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滚滚。
段十一俯视着她。眼角上全是嫌弃：“小草啊，你能不能好好走路了？没事学什么流星坠落啊？脸本来就丑了，再砸平点我是不是得养你一辈子啊？”
段小草愤然抬脸，抹了一把灰道：“我知道凶手在哪里了！”
“哦？”段十一看了鱼唱晚一眼，将小草拎到一边：“在哪里？”
“在那十个随从里头！”小草压低声音，却又忍不住兴奋地道。
“为什么？”段十一挑眉，展开扇子，扇啊扇地思考着。
小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也只有我这么聪明的人才想得到了！你记得吗？当时半湖是下来喝茶了的，但是茶小二只上了十五盏茶，刚好的！这说明什么？”
段十一淡淡地道：“说明有个随从不见了。”
“对啊！”小草激动地一拍手。
随即愣了愣，看着淡定的段十一，不满地道：“你丫早知道啊？”
段十一道：“我这是为了培养你独立思考的能力，我知道是我的事情，你必须自己想明白。”
兴奋没了一半，小草郁闷地看着他。本来还想讨个表扬呢，结果人家早知道了……
“不过你能这么快想明白，倒是让为师很意外。”段十一收了扇子，摸了摸小草的脑袋：“有进步了。”
刚刚耷拉下去的尾巴又再度摇起来，小草嘿嘿嘿地笑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像被老师发了小红花的小孩儿，高兴又害羞。
被夸奖了耶！
“那么，凶手在那十个随从里，你要怎么找呢？”段十一继续问：“三个随从里，有两个帮凶，一个主犯，帮凶有一个是你们的车夫，已经明确，另一个你大概是不记得是谁了。”
“这样的条件下，你要不打草惊蛇地将凶手是谁找出来，难不难？”
“难！”小草苦了脸。
段十一翻了个白眼：“难什么难？你可给我长点出息吧，有点骨气地回答！”
小草一挺胸，双腿并拢，手贴裙缝线，骨气十足地大喝：“难！”
段十一：“……”
旁边的鱼唱晚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那头在说什么，不过瞧着这师徒俩，可真好玩。
“给你半天的时间，明天中午的时候，你得揪出凶手。”段十一抹了一把脸道：“不然你一个月没肉吃。”
这也太狠了吧！小草脸垮了，肩膀怂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师父…”
“叫宇宙无敌霹雳帅师父。”
小草立马甜甜地跟着喊：“宇宙无敌霹雳帅师父！”
段十一听得很满意，点点头道：“你这么叫也是没用的，去查吧。”
小草：“……”
这狗娘养的段十一！
哭丧着脸回去霹雳门，小草蹲在包百病身边问：“你有没有那种，能让人一吃就说真话的药啊？”
包百病正验尸呢，闻言瞪了她一眼：“要是有这东西，朝廷里贪官都该死完了。”
小草苦恼地揉了揉脑袋，这可怎么个查法儿，才又不打草惊蛇，又把人揪出来啊？
“别揉了，你头发都成鸡窝了。”包百病瞧她一眼：“从没见过女儿家跟你一样不在乎外貌的。”
小草无力地趴在地上：“在乎外貌也没用啊。”
包百病抬起她的脑袋示意她看四周：“你看见了什么？”
周围有跪着烧纸哭灵的，有送东西去主屋的，人来人往。
“全是人啊。”小草道。
包百病抬着她的头左右甩了甩：“不是人，是什么人？男人女人？”
“男的啊。”小草没好气地道：“这地儿男多女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更知道阴阳调和，异性相吸。”包百病嘿嘿笑了两声：“医书上写的。”
啥意思啊？小草很茫然，包百病却将她提起来：“你不是想查么，回去梳洗打扮，让我们同行那一路人都一起吃个饭，再打听打听，不就好了吗？”
说得容易，小草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想，这里的人都凶巴巴的，她叫人一起吃饭，包括还有凶手在里头呢，人家凭什么来吃啊？
不过试试看吧，也没别的法子了。
梳了头发换了衣裳，小草蹦蹦跳跳地去院子里找了找，瞧见几个眼熟的好像是一路护送的人，便上去拦住他们。
“晚上有宵夜，我请你们吃，还请各位将同行的十个兄弟都叫上。”
面前三个人都是大老粗爷们儿，瞧见小草都不太好意思说话，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吃宵夜？”
小草叹息了一声：“熊夫人死了，我师父还在找凶手，没个眉目，我担心他啊，所以请大家吃个饭，一起想办法，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
意思就是找他们帮忙？几个人没好意思拒绝，连忙应下：“段姑娘放心，晚上我们会把人找齐的。”
“嗯，咱们就在布庄里头吃，东西我来准备。”小草松了口气，没想到当真是女儿家好说话，轻轻松松就约了十个人。
不算段十一，小草和包百病加那十个人，十二个人，三只烧鸡两盘子牛肉，再弄两个凉菜和酒，总共消费半两银子，从段十一的包袱里报销。
小草安排妥当，和包百病低着头一阵嘀咕，就等着开吃了。
十个护送熊夫人的人来得很齐，小草看了一眼，都是脸熟的，也都不太熟。
“段姑娘想让我们怎么帮忙？”有人问了一句。
小草坐在主位上，笑道：“各位不必紧张，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什么都没想好的。咱们先吃先喝，有想到了的，那就再说，怎么样？”
一群人点头，但还都是挺拘谨的，毕竟人家姑娘家，从长安来的，比起他们这些大老粗，肯定很斯文……
“来，开吃。”小草喊了一声。
众人都意思意思拿起了桌上的筷子，机智的段小草同学趁着这个机会，直接伸手，将面前烧鸡的两只腿都给撸到自己碗里了。台欢来弟。
一群男人有些傻了，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她不是该很斯文么！
小草“啊呜”一口吃掉两个鸡腿，伸着油腻腻的爪子就要去祸害其他盘子里的鸡了。
大家这一看，这咋行啊？十双筷子瞬间往身后一丢，袖子一捞就开始抢了。
别说人没见过世面啊，霹雳门里鸡还是不少的，只是到底是一大群人，也不可能天天吃肉。有人请客的话，自然是不能客气。
包百病是这里头最斯文的，拿着筷子没丢，就看一群男人和小草在桌子上抢肉，骨头那叫一个横飞啊，都能当暗器用了。本来他们还顾着小草是个女儿家，没敢太大力，但是看着小草这横贯千军的气势，其他人也就没留手了。
“想不到段姑娘也是性情中人。”高个子穿蓝衣裳的一个人喝得双颊通红，走到小草面前道：“来，这杯我敬你！”
小草笑眯眯地将酒杯接过来，一饮而尽，看着这人晕乎乎地道：“感觉在哪里见过你啊。”
那人也是晕乎乎的，拍着小草肩膀道：“见过啊，今天还抓了河怪，这儿菜要是没了，等会我炸只河怪来！”
“好啊好啊。”小草嘿嘿笑着，随即眯着眼睛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回答：“我叫余千，能捕鱼，能保镖，拳脚功夫还不错，门主也信任我，在这里还混得开。”
第70章 我知道是谁
“不错啊。”小草拍着他的肩膀道：“交你这个朋友了！”
余千嘿嘿笑着，伸出手来摆了摆。小草瞧着，上头有多年捕鱼磨出来的茧子。
这就是那会儿在河边抓了河怪还跟她打招呼的那个人。
“瞧瞧，余千这小子。看见姑娘可冲得比谁都快。”旁边两个人忍不住调侃：“可是想着要娶媳妇儿了？”
余千哈哈大笑，然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盘子都抖了抖。旁边包百病手里的牛肉也被吓得掉在了桌上。
“乱说什么呢，段姑娘远道而来就是朋友，多说两句怎么了？”
小草也给吓得一哆嗦，这边拍桌子，那边跟着就拍了更响的一声：“行啊嘿。还说不得你了，不就是最近得了势，在新门主跟前能说话么？了不得了么？”
“怎么着。嫉妒了？”余千冷笑一声：“洪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天天找我茬呢，有本事放明面上来，别背后放冷枪！”
“嘿，还真给你脸了，谁背后放冷枪了？给我说清楚！”洪山了起来，脸上也是一片红，明显喝多了。
屋子里十个人瞬间分成了两边站，洪山一边五个，余千一边五个，看这架势，马上就要开干了。
真不愧是江湖人。就是不拘小节，就是不顾后果。
小草干笑了两声，在这凝重的气氛里开口：“烧鸡没了。还要来两只么？”
“要。”余千和洪山同时侧头看着她。
“让做烧鸡的多加点辣椒！”
“让做烧鸡的少加点辣椒！”
两人同时吐出来的话，也还是针锋相对的。本来小草还以为加两只烧鸡能缓和缓和气氛呢，这下可好，口味不同，余千直接搬起凳子就往洪山脸上砸。
“给我打他狗日的！”
小草和包百病连忙起身，一起蹲去角落里观战，屋子里桌子凳子乱飞，拳打脚踢的声音不绝于耳。
顶着个凳子在头上，小草一边看热闹一边对包百病道：“你觉得有人可疑吗？”
包百病抱着一盘子牛肉，边吃边道：“可疑倒是没什么可疑的，但是那个余千，说他是个渔夫，那应该会用绳圈。”
“嗯，还挺熟练的，能抓到河怪。”小草看着打斗中的余千：“但是他说他很得门主信任，也混得开，那为什么会跟门主夫人过不去？”
这杀人总有个动机，余千这动机好像怎么猜都说不太通。
包百病吧砸着嘴道：“你今天要是连那两个车夫一起请来就好了，刚刚分边站的时候，看那车夫站的是哪边就知道了。”
对啊！小草一拍脑门，她咋没想到呢？这起冲突的时候站队是最能表明立场的，可惜了可惜了，没请车夫来。
余千头上被洪山砸了个窟窿，洪山的衣裳也被撕破了不少，手臂上有血迹。小草想啊，这家伙要是放在长安，早被抓进牢里吃饭了，也就这地界儿，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烧鸡来了。”小草嚎了一嗓子。
两边人都停下了动作，往她这边看了看，小草干笑两声：“我让人去叫烧鸡了，烧鸡快来了，各位不如坐下来先等等，别打了。”
说着，一脚踹在包百病的屁股上，将他踹出了门。
余千和洪山像是打累了，相互放开，往桌边一坐，其余的人也就都纷纷坐下，继续喝酒，当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然而，洪山坐在了小草旁边，低声道：“段姑娘，说起来我有话想告诉你。”
“什么？”小草好奇地看着他。
“余千以前是夫人的青梅竹马！”洪山眼睛余光瞟着余千，在小草耳边轻声道：“后来夫人嫁给了熊门主，他还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依我看啊，夫人多半是他动手杀的！”
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啊？小草咋舌，疑惑地道：“要是青梅竹马，熊大不介意吗？为什么他还这么得熊大信任啊？”
洪山一顿，接着道：“那是因为抢夺门主之位的时候，他帮了门主的忙。门主念着恩情呢，就对他宽容些。”
这样听起来，余千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犯罪条件，小草摸了摸下巴。
段十一说过，听人证词，只能听能说公正话的人的证词，洪山刚刚才和余千打了一架，虽然说得好像有理有据的，但是这话不能全信。
余千会用绳圈，与熊夫人有过往，可能会构成杀人动机，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是……
小草扭头看着洪山问：“你觉得那天茶店子里的毛尖茶好喝么？”
洪山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有点想念那味道了。”小草吧砸了一下嘴。
洪山道：“那毛尖一般，毕竟是山野里的小茶店。姑娘要是喜欢，明儿我带你去雨后茶楼上喝。”
“好啊。”小草应下了。
余千瞧着他们嘀咕半天，微微皱眉。
等夜宵散场的时候，余千追上小草道：“洪山那人最爱背后嚼舌根，姑娘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不要听他的话。”
小草挺着吃撑了的肚子，笑眯眯地道：“他也没说什么，你不必在意，只是我从长安来，还没喝过这边的毛尖，那天在茶店子喝了一口觉得不错，哪儿有卖的啊？”
余千皱眉：“毛尖？那天我们喝的是普通绿茶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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