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荣华富贵,害死天命皇后,陷害龙子凤女,天理难容。你以为你肚子里的是谁?那是被你害死的孝贤皇后,她是来找你复仇的!等她出生的那刻起,便是你的死期!’
在漆黑的雨夜里,那惨死的贱婢腊月,就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令嫔一直以为这事是有人假扮腊月来构陷自己的,所以她说的话也不在意,但此时却不由得她不深思。这孩子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个时候生,在皇上心里可不就成了灾星了?退一步,皇上没这么想,也已然不讨人欢喜了。连带,对她这个亲额娘都会不待见。如此思索着,令嫔瞅着熟睡的孩子,眼中渐渐的充满阴翳。
硕王府侧院偏厢。
“不!这不是真的!我怎么会是抱来的?额娘,你说啊!你对阿玛说真话!说我是你的亲生儿子,说啊!”富察皓祯一把抓住硕王妃的肩膀,死命的摇晃。
“来人,给我塞住他的嘴。”待堵住了皓祯的口,硕王爷横眉冷对的看向硕王妃道:“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跌落于地一身狼狈的硕王妃,仰望着硕王爷嗤笑道:“哈哈哈……为什么这么做?你竟还问得出口?如果不是你纳了那贱女人,还让她怀了身孕,我会忍心把亲生女儿送走吗?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住口!”硕王爷喝道:“到了此时此刻,你竟还不知悔改!你以为本王为什么宠爱皓祯?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生的,我才格外看重他!当初翩翩有了身孕,我想着若是生下来是个男孩,就记在你名下,给你养育。谁知,你倒做出这般抄家灭族的事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对你的宠爱的?”
“呸!”硕王妃冲着硕王爷唾了一口道:“翩翩那贱人抢了我的丈夫,还要我帮她养儿子,休想!你对我宠爱什么?你爱我的话就不会纳别的女人,就不会让别的女人生下你的孩子!”
硕王爷听了此话,一脚踢翻硕王妃,骂道:“我还不够宠你吗?我一个王爷,后院只有福晋和一个偏妃,而且那偏妃还不得宠。这些年来,我到翩翩房里的日子屈指可数,我做的这些难道你都看不见吗?”
“好啊,你打我!你这个……”硕王妃本欲不管不顾的叫骂开来,却在硕王爷暴戾的眼神中咽下粗话,哼声道:“别说的这么好听。要不是我处处防着那贱女人,压着那野种,不让你去她的院子里。我就不信,你会冷落他们。”
啪!
硕王爷狠狠抽了硕王妃一巴掌,呵斥道:“不要再让我听到你骂皓祥野种,你的皓祯才是不知哪儿抱来的野种!”是的,他一直不喜皓祥。可这是为什么?因为皓祥上面压着皓祯这个嫡子!可也是这个嫡子,如今要害得硕王府家破人亡不算,连家业都要败了。他怎么能不恨?可笑,他在木兰秋狝之时,还帮着皓祯斥骂皓祥,想及此事,硕王爷又是一阵堵心。
硕王妃被耳光打懵了,硕王爷瞪着呆滞的福晋,怒喝着询问:“你爱慕虚荣,让假儿子尚主也就不提了。我问你,既然你早就知道白吟霜是你女儿,也清楚圣旨已下,皓祯是要娶公主的,为什么还让皓祯收了白吟霜?难道你不会为她找一门好亲事吗?你让她做皓祯的妾,这就是你对她的疼爱么?”
硕王爷的话,不禁让躲于一旁的白吟霜心窒。当日皇后审讯,得知真相被囚禁于硕王府后,她呆了。她本是高高在上的亲王格格,竟阴差阳错成了低下的卖唱女。她做过多少腌臜之事,还不是因为生活所迫?
她想爬上枝头,做人上人。她想要富贵权势,令他人羡慕。她一直求而不得,如今却有人告诉自己,她所求的这些,本该是她生来拥有的。可竟因亲生额娘争权,不仅抛弃了她,更叫她失去了一切。难怪硕王妃无缘无故对她好,可这份好她受不起。要不是硕王妃为荣宠弃女换子,她岂会半生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还被养父给……
“你以为我不想吗?”硕王妃见白吟霜脸带异色,哪还不知道她的想法,当即嘲讽道:“要不是你的好女儿和你的好儿子,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我会这么安排吗?”
“本王可没这么个孝期和人爬上床的女儿,也没有在女人戴孝时就急着出手的儿子!”硕王爷对通红着眼睛的白吟霜,挣扎不休的皓祯视而不见,唾骂道:“你还觉得自己聪明吗?真真可笑!瞧瞧你做的这些事!说你心慈吧,你为了求宠可以抛下刚出生的女儿。说你心冷吧,已经丢了的女儿居然给带回府来。你若是不傻,会为了弃子得罪和硕公主?会留下梅花钗子,授人以柄吗?”
“我……”
硕王妃还想争论,硕王爷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硕王深深看了相处了几十年的王妃一眼,叹了口气对左右挥手,吩咐道:“送他们上路吧。”
硕王妃听闻,心骤然一紧,绝望的瞪向硕王爷,嚎叫道:“你好狠的心呐!皇上皇后都没说处置我们,你居然……”
“你这蠢婆娘!”硕王爷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要不是你给皓祯撑腰,让他轻慢了和硕公主,皇上会追查我们府上的事吗?亏待了皇家的公主,皇上皇后怎么可能不追究?仅仅关你们几天?别做梦了!”
“难道……”多日来,一切的侥幸遽然成灰。硕王妃不敢置信的摇着脑袋,心中死死不肯认命。
“不错!”硕王爷瞪了硕王妃一眼道:“因为之前济南大案牵出的流言还未消,皇上不想再弄出混淆皇室血统的蜚语。此事,只能交给我秘密处置了。”
未等硕王妃说什么,白吟霜强制按耐着恐惧,流着泪楚楚可怜的凝望着硕王爷道:“阿玛,你不认我就算了,可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生下来没有享过一天的福,你就要杀我吗?”
“别叫我阿玛。”硕王爷痛心的打量着白吟霜道:“你要是个好女孩,就不该在孝期爬上男人的床,做出这般的丑事。真不知道你的养父是怎么教养你的,你竟不知要为父守孝吗?”
白胜龄就是白吟霜心头的一根刺,不提起他也还罢了。不料,硕王爷竟在白吟霜惊恐交并之时说起,白吟霜愤怒之下脱口而出道:“哪有□自己女儿的养父,他配让我守孝吗?”
“你说什么?”不只硕王爷骇然的退了两步,连皓祯和硕王妃都惊呆了。
既然都说出嘴了,哪能反口?白吟霜冷笑着环顾着硕王爷、硕王妃道:“你不能杀我,这是你们欠我的!”
“我没欠你,欠你的是你额娘!”
“要是你不纳贱人翩翩,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硕王妃说完转朝白吟霜,痛哭道:“女儿,是额娘害了你。可我也不想的,是你阿玛,全是他和那贱人的错!你能感觉到,这段日子额娘拼命弥补你了,不是吗?你别恨额娘啊!”
白吟霜视线如刀割般剜着硕王妃的心,恨意浓浓的冷喝道:“要我不恨你?你不觉得可笑吗?要不是你,我不会活的那么累,那么惨!我不会羡慕别人,因为我什么都有,我也是富家千金!但你却害我一无所有,什么都要我自己设法算计,若不然我会走到这个地步吗?你们以为我不懂廉耻吗?我不守孝攀上皓祯,和公主作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穷怕了,我不想再做个牲口般被人宰割!”
“不,吟霜!你不能这么说。当年的事,是额娘不得以的。”
“呸!什么不得以。你的不得以,就是把我往死里推。我恨你,恨你!我就是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额娘为了你,连公主都顶撞了。”
“你不是想对我好,你不过是想让自己安心。”
“你……”
“好了!”硕王爷的喝斥声打断了硕王妃、白吟霜的争执,轻叹道:“白吟霜,硕王府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如今,你也算报仇了。”
可不是么?
硕王妃为求恩宠,丢弃吟霜换来皓祯。眼下东窗事发,当年涉事者秦嬷嬷、额仑之妻都已处决,而硕王妃、皓祯马上就要步上她们的后尘了。白吟霜用自己一条性命,不仅换得罪魁死绝,更让硕王府、额仑一家、硕王妃的娘家,尽数失了圣宠,可不算报了仇吗?
就在白吟霜、硕王妃闻言呆滞的当儿,硕王爷挥了挥手,也不看挣的脸红脖子粗的皓祯,步出厢房。硕王爷关紧房门,屋内飘出一阵绝望的嘶吼,他合上眸子听着身后痛苦的叫喊,过去的日子在眼前一幕幕掠过,直至寂寥无声。
次日,硕王爷在朝上奏富察皓祯因木兰秋猎期间受伤,之后一直病在床榻。这病还没好,皇上就宣旨回宫。谁料,在路上奔波数日,皓祯竟闹得一病不起。昨日回到府内已是弥留之际,就在半夜里闭上了眼。白发人送黑发人,硕王妃受不了这个打击,一时想不开竟跟着去了。
硕王说的哀痛,乾隆却指责硕王爷话中埋怨。毕竟在木兰时,是他下令打富察皓祯板子,也是他宣旨回顺天府的。乾隆不顾言官的劝诫,按了个不敬之罪,把硕王爷贬为多罗贝勒。并让太监去和硕公主府,迎公主入家庙清修。
处置了硕王爷,乾隆阴沉的脸色才好了些许,方与众臣商谈回疆叛乱一事。顺承郡王等同硕王爷有隙的官员,见硕王爷不仅死了福晋和嫡子,还被当堂呵斥贬了封号,各个满怀欣喜。想起对方往日的张扬,恨不得弹冠相庆。不过,也暗自吃惊于硕王……不,而今该称呼为富察贝勒的大胆,竟敢在皇上气头上找不自在。
末了,当宣布退朝的时候,众臣的心已不再讥嘲上了。皇上下旨,不少八旗子弟都要远赴疆场,多隆、皓祯、依尔根觉罗·鹰这些曾在擂台上扬名之人,更是一个都没落下。顺承郡王等人哪还顾得上找仇家取笑,慌忙赶着回府声声叮嘱不提。
因回疆反叛战事吃紧,乾隆整日缩在军机处商议,就是回后宫也未见一个笑脸。皇上不高兴,太后自然也没有好脸色。后宫上到皇后,下至洗脚婢,一个个闷头干事不搭闲话不多嘴,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主子丢了小命。整个宫庭,便在这般低迷的气氛中过了年,直到来年夏至伊利初次传来捷报,皇上才稍稍展颜,宫中各主位方松了口气。
这日天色晴朗,太后一时来了兴致,拉着天佑游御花园。皇后等嫔妃得知后,一一前来陪驾,想在太后面前讨个好。不少妃子一面陪着说笑,一边心道大清以孝治天下,当今更是自喻孝子,若太后能在皇上面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那皇上今后定会高看自己一眼。这么想着,脸上浮起三分笑自是更殷勤了。
“皇后啊,你知道皇上最近在忙什么吗?哀家见他消瘦了不少。”
瞧着太后满面忧心的神色,乌拉那拉氏忙蹲身道:“回皇额娘,是臣妾的错……”
“好了。是不是你的错,哀家看得明白。皇上最是孝顺,很多事不愿烦劳哀家,怕我知道了心累。可哀家也不能眼看着皇上累病了啊!你倒说说,皇上有什么心烦的事呐?”太后不依不饶的询问。
未待皇后答话,令嫔抱着十五阿哥出列,上前几步冲太后躬身道:“回太后,奴婢倒知晓一二。”
“哦,是令嫔啊。”太后也不怪她逾越,扬了扬眉梢冷淡的瞥了令嫔一眼,随即目光扫过令嫔怀里的十五阿哥,眼神略微缓和。
令嫔知机的捧出小阿哥,一副慈母心肠的瞅着襁褓中的儿子道:“太后您看,皇上说永琰长得很向他小时候呢。”
胡说!皇上能知道自己儿时长什么样子吗?再说永琰出生至今,皇上忙于政事,只去过延喜宫三四次,每次坐不到一盏茶时便回养心殿了,也不见多喜欢十五阿哥的样子,怎么会说这番话呢?何况,十五阿哥出生的时辰不好,叫皇上不喜,这是人人都清楚的事,令嫔竟拉着皇上为儿子加分,在太后面前讨好,真是够不要脸的。
亏就亏在,倘若她们欲为这句话争个真假,闹到皇上面前,定然叫皇上厌恶。这句话不过是件小事,就是令嫔说的是假话,那也是为了讨太后欢心。只要太后高兴了,令嫔还有什么错的呢?后宫女眷们一个个在心头怒斥令嫔的阴险,又恨她太会见机行事,各自暗中拧着帕子,把它当作令嫔撕扯。
太后乘势抱过永琰,逗着孩子道:“既然你知道皇上的心事,就说吧。”
“后宫不得干政,奴婢深深谨记。只是皇上来延喜宫时,无意中说起,奴婢才记在心里,想为皇上分忧。”令嫔哪敢坐实了窥探圣心之罪,慌忙辩解道。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用这么紧张。”
“谢太后不罪之恩。”令嫔福了福身道:“皇上一直为西边战事劳心,加之国库吃紧。这些日子,皇上正琢磨着想充实国库呢。”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消息灵通的嫔妃少不得都知晓一些。而之前黄河大水赈灾之事,早显现了国库无银的窘态。令嫔这么说,也捉不着什么错处。
“国库空虚啊?唉!哀家是帮不上什么忙。”太后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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