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当然知道他指的什么,急忙立下军令状:“那件事已经真相大白,我保证替你在股东面前澄清一切。”
按理说,剧情发展到这里算是圆满了,朝中元老亲自登门,还蒙冤者公道,蒙冤者也该见好就收,放下架子随之回朝。可不知为何,凌云非但没觉得心里好过些,反而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必须极力克制才不至于爆发,他握紧的手上布满青筋,这让刘总察觉到一丝不妥,他试探地询问:“你还有什么条件?”
良久,凌云似笑非笑地答道:“我们共事多年,您一定比我更清楚。”
晚上送走宾客,回到房里,乐曦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她是在好奇他们的谈话吧,凌云决定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免得她独特的大脑创造出更加丰富的情节,乐曦很认真地听,渐渐地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不过,要真是如他所言,他们是不是得提前回国了呢?想到这,她莫名地有些怅然。
“你要是不想回去,可以多待些日子,我让姐姐陪你。”看穿她心思的凌云如是说。
乐曦连忙摆手,“不了,我跟你一起走。”她的假差不多快到期了,况且要她一个人留在美国,有什么意思呢?他又不在身边,再美的风景也枉然。凌云默许了,他们十指紧扣,憧憬着下一次的故地重游。对话渐稀,窗外夜已深沉,庭院淡香旖旎,他们在甜美的梦乡里,结束了十天的蜜月之旅。
“各位乘客请注意,飞机马上就要降落,请大家做好准备。”机舱里响起了空姐的声音,凌云温柔地拍拍乐曦:“醒醒,我们到了。”
宁城国际机场,范义按约定时间等在停机坪,见到凌云朝这边走来,忙接过他手中的行李,打开车门请他们进去。等乐曦坐好,凌云却没有落座,他跟范义交代两句,转头对乐曦说:“冯殊接我去公司开会,让范师傅先送你回去,我一会就回,在家等我。”
目送轿车安全驶离机场,凌云这才放心地随人…流前往出口。比他早一步,记者们已将所有通道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抢占先机,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一时间场面开始失控,无数的闪光灯、话筒纷纷对准他,面对铺天盖地的问题,凌云始终保持缄默,只承诺,稍后会有专门的媒体见面会,届时欢迎他们参加,说完便在保安的陪同下,径直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把喧嚣的背景越拉越远,到了市区,他突然想起来,要向冯殊道声“恭喜”。
冯殊闻言手一滞,偏头看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下去。“小可在美国给你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
“凌总……”
哽咽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微微发颤,他把车急转,停至下一个路口,凌云忙把包里的东西抽出来交给他。“这是明天去美国的机票,还有小可的地址,你打上面电话,会有人带你去见他们,目前危机尚未解除,万事都要小心。”
“对不起,凌总。”这句话他憋心里太久了。
凌云好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像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是男人就别跟我婆婆妈妈的,赶紧去看看老婆孩子。”他命令道。
冯殊听话地噤了声,手机却在这时响起,他看了下短信内容,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是谁?”凌云问,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
“徐一鸣约我见面。”冯殊讷讷地说。
徐一鸣?凌云早就想会会他了,于是,执意要和他一起去,冯殊坚决不同意。眼下天一乱成一团,股市频频下跌,外部流言不断,内部民心不稳,说凌云以权谋私的有之,说他离职的也大有人在,尽管刘总出面澄清,但如果他仍不现身,恐怕形势会更加严峻,大家都翘首以盼,他能够还天一一个新局面。
这么说他没得选了,凌云苦笑道:“那好,你自己提防着点,我们保持联系。”
冯殊拍拍胸脯,“放心吧凌总,我有办法对付他,再说光天化日之下,量那家伙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计划敲定,他们兵分两步,凌云回公司开会,冯殊则去了鸿运国际的顶楼。
护栏的另一端,徐一鸣临风而立,眺望远方。冯殊看不清他的脸,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等到回过神来,徐已经站到了他面前,颇具讽刺意味地自问自答:“你猜,刚才我为什么没跳下去?……因为我舍不得跳,我还有很多好戏没看到。”
“你收手吧!”
“不可能。”
这三个字被重重甩出,徐一鸣话锋陡转,将矛头指向他:“你小子长本事了啊,玩起了心计。”
“是你逼我的。”冯殊咬牙切齿地说。
当初,徐一鸣就是看中他对凌云够熟悉,想将他收为己用,他不愿意,徐就用卑劣的手段,把他在老家待产的妻子送去美国,名义上是照顾,实为软禁,逼他就范。为了小可和孩子的安全,他不得不帮他对付凌云。徐想知道凌的行踪,他就定期向他汇报;徐希望鸿运能和天一有更多的合作,他便尽力从中斡旋,为其疏通关系;徐要摄影师偷拍凌云和黄茵的那些照片,他只好把缴获的拷贝一份交给他……那些日子他过得生不如死,一边是他最亲的亲人,一边是于他有知遇之恩,视他为兄弟的上司,他夹在中间几近崩溃,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那是小可刚到美国不久后的一天,她忽然觉得身体很不舒服,看护怕她出事,没法向徐一鸣交代,赶紧陪她去看医生,医生给她做了几项检查后,说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一项化验结果得过一会才出来,看护放心了,就带她到附近的公园里边散步边等。人算不如天算,这样的画面竟凑巧地被凌云的小外甥拍进了视频,直接传到了他邮箱。
起先,凌云也没特别在意,只是随口问问,后来越看越不对劲,在他再三逼问下,冯殊忍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向他坦白了整件事。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凌云认为救人要紧,这个交给他去办,冯殊只需维持原状,静观其变。没想到,徐一鸣居然派人对乐曦下手,让他们的孩子流产了,凌云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他彻底震怒了,决定将计就计。徐一鸣让冯殊弄到他的账号,再以鸿运的名义存进一笔巨款,凌云获悉后,吩咐冯殊照做,只是存进的这笔款项并非鸿运,而是他自己的;等董事局那帮人慢慢展开调查,他便为营救小可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从马尔代夫回美国的当天,他就收到小可成功获救的消息,欣喜之余,该怎么告诉冯殊呢?徐一鸣深不可测,为了以防万一,凌云用乐曦的QQ号先传消息给范义,再由范义转述给冯殊。他估摸着极少人能想到,还存在这样一种传递途径。
果然,消息迅速抵达冯殊那里,在得知小可没事后,他喜不自禁,终于不再受制于人,可以毫无顾虑地执行与凌云商定好的计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最后的结果,本该汇给凌云的那笔巨款,奇迹般地出现早了徐一鸣的账号上,他也因为这笔来历不明的收入,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徐总,你被革职完全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如果不是你先起心嫁祸别人,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冯殊的总结陈词,被徐一鸣厉声打断:“你还没有资格教训我!没错,我咎由自取,我活该,凌云是救世主,行了吧!那我弟弟呢?谁来拯救他,谁在乎他感受?他本来可以有大好前程,就因为一丁点小错,被凌云咬住不放,还让我亲手处理,不留后患,这也就算了,居然在业内散播消息,让他无法在这个圈子里立足,现在弄得妻离子散,人不人鬼不鬼。”
“弟弟?”
“没错,苏志伟是我弟弟,他随我继父姓。”
提起这个名字,冯殊瞬间记起了三年前,正是此人将天一的内部消息出卖给DH集团,导致了那场声势浩大的员工集体跳槽事件,他印象特别深刻。但徐一鸣的观点,他不敢苟同。“凌总向来对事不对人,这事本来就是苏志伟有错在先,就算封锁消息,迟早也会一传十十传百,怎么能把账算在他头上?”冯殊义正言辞地为凌云辩驳。
徐一鸣不屑,挑衅地说,“小子,别把定论下得太早,你老婆还在人家手上,说不定他下手比我更狠,我就是你的榜样。”他对凌云的怨恨绝不会因为冯殊的几句话而消除,他固执地认为,那时若凌云肯手下留情,他弟弟绝不会落得如斯田地,凌云不仁,他便不义,他一定要让他尝尝身败名裂、失去亲人的滋味。
第五十一章 信或不信
“荒谬!”
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冯殊和徐一鸣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凌云的身影意外地跃入他们的视线。他刚从会议大厅出来,身上还穿着非(提供下载…)常正式的西装,面色有些凝重,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蕴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情绪。凌云的出现或多或少让徐一鸣感到一丝讶异,但很快他便恢复镇定,不疾不徐地来到他面前,向他道声,“凌总,恭喜了!”
凌云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更远的远方,淡淡地说:“没什么可喜的。”
他和乐曦的孩子已经没了,无论徐一鸣被革职多少次,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两者无法等价。而刚揭晓的□,更是讽刺至极,一个出卖公司、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的员工,他按规矩将其请出局,原以为仁至义尽,不料竟掀起如此大波。也难怪,是非混淆的世界里,一向毫无道理可讲,可罪过的是连累了冯殊一家,害得他们担惊受怕,幸好吉人天相。如今,一切水落石出又如何?但凡卷进来的人,哪个不是遍体鳞伤、身心俱疲,这样的结果,值得恭喜吗?
“怎么会没有?”徐一鸣假意提醒,“不是有人替你背了黑锅么?啧啧!运气真不错呢,就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走运。”
凌云冷笑,回了四个字:“拭目以待。”
次日,宁城各大媒体纷纷刊发大致内容为“天一集团总裁赴美度假而非离职”的通稿,华丽丽地结束了这场舆论风波,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也随之不攻自破。然而,极少有人能读懂通稿背后的真正含义。
乐曦再回杂志社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对于这则轰动宁城的消息,同事们显然保持着余热。这不,她前脚刚进屋,就被人拉着问长问短,有八卦的,也有问股市动态的……这阵势她可招架不住,索性上交从美国带来的礼物贿赂他们,这招真灵,话题立马转换成某护肤品、某电子产品,连平时最不爱凑热闹的主编也加入了进来,他笑眯眯地接过礼物,先说谢谢,然后把乐曦叫到一边,给她讲了下近期安排,顺便分配任务。
这次任务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乐曦犹豫了片刻,应承了下来。毕竟,主编对她算是格外开恩了,能批她那么长的假,要是再推脱就说不过去啦。于是,当天晚上,凌云下班回到家中,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他的老婆正在把衣柜里的衣服,往旁边的小旅行箱里转移。他不禁俊眉一拢,“你要出差?”
“嗯”,乐曦边(。。)整 理行李边说:“杂志社要我去杭城开个会,大概三天吧。”主编的想法是,她在那里做过记者,人脉比较广。
“你一个人去吗?”凌云对她的工作,一般不多加干涉,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但基本情况还是要掌握的。
“当然不是了,还有小梅啊,一共四个人。”乐曦如实汇报。
“那好,明天我送你。”
凌云说完先帮她把行李检查一遍,看有没有漏掉什么东西,确认都带齐了,再径自去了浴室,等乐曦也冲完澡出来,便见他懒懒地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乐曦过去拍拍他,“哎!你别没精打采啦,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大不了补偿你嘛,说到做到,她凑到他跟前,主动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凌云一笑,反手抱紧了她,深深地吻了回去,就在乐曦刚准备解他衣服时,凌云蓦地从深吻中惊醒过来,抓住她的手。
“等等,明天坐飞机很累,不如我们早点休息,等你回来再……嗯?”他真能替她着想,乐曦摇头不干,就今晚。
“乖啦!”
凌云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把她抱进怀里,盖好被子,然后关灯睡觉。乐曦的头贴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却怎么也睡不着。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的理由是行不通的。其实,早在两个多月前,她就发现,只要到了她的“危险期”,哪怕做足了措施,他都不太情愿跟她在一起,或者说,他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小的愤懑持续到第二天早晨,她拒绝了他的好意,独自打的前往机场。
两个小时的飞行,航班顺利抵达杭城。乐曦想一个人静静,便把随身的行李交与同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