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若是姐姐把手头的活都放掉,每天在公主府,也烦闷的很呢。”
“皇姐,你不用绕弯子,朕知道你想姐夫了,会尽快安排他回来。但是现在不行,你看看这份广东的奏折。”
他边说,边将一份广东上的奏折递给了朱秀嫦,朱秀嫦看了几眼,面色也一沉“圣母踏龙头?佛郎机人狗胆包天!不好好教训他们一下,怕是眼里,就没了咱们大明,不知道什么叫天威赫赫。”
“正是如此,这回不管大家说什么,肯定也是要打了。要打这一仗,除了用兵,就是用将。广东这帮老倌怠惰的很,若是不派个有本量的人去,怕是压不住他们。再说当初大哥跟朕说过,佛人么固然要打,可是也要谈,若是能打开这条商道,财源就能滚滚而来。满朝文武之中,即便是杨廷和那几位阁臣,也没这个见识,是以朕恐怕……”
“姐姐明白陛下的苦心,为国效力,即忘其家,这是人臣应尽之本分。万岁只管派他的将,姐姐不会跟你闹的。”
姐弟两人谈了半个多时辰,朱秀嫦才告辞离去,嘉靖原本想着杨承祖长期在外,把陆炳调来做个臂膀。可是今天姐姐来求了人情,若是此时调来陆炳,万一被姐姐误解自己是要夺大哥的权,那就不大好,只好把这份调令随手撕烂,丢到了一边。
张佐从外面抱了一大摞奏折进来,自从与内阁争权开始,杨廷和就有意把大量的奏折甩到天子面前。既然天子要争权,那就索性把权推过去。除了当年的洪武天子外,大明鲜有几个皇帝,能够有那么旺盛的精力,对付这样文山牍海,当年正德天子也一样是被这样的路数打败。
不过嘉靖对这种反应早有准备,他只是抽几类奏折看,其他的大多是留中,或是由太监抽检。今天张佐抱进来的,就是有关东南事务的专项奏折,也就是当前朝廷上,第一要务。
为了开海还是禁海,市舶是该兴还是该废,乃至造船是否要由官府控制等问题。朝内的争斗十分激烈,大家以户籍划分阵营,斗的很是热闹。
东南出身的官吏,基本都支持禁海,即使反对禁海的,也同样反对朝廷控制海贸。相反,倒是北方籍贯的官员,倒是明确要求开海,并由朝廷控制海关,收取关税。
嘉靖自然知道,这是杨记在里面运做,把不少北方大族地主,介绍到南方去观察市场,让他们意识到海贸的巨大利润空间。虽然天津、山东等地也能出海,但是现在的贸易环境,主要还是集中在江南,这帮人要想走海贸,最大的对手,还是东南士绅。杨承祖这是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法,挑动士绅斗士绅,豪族斗豪族。
于朝廷而言,浙江这样的科举大省,在官员中占的权重自然就大,北方官员与南方官员的对抗暂时处于下风。可是在皇帝的角度,这些北方人不需要赢,只需要站出来表态,这一仗就有的打。
另外一部分奏折还是围绕着杨承祖的问题,有不少大员坚持主张把杨承祖调回京里待查,至少也先停了他的钦差,免得他继续为祸。像是几位以前在议礼事件里,站在皇帝一面的官员,这次也在弹劾杨承祖,看来是他的行为,确实损害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这里面,倒是严嵩的奏折最对嘉靖胃口,洋洋洒洒几千言,总结起来的意思却是,皇帝怎么处置杨承祖都对,臣全都拥护。
嘉靖哈哈一笑“严惟中?大哥倒是给朕引见了一个妙人过来,这个人,有意思。若是杨廷和能如他一般,朕就可以省不少心力了。张伴磨墨,朕要给大哥下一道旨意,他们不是想要禁海么?不是想要罢市舶么?朕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等处置了谢遵,朕看谁还敢出来,说禁海事!”
十数日后,杭州城已经是一片银装世界,这一场大雪来的颇是时候,把整个大地染成一片银色。白堤上,杨承祖与冷飞霜皆着一身雪色狐裘,观赏着断桥残雪的风景。忽然,一名锦衣卫从远处小跑而来,口内呼出团团白气,来到切近气喘吁吁道:“京里来了密旨,请缇帅速速回府接旨。”
杨承祖一把捉住冷飞霜的手“飞霜,你想要的书院,应该有着落了。”
冷飞霜面色也一喜,顾不上欣赏风景,拉起杨承祖向着府邸方向疾奔,数日之后,南京城内,缇骑四出,一支装备精良的人马杀气腾腾的包围了乌衣谢家的大宅。数门火炮的炮口,直对着谢家的大门。长枪如林,刀光胜雪。
第八百零二章生死恨
谢家作为几百年的名门望族,人脉甚广,于京师之内,亦有自己强大的关系网。嘉靖的圣旨一发出,京师方面的人脉就派了心腹人,到南京送消息。只是朝廷这次动作快的出奇,前来送信的都是尖帽褐衫白皮靴的东厂番子,带队的则是一名张佐门下的小中官,奉的是死命令。
即便是谢家的银子使的足,他却不敢有半点停留,到达杭州比那些送信的人就要快,等到谢遵得到消息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事实上,就算是消息来的早,谢遵想走也不容易。这段日子谢家的钱流水般用出去,南北两京打点,但是得到的消息却是一个比一个绝望。一些过去的老关系,开始忙着切割,还有一些,则是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这在以往的交往中,都是从未有过的现象,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些人已经认定谢家这次翻不过身来,所以连日后见面都不考虑了。
这种吃相,只会发生在吃掉已经注定死透的家族身上,谢遵自己也曾经吃过几个这样的死大户。风水轮流转,难道这种命运轮到自己头上了?
另外一方面,就是东南几个与谢家素来交好的名门望族,也全都遭到了打击,与谢家的往来减少。不要说守望相助,就算是来表个态度都不能,似乎是铁了心过自己的日子,不再考虑联盟关系。整个东南海商的利益团体,受到巨大打击,不能指望他们再发挥多少作用。
家里已经哭声一片,即使坐在前厅,也能听到内宅方面传来的哭声。一向最可他心意的一名妾室,换好了准备在新年时穿的新衣,怀抱琵琶轻声唱着江南的小曲。这名妾室出身教坊司,几年前被谢遵赎了身,又委了大权,代替谢遵打理一部分生意。她经营上颇有手段,已经成为南京商道上有名的铁娘子,于其不大光鲜的出身,倒是没几个人记得。
像是这一曲琵琶小曲,除了谢老爷,再没有别人有资格听。谢遵眯着眼睛,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节奏,一曲唱完,还回味了一阵“四娘,你的琵琶与五年前一样,依旧是那么动人。”
那美妾羞涩的一笑“老爷不必夸我了,这几年一直拨弄算盘,很少摸琵琶,手已经生了。让行家一听,就要笑了。妾身也已经老了,能够侍奉老爷这么多年,就是福气了。”
“四娘,在我心里,你还和五年前初见时一样,还是那么可人。”谢遵的手在这名美妾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着,两滴眼泪流淌下来“四娘,我的年纪比你大这么多,你却肯跟着我,如今……如今更是我负了你。杨承祖性喜渔色,你只要肯服侍他,他绝对不会杀你。答应我,就算是为了我,也要好好的活着,到了清明时,能为我烧点纸钱,在九泉之下我就感激不尽。”
那妾室乖巧的靠在他怀中一动不动,轻声呢喃“老爷,妾身还记得,在教坊司接的第一个客人就是你。你是我第一个客人,也是我最后一个客人。于妾身看来,你就是我的相公,过门之后,老爷让妾身执掌这片家业,其他的妾室背地里,怕是说了我不少坏话吧?如果不是老爷相信我,还不早就夺了我的权柄?妾身也是读过书的,懂得一个道理,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我的身子属于老爷,永远都是,别人休想碰我……跟老爷说个小秘密,就在刚才,妾身已经吃了一粒回天丸,我想,药性已经发作了……其实我已经有了老爷的骨肉,我怎么能怀着你的骨肉,去侍奉别的男人?咱们一家三口,在黄泉相聚……好想和老爷去游山玩水……好想让你再为我画一次眉毛。”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身体也逐渐发僵,谢遵急忙把她扶起来,却见这绝色佳人已经七窍出血,眼见不活。
“四娘!四娘!”谢遵将那女子的身体紧紧抱住,放声痛哭起来,外面,一名家族子弟飞奔进来,一脸惊慌“大伯,大事不好了,外面有几名东厂番子在让我们开门。咱们是开,还是不开?”
“他们……他们欺人太甚!”谢遵眼前发黑,四肢颤抖,脸上的肌肉,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始抖动。还不等他想着该如何回答,却听一声轰隆巨响传来,如同冬日里猛然响起了巨雷。那名家中子弟惊叫道:“不好,他们开炮了!”
黑洞洞的炮口冒着硝烟,杨承祖骑在高头骏马上,身边跟着冷飞霜,两下里,都是他的亲卫。
那些京师来的番子,全都在前面担任前导,随着一身炮响,所有番子同时抽出腰间长刀,齐声呼喝。那些包围谢府的军健,则呐喊着举起手中的兵器,似乎已经做好硬攻的准备。
这些士兵来自南京四十九卫精选官军,不管四十九卫本身如何糜烂,至少今天站在这里的几千人,战斗力是有的。何况要对付的,只是谢家的宗族子弟,他们再怎么厉害,也是大户子弟,不是亡命之徒。就算是吃错药出来和官军打对台,他们也有必胜把握。
那门火炮方才并没有真的对谢家发炮,只是响了炮,并没射出炮弹。不过饶是如此,官军敢于动手的决心已经表示出来,如果谢家继续顽抗,那么下一步,就是血染乌衣巷的局面。
沉重的木门无力的分为左右,几名青衣小帽的家人,跪倒在地,一动不动。番子们发一声喊,举着刀冲入院中,杨承祖看着冷飞霜“来,我们进去,看看这宅子你喜欢不喜欢。”
冷飞霜大方的将手放到杨承祖手中“我倒不在意他的房子,更想要跟他算算帐。宁波城的百姓,还有沿海被屠的村庄,无数冤魂在等着他呢。”
两人进入谢家时,那些番子已经分成左右排成两行,手中长刀指地,刀光闪闪,很是有些威风。官军随着后面鱼贯涌入,手中举着长枪大刀,将谢家的子弟驱赶到园子里集合。谢宅的匾额无力的摔在地上,碎成几块。
等到谢遵被赶出来时,他的怀中还紧抱着四姨太的尸体,两名家族子弟在左右搀扶着家主,免得他跌倒。等见到杨承祖,他小心翼翼的将四姨太的尸体放在地上,抬起头来,紧盯着杨承祖的眼睛“数百年名门,数千子弟,一夜之间沦为焦土,这就是你想要的?”
“谢老爷,我想要的是海晏河清,万民欢腾。如果你肯配合,就不用闹成现在这样了,一家哭好过一路哭,宁波城的百姓,在向你问好。来人啊,请圣旨!”
第八百零三章乌衣末路
那份来自京师的圣旨并没有直接下令将谢家满门抄斩,只是下旨逮捕谢遵,封存家产,待仔细勘察后再做处理。由于他有皇亲身份,即使有了口供及其他证据,地方官府也不好动他。
但是这次有了圣旨,就一切可行,东厂的番子以及锦衣力士官府军兵,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翻找,搜寻着一些可能涉及通倭的罪证。
谢遵已经被五花大绑,谢家其他房里的主事人也纷纷被绑起来,向外推去。来到杨承祖身边时,谢遵怒斥着“你们这是陷害!颠倒黑白,无中生有。谢家这些年来,赠医施药,赈济灾民,一向是南京城内有名的积善之家,城中受过我恩惠的百姓不知有多少,他们不会看着我蒙冤下狱,早晚会还我一个公道!万岁圣明,不会被你蒙蔽,早晚有一天,要诛灭等奸党,为民除害。”
“谢老爷,我相信百姓会感激那些救济过他们的大善人。但是我同样相信,百姓也不会放过那些伪善、通倭的奸徒!你手眼通天,应该知道在宁波,有不少人出钱买倭寇的肉吃吧?你说,到时候南京的百姓,会不会买你的肉吃?”
他来到谢遵身边,贴在对方的耳边小声道:“谢老爷,我知道你这个人做事精细,那些通倭的证据肯定都被你处理掉了。不过没关系,我替你带了。所以你这次就算是包公复生,也一样翻不了身!”
谢遵怪叫一声,不顾一切的向杨承祖撞来,却被他飞起一脚踢了个跟头。几名东厂番子举起刀鞘猛抽下去,将他打的满面鲜血,不住哀号。像他这种体面人,就算衙门都很少去,几时吃过这等亏。这下吃了大苦头,气势上,也就弱了下来。
士兵与锦衣卫,将各房里的人赶到院里,接着就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他们并不是来抄家,对于金银细软未曾动手,谢家的人就算送上价值连城的珍宝,也没人敢拿。
房子搜完之后,会让人回去,搜的时候,也显的小心翼翼,似乎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还有几位本地的官员,在安慰着那些老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