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肯直视对方的眼睛……
一阵酸涩袭上心来,眼眶热了。燕鸿倏地站起身,对老太太鞠了一躬:“娘,小火把要辛苦您帮忙带带了。”
“你这孩子说的,小火把是我孙子。”眯眯笑,总算想明白了,松口气。
“那二伯的婚事……”
“左右还有个把月的时间,你当府上养这么些人都是吃白饭的?别瞎操心了,去吧去吧。”啥时候了还操心这事儿,小俩口儿平时都帮不上啥忙,还是别添乱了。
望着燕鸿飞奔而去的背影,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笑了,还是那个聪慧的孩子啊……
“萌萌萌萌,咱们约会去吧!”
找到东方萌的时候,他正坐在榻上,忧郁地望着某个虚无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勾勒榻上铺的褥子上的纹路。
听到燕鸿的声音,他手指一顿,慢慢缩了回去包成拳,缓缓扭头看着她,原本的面无表情,突然变成灿烂的笑容,现在看来,这笑容竟如此的不自然。
走过来拉了他的手,温习着许久未做的动作,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厮磨。
“对不起,这段时间忽略萌萌了。”
他的睫毛刷过她的脸,痒痒的,颤颤的。
“鸿鸿,回来了?”很久之后,他低低的问了一句。
“恩,回来了。”她轻轻回答。那些空洞的努力,自欺的追求,逝去吧。只有心与心的贴近,才是永恒。
东方萌没出声,只是看着她。
“你,”指指他的胸口,“和我,”又指指自己,比出两根手指头“两个人,约会去吧!”
“约会?”他突然皱了皱眉,眸中也闪过一抹困惑。他歪着头懵懵懂懂的样子很可爱,她赶紧亲了一口,得到他羞涩的笑容和回亲。最近真的很少亲亲他了,有点儿新婚的感觉,咳。
“就是两个人一起玩儿,没有别人。”解释一下,省得他弄不懂。他眉宇攒得更深,似乎也在努力思考。
半晌之后,他的情绪明显升腾了一些,那些隐在周身的低气压无形中消弥,经常出现的小酒窝直到此刻,才溢出些许甜蜜。他必是期待已久吧?
他突然很认真地盯着她,眼神很是迫切,却不吭一声。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高兴着么?
他犹豫许久,终是摇头。燕鸿微微黯然,也许明面上的进步,反而是实际上的倒退。还记得曾经,他想什么都会告诉她的。
罢了,这都是她自找的,慢慢修复吧。
拉着他要往外走,他回望榻上睡得正酣的小肉圆子:“小火把,怎么办?”
“小火把还在睡觉,一会儿醒了娘会带他玩儿的。走吧!”手拉手,心连心,共同创造连体婴。
提了画板,拉着他猫进了园子偏僻的角落。左右张望一下,很好,人迹罕至,又有水(池水)有山(假山)有花有草,约会圣地滴干活。
“萌萌,想画画儿吗?”画板在他面前晃晃。
他低头挠挠眼前的兰草,扭头看了画板一眼,又扭回去,继续给花茎挠痒痒,半晌才在她的注视下点头。
燕鸿将画板支起来放到他面前,递给他炭条儿,托着双腮在一旁看。她想看看,在他完全的自主意识之下,会画出来些什么。
深深的长廊尽头,连着一间屋子,苗条女子抱着一个襁褓坐在屋内,一个瘦弱少年站在长廊入口,偎着廊柱遥遥凝望。
燕鸿极快地将头扭往一边,**的酸气直冲眼帘,泪水夺眶而出。原来他一直未曾走进,可她却以为他已经快好了。
他还在为屋顶画些装饰,专注得未曾发现身边人的失态。燕鸿努力收拾好心情,咬牙把泪水逼了回去,转头,他收了笔,正看着她。
赶紧对他一笑:“萌萌画好了呢!”目光却不敢转移到画上,她实在受不了心灵上的谴责。
他伸手扶上她的眼眶,目光转为忧虑:“红了。”
“风吹的,等一下就好了。鸿鸿也画一副给萌萌看,好不好?”
他摸摸她的眼睛,点头。
宽宽的庭院,有几只小猫,几只小鸭,扎着小辫儿的幼童蹲在地上拿木棍戳蚂蚁洞,苗条女子与修长男子双手相牵,相依相偎而坐,彼此相视而笑。庭院之外,几笔回廊隐约而不可见。
燕鸿画完之后,他盯着这幅画,看了很久很久。
“小火把会长大,会有像鸿鸿一样的人,陪在他身边。但是萌萌和鸿鸿,会永远一起,不分开。”燕鸿将自己的手塞进他掌中,他下意识地握紧,她缓缓将头靠在他肩上,于他耳际轻语呢喃。
他的目光终于回转,映入她瞳中,灿若暖阳
第56章 下嫁
皇室贵女要出嫁,礼仪自不是一般的隆重。
指婚之后,便是‘初定’,之后‘大定’,接下来‘送妆’,最后再是举行婚礼。本朝公主出嫁,历来无需与公婆住在一起,而是有自己的府第。十六公主却拒绝了皇帝为其在京城建造公主府的好意,反而坚持出嫁到距京城有两日之遥的夷陵镇国公府。此举虽与礼制不符,却也非无先例可循,皇帝终是拗不过爱女的撒娇,转而应了。
消息一经传开,且不论皇帝之后作何安排,至少公府上下对公主的印象是更上了一层楼,纷纷赞赏公主礼贤下士,孝义可嘉。其实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
“公主为什么非要嫁到夷陵去啊?就在京城,不是离皇上更近么?以后有什么事儿皇上更能照应啊……”贴身侍女甲问道。
“亏你还服侍了公主这么久,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这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多拘人哪!公主心□玩儿,京城规矩又大,公主早就腻了。你没见之前公主总是跟着准驸马往夷陵跑啊?你想想,嫁入公府里,谁最大啊?还不是咱公主!据说镇国公夫妇可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这以后她想怎么玩儿都没人管……”贴身侍女乙如是回答。
咳,总而言之,公主再过几天,就要下嫁夷陵公府了。这在夷陵城里揿起了不小的舆论热潮,夷陵百姓在颂扬公主的大义之举之余,纷纷翘首以盼,希望届时能一睹公主天颜。而国公府的声名更是在一时之间达到了顶峰,每日前来贺喜之人络绎不绝。
眼下,东方齐的婚期日益临近,看到阖府上下为自己的婚事忙作一团,他这要当新郎官儿的人却还是如梦如幻地四下飘荡,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听闻皇上要指婚大哥时,他焦虑不安;太子垂询他与十六公主关系时,他言不由衷;十五公主当面诉衷情时,他置身事外;大哥面圣后满脸笑意之时,他如坠冰窟……
只是在看见对大哥巧笑倩兮对自己面无表情的十六公主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不愿她嫁给别人的。后来的浑浑噩噩潦倒度日,被大哥一语惊醒,进而冲入金銮殿中肯求圣上更改圣意,当面对心仪之人一诉衷肠,后来莫名其妙抱得美人归……一切的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又好像只是在梦中出现。
是欢喜还是感叹,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望着院前的忙碌景象发呆傻眼。
想当初小弟成亲时,他还帮忙拜堂来着,如今自己马上也要娶妻了……
爹娘说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他的“思齐院”也修整了无数次,只待新妇入住。就连一向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小弟,在听完爹娘的一席话说,也破天荒递给他一个红通通的吉祥如意结,据说是弟妹亲手做给小弟的,算是小弟的心爱之物……
原来大家对这桩婚事都是赞同的啊……那他之前是在纠结什么呢?想不明白。
盛夏七月,小火把学会叫“贴贴”“羊羊”“也也”“来来”的时候(不明白啥意思的亲请翻阅‘婴语大字典’,悦薇著,咳),迎亲的正日子也即将到来了。
七月初三,威远候东方玉从京城返回夷陵,协助府上筹备二弟迎娶事宜。喜棚早已搭就,各种酒菜席面儿早已备好,诸事均已齐备,只欠公主花轿临门。
七月初五,簇新的花轿摆在喜棚前,按照这时候嫁娶的规矩,这天也是亲族同堂之宴会,然后便是催妆,迎妆。因京城离夷陵尚有两日路程,七月初七吉时之前,公主的花轿须到公府,故而这日一早,东方玉便随东方齐带着族人上京迎亲,高头大马,吹吹打打的很是热闹,沿途百姓一致拍手叫好,公主下嫁夷陵,这是难得的,属于全城的荣耀。
东方萌张口结舌地望着入眼即能看到的大红喜字、红灯笼、大红绸布,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萌萌,是不是想起咱们成亲之日了?”燕鸿把头搁在他肩上,这几天她见大伙儿都忙着,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闲着,也帮着指挥大伙儿清理院子,布置喜堂什么的,其实指手划脚这活儿吧也不太累,但是东方萌小题大作地非要拉了她休息,老太太索性让他们俩一边儿玩儿去。
“成亲,很漂亮。”东方萌仰头望望高悬在门廊上的贴着金片儿双喜的大红灯笼,漂亮的眼睛里映入一片红意。
“萌萌是说鸿鸿漂亮还是灯笼漂亮?”燕鸿呲牙涎着笑脸问。
他蹙眉想了很久,才说出一句差点儿没把她噎死的话:“不记得,样子。”脸上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这家伙就是太老实了,老实得连说假话哄她一下也不会。哼哼哼,不记得她当时的样子是伐,她可是记得他当时多恶劣地视她为空气!!
嗷,谁来赔她洞房花烛夜啊,她一生中最漂亮的样子,事主儿却不记得了,内牛。
许是她的沮丧太过明显,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拉着她直往新人喜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萌萌,咋啦?”她还来不及哀悼自己远逝的新婚,就被他的举动弄了个惊诧莫名。
他抿了唇不发一言,只是拉着她走得很急。急哄哄来到喜房外,老太太正亲自督工呢,脸上满是喜气。一回头见了俩口子,连连摆手道:“嗨,你们俩别来凑热闹了,左右也弄得差不多了,去厨房拿些好吃的去。”
敢情以为他们俩是来帮忙的。
“这个,娘啊……”燕鸿还没想好说啥就被东方萌的一句话给弄得虎躯一震。
“娘,萌萌也要成亲。”理直气状的语气,坚定不移的眼神。
喝,这厮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想二婚不成?!
老太太惊得立马瞟向燕鸿,燕鸿赶紧摇头,不是她。
老太太惊疑不定地道:“萌儿不是已经成过亲了嘛……”
“再成一次。”瞧瞧,说得多么轻而易举,多么气定神闲,如果不是在场众人深知他的脾性,一定以为他有啥花花肠子兼不可告人之事。
燕鸿觉得她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再沉默下去她就要下岗了!三少爷要再成一次亲,她这三少奶奶还有啥脸在府里混?!
“萌萌为什么要再成一次亲啊?”搞清原因先。
“萌萌,想记起鸿鸿,漂亮的样子。”他扭头看她,缓慢而认真地说道,眼神依然坚定,目光依旧清澈。
燕鸿突然无法发声,熟悉的酸涩再次袭上心头,幸福的青鸟在她的脑中不停地绕圈圈,绕得她连笑都忘记如何做了。
“可以吗?”他歪头想了想,又回头问自己娘亲。
老太太突然笑出声,走过来抱了抱儿子修长的身躯,促狭地冲燕鸿眨了眨眼睛:“这件事嘛,要问萌萌的娘子愿不愿意咯!”年轻,真好啊。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迷糊,挂着这副表情一直看着发呆中的燕鸿。等了很久不见她回神,便伸出食指在她脸上划了划,脸上的表情转为忧虑。
“咳,萌萌要是想看的话……”燕鸿左右看了看,还是没好意思当众人面说,拉了东方萌,踮起脚尖跟他咬起耳朵:“晚上鸿鸿穿给萌萌看,不用再成一次亲。”说完赶紧扯了还在懵懂中的呆瓜回撤,她要回去翻箱子,把当年的“婚纱”翻出来先。
老太太神往地看着儿子儿媳远去的身影,决定晚上回房得问问老公爷还记不记得当年成亲时她的样子……
七月初七一大早,国公府的大门口不断有穿着新衣新帽的公府下人往来报信儿。迎亲队伍离这里还有多远,大概还有多久可以到,不时有人汇报。东方萌作为公府三少,也穿着喜庆的大红绸衣,不过他不喜人多,所以趴在二层阁楼的栏杆旁伸长了脖子看,也不知道他在看啥。
小火把穿得活像一枚移动红包,红小帽红小衣红小鞋还戴着他娘给编的红绳儿手串儿和脚链儿,上面各缀着两个金色的小铃铛,他一甩手一跺脚就叮叮噹噹的响,所以他不停地抖抖手啊抖抖脚的,自得其乐地咯咯笑,就是不肯安份地待在东方萌怀中。
“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