的一片,雪地那头的屋子,软帘被风吹着,大略是太厚重了,始终没有掀起。
“连城,我们回来。”悦儿跺净靴子上的雪,掀开帘子,将瞳儿让进了屋。
“别动!”肩上忽然架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刀刃贴着肌肤,那森森的寒意不逊冰雪。
时间凝固。
听见那阴冷的男声,悦儿诧异的望过去,眸子瞬间睁大,用手捂着自己嘴,眼神惊惧的落在瞳儿那已经渗出殷红血渍的脖颈上。
血水顺着衣襟,一点一点,落在青砖上,红梅一般醒目。
“连城呢?”悦儿怔怔望着瞳儿身后的狼首人,眸光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连城,不会很疼的
连城?
瞳儿僵硬地移动着眸光,一点点,再一点点。终于,在一处角落停了下来。她的表情很奇怪,目光专注的盯着某一个点,似在看,似乎,又不在看。樱桃色的唇,红得醒目。在极度苍白的脸上,张开一点,顿住,再张开一点,再顿住,然后再张开一点。。。。。。
“嗄。。。。。。”失声。不是痛哭失声,是没有声音的‘失声’。连日的压抑,痛苦,似喷发的火山,在喉头肆意乱窜。想要声嘶力竭的吼叫,却只能发出沙哑断续的哭声。
悦儿循着瞳儿的眸光缓缓回头,眼睛睁大一点,再睁大一点。。。。。。瞳儿沙哑的哭声是一把生锈的匕首,在心头捅一刀,使劲儿搅一搅,拔出来,再捅一刀。。。。。。
连城?
连城?
连城!!!
连城的表情似并不痛苦,仔细看看,确是憨厚带笑。隔夜的剩馒头,早起熬的白粥。那味道想必是不坏。
那把刀大略是很快的。
连城,不会很疼的,是不是?可是我恨你!连同咱爷和瞳儿的那份儿,我也替他们恨了!
不不不!十倍!一百倍的恨你!
你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还将那把生锈的钝刀子扎到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连城!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啊。。。。。。啊。。。。。。。”悦儿撕扯着喉咙,恣意恸哭。清冷的院落,白茫茫的天地。哭声刺入黎明,冰冷的,尖锐的,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彭!
悦儿身后的狼首人用刀把用力一敲,霎时间,悦儿停住了嚎哭,身体似断线的风筝,飘啊,飘啊,轻轻的,落在冰冷的青砖上。
“说!图腾在哪里?!”寒光一闪,刀剑直指瞳儿。暗哑低魅的声音,厉鬼一般冰冷。
“我不知道。”灵魂被抽离。瞳儿木偶一般看着憨笑的连城,和那连昏厥都不忘流泪的悦儿。麻木的,连挣扎都忘了。
“不知道?”
“啊!”瞳儿疼得浑身发抖。腥热的血,瞬间浸透了袖口,那手骨折断的声音,那么清脆,清脆的好似糖葫芦在齿间化开的声音。
糖葫芦。。。。。。
“现在想起来了吗?”
有什么深仇大恨冲我来啊!
“什么是图腾?”剧烈的疼痛使瞳儿瞬间清醒,她仰起头,环视四周,再看向那问话的狼首人时,已眸光清明。
屋内一片狼藉。
三名看似身份略低一等的狼首人,仔仔细细地将整个主屋搜了个遍,朝问话的狼首人摇摇头,攥刀的手,隐隐泛白。
三日了,今日再找不到图腾该如何复命?
没有?那狼首人的头领,环着胸,居高临下地,将瞳儿从头看到脚,半晌,阴沉的男声透过厚重的面具,那窒息的闷,似要将瞳儿掐死:“初一那日,两个小要饭给你的那块铜,上面有错金狼纹。”
!!!
“是你们杀了那两个孩子?”电石火光间,瞳儿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这悔恨,让她愤怒地不能自已。
不该的,不该的!他们不过是两个懵懂的孩子!何其无辜!
有什么深仇大恨冲我来啊!来啊!
“为什么?”瞳儿不可置信。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你没有资格提问。”
没有资格提问?两个孩子就那么死了,连问都不能问?!
瞳儿没有流泪,真的没有。主子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准出门。
果然遭报应了!
“东西在哪里?”那狼首人显然没什么耐心了。
。。。。。。
雪中有血肉撕裂的声音。
到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狼首人没有杀她,却让她比死还痛苦一万倍。
瞳儿始终没有求饶,至疼时,也不过闷闷地哼上一声。时间变得那么长,似城门外,那条永远也不会干涸的小河。
渐渐的,疼痛越来越迟钝。。。。。。
“瞳儿?弟妹?”
天知道过了多久。
身体渐渐回暖,热水一点点灌入咽喉,一边呛,一边喝。
依稀记得,曾经有个爽快的少女也曾这样喂过她。旁边站的是连成,瞳儿记得。
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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