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因为上回的事,我已经对这个人忍无可忍,不过之前已经看他不顺眼了。”
邵承很坦白,他的态度令宁橙受宠若惊,但是心中五味杂陈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认清立场,她虽然不是始作俑者,却是整件事爆发的导火索。
她既算不上邵承台面上的女朋友,也算不上他私下的情人,不想因为一件小事就毁了他和朋友之间的友谊,或是毁了一个人的前途。但这个人偏偏是老赵,她即便觉得过意不去,也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和这个人再有任何牵扯,更别提帮忙了。
宁橙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又浮现了别的担忧:“假如将来咱们没有在一起,你会不会怪我让你失去了一个朋友?”
“你怎么会这么想?”邵承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伸了个懒腰:“就算不是因为你,我早晚也会把他的一半业权买下来的,他干了不少让我看不过眼的缺德事,又不只那一件。还有,我说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么,为什么你觉得咱们之间没有未来?”
他提出了问题的关键,宁橙又想起下午的事。
那个客户凭一双鞋就可以判定她被一个有钱的男人“照顾”着,说好听点是交往,难听点就是傍大款,现在想想也是有理的,这年头穿着一身名牌却领着低微薪水的女孩不在少数,看在外人眼里多半是不会往好处想的,更不要说阮齐只见过她一面,并听邵承提起过几句,就已经断言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甚至认为她说话的分量远远超过了筱萌。
而宁橙分明意识到了这一切,却没有办法将自己从这种尴尬的境地解脱出来。
宁橙一直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直到额前的头发被他拨开,才正视眼前的男人。
“最近筱萌都在帮‘那小子’搞影展,等影展一结束,我就郑重其事的去她家里一趟,跟他父母道个歉,告诉他们我不能照顾他们的女儿了,我有了心上人了,以后我的未来就要和我的心上人一起绑定了。你看,这样成么?”
宁橙被他口中的“那小子”逗笑了:“你是不是怕老人家们会伤心?”
“是啊,他们对我有恩。而且很多时候和一个人交往,不单单是一对一的,还要和这个人的所有人际关系交往。我和筱萌则恰恰相反,先是有了我们两个家庭之间的关系才有了我和她的交往,想要分手,可不能只说一句‘对不起’。”
宁橙这才感到她以往经历的人生是过分单纯了,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家门,这样的演变摆在她今天的遭遇面前,似乎也不再是那样难以置信了。
我不在乎你的不在乎 03
宁橙想,邵承的话是有道理的,他所谓和恋人的所有人际关系交往的言论,其实是可以套用在任何时候的,就像她的母亲改嫁,她也要和那个陌生男人以及他以前的人际关系交往一样,只不过她选择了远离。
“你能和我说说你的家庭么?”宁橙说。
可能是因为母亲改嫁的事又浮上心头,让她想找个精神上同病相怜的人,可能是因为她早已从筱萌口中得知邵承父母离世的消息,却更想亲口听他说,也可能因为他们正在“交往”。
邵承闭上眼,好似回忆又好似在伤感,他面上的表情难以用语言形容,却足以诱惑任何一个看客,那是一种无关“性”的吸引。
“我们家的结构很简单,三口之家,不过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父母和筱萌的父母是十几年的朋友,他们还在世的时候就和筱家订了亲,当时我和筱萌还在上大学,我大她两届,她刚上大一就被评为新一届的校花,性格开朗,人缘不错,我们又是青梅竹马,所以我想就算和这个女孩共度一生也没什么不好。”他的语速很慢,仿佛被人催眠。
宁橙听得专注,脑中突然有了某种幻想,倘若她和邵承念得是同一所大学,那么现在的关系会不会被改写?
邵承继续说:“后来我父母出了车祸,去的突然,我和同学正在毕业旅行,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在那两天里,筱家的人真是帮了大忙,就连后来的葬礼,也是他们在帮我忙前忙后。我当时就想,好在有他们,让我不至于一个人。”
“你的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么?”宁橙问,不过问完就后悔了,要是有或者来往过密,邵承父母的葬礼也不会假手于筱家的人。
邵承说,他父亲是孤儿,当年母亲坚持要嫁给父亲,和南方老家的所有人断绝了关系。在接到他们去世的消息后,南方的亲戚派了几个人过来,是素未蒙面的舅舅们,听说他的外公、外婆早在前几年就去世了,不过在去世前他们仍不愿意承认那个让祖上蒙羞的女儿,床边跪着的只有儿子。
“毕业后,我用父母留下的钱开了一家公司,但当时发生了很多问题,一些关键文件批不下来,生意被耽搁在半路,需要很多资金填补,筱萌的父母又在这时帮了我一次,他们的人脉很广,我当时的问题到了他们手里简直就不是问题,所以很快的,资金有了,文件也顺利下发了,让我顺利度过事业上的第一个难关。这都多亏了他们。”
邵承睁开眼,看向她:“上大学那会儿,我有个室友在校外找了个女朋友,他拿照片给我们看,我一眼就看到照片上的另一个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认识她,有时候做梦也会想起。”
宁橙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缓缓描绘五官的线条,眉毛,眼睛,鼻子。
“那为什么你没有去认识她……”
邵承的手指正划过她的嘴角,打断了她的话。
“因为,她很快就出现在我眼前。那天我一回到宿舍就看到一个女孩哭着蹲在地上,我过去扶她的时候才看清是谁。她哭得真是一塌糊涂。我本想安慰她几句,不过她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一把推开我就跑了。后来一问才知道是我那个室友甩了那个女孩最好的朋友。我想这下坏了,我和她完了。”
宁橙垂下眼,握着邵承的手腕,她这才想清楚一切,就像有句话说的“幸福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一样,当时的他们或许是对的人,却相遇在错的时间,注定不能开始,但是她又难以分辨现在是否就是最对的时间。
“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梦里见到她,梦见她在我怀里哭的样子。”邵承笑笑,凑过去亲了她一记:“然后我就这样亲她,让她破涕为笑。”
宁橙果然笑了:“无赖。”
“嗯,她也是这样说的。”
宁橙一怔,剜了他一眼:“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父母去世后,我没有任何心情想女人的事,但是没过多久,筱萌的父母就向我提起我和筱萌的事,我说我要给父母守孝三年,他们同意了。我也以为三年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只是没想到那天我又看见了她,回家以后我想了很久,我到底该不该追求她,还是在今年结束以前和筱萌结婚。结果,我选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假如她身边已经有人了,我就退出,假如没有……”
“别说了。”宁橙说,低垂着头,眼眶红了:“这世上没有假如。”
他在耳边低语:“是啊,没有假如,只有幸好,幸好我选择成全自己。”
耳垂一疼,宁橙倒吸一口气,转眼间,身前的安全带已经被他挑开:“我饿了。”
晚饭吃的无比融洽,宁橙不再像中午那样抵抗他殷殷布菜的举动,她想她需要享受,不管是享受男人的服务,还是享受美食,或是享受恋爱的感觉,她想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在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并且也为自己心动的男人后。
但是晚饭结束后,宁橙仍旧坚持楚河汉界,不让邵承送她上楼。
“你是怕我进去?还是怕自己忍不住让我进去?”
宁橙一恼,他就不能用词准确一些么,什么叫进去,加个“门”字有这么难?
“是我‘家’太乱了,改天吧。”
邵承笑笑,并不勉强:“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让我进去的。”
宁橙也在笑,心中却羞赧着:进你妹。
假笑的下一瞬,唇上被咬了一口,不轻不重,但是足以让宁橙开口呼痛,狡猾的舌头趁机长驱直入,含着他的埋怨、不满,他耍赖似地将人半推半抱到单元楼下的死角,抵在墙上,又用手背垫住她被磕了一下的后脑勺,专心致志的寻求发泄途径。
“看来以后我得少见你。”
在理智崩溃之前,邵承停止了攻城略地,粗喘着气把脸埋进她的衣领,用鼻子不停的蹭着顶在鼻尖的皮肤:“见你一次火儿一次。”
宁橙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冲进单元门,邵承没有追上去,靠在墙边平复。
宁橙没有立刻回家,她腿软脚软的靠在电梯里,瞪着镜墙里那个眼神茫然的女孩,她觉得自己野了,人野了,心也野了,野的就像是河里的鱼,滑不留手的让人抓不着,所有来打渔的渔夫都不能摸到她的腮,直到有一双比她的顽抗还要野蛮的手将她捞了起来,她不驯服就会被那双手一点一点的蚕食,甚至剥光她的鳞片,看着她露出皮肉软绵绵的摊在砧板上,却并不急着下锅,欣赏她最后的挣扎。
宁橙有种预感,那个男人很快就会进来,或者是自己很快就会忍不住让他进来,不管是身体还是家门,还是心。
一切都太快了。
宁橙走出电梯,从楼道的窗户里看着邵承渐行渐远的背影,脑子里还在计算他们到底认识了几天,结论是,真的是太快了。
“你们果然开始了。”
是这句话唤醒了宁橙的意识,响在黑暗里,激醒了声控灯,以及宁橙脖颈后的汗毛。
她下意识瞪大眼回头看去,曲烨的身体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晒在灯光下,让人难以形容他此时的神情,大抵只能归类为高深莫测那种。
“我拿摄影展的照片小样给你看,还有请柬。”
曲烨带着一种尽量克制的莫名情绪走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那叠东西放在离宁橙不远的窗台上,然后说:“你看看吧,一定要来。”
宁橙没有任何表示,剧情转折的太突兀,她跟不上。
“对了。”曲烨转身走开几步,又顿住,再次惊散宁橙好不容易凝聚的呆滞:“筱萌说,她喜 欢'炫。书。网'我,这是第二次,我没有回答她,她说她还会提第三次,就当做给她自己一个机会,但是事不过三,三次之后她将只当我是陌生人。”
宁橙发现自己给不出任何回应,因为这件事她没有立场发言,也不知道如何在别人的十字路口上当指路明灯。
曲烨却不想放过她的意见:“我记得我也跟你说过‘事不过三’,要是我现在问你第三次,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呢?只要我接受筱萌,你和那小子就能顺顺利利,不用再偷偷摸摸的。”
宁橙绷紧了下巴,难以忍受“偷偷摸摸”这四个字,尤其是出自曲烨的口里。
“你要是真的喜 欢'炫。书。网'筱萌,你们能在一起,我绝对为你高兴,可若是你不是真心的,你只是想玩玩,就像对你以前那些女朋友一样,或者是为了什么‘事不过三’的约定而帮我清除障碍,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你会毁了她的,她经不起的。”宁橙酸涩的说。
这一刻她竟然替筱萌感到伤感,脑海里突然浮现筱萌红肿着眼睛对她说“我喜 欢'炫。书。网'他”时的样子,那样绝望,那样生动,好似活着,又好似快要死了。
她想,在感情上,唯有女人才能懂得女人的痛苦,但偏偏为难女人并与女人为敌的永远也只会是女人,男人是女人的战场,男人是女人开展的理由,男人却未必愿意乖乖的当个战利品。
曲烨的笑声透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喜 欢'炫。书。网'她就要拒绝她?就算你和那小子不能在一起?”
“我们会在一起的。”宁橙说,语气坚定:“他们没有感情,否则她不会喜 欢'炫。书。网'你,他也不会……”
“他也不会忘不了你。”曲烨接话。
宁橙哑然,惊讶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你忘了吗?今天中午我打过电话给你,我说我稍后再打给你……你的手机占线,我只好打另外一支,不过关机了。后来你回了过来,却没说话。”
宁橙这才想起今晚吃饭前的情景,当时她正在和邵承通电话,他说他就在她的公司楼下,她匆匆下楼,正想起曲烨中午才说还会再打电话给她,于是顺手开机,正看到几通未接来电,又顺手回了过去,而那时,她已经看到了守在公司大门外的邵承,只好将立刻手机塞回包里,顾不得电话是不是仍在拨打中,心想依照曲烨的急性子,等不到回应就会很快挂断的。
“我没有挂断,你没想到吧?”
曲烨的声音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